《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34、蟹状脉冲星（10）

　　“最近又收到两封。”
　　公交车上，姜长寅一边用手指在车窗上无意识划着，一边同邻座勾陈说话。
　　“写了些什么？”
　　“前面那封说她后来为了躲避那个变态，跟家里说谎。被识破后父母以为她是不想学习，打了一顿又继续送过去补习。变态威胁她发生的事谁也不许告诉，中间发生了什么没细说，只在末尾提了一句，两年后那家人搬走了。”
　　“后一封就很莫名其妙，一会儿讲做过的噩梦，一会儿说现实中有怪物在追她……看不懂。”
　　勾陈沉吟，继续问：“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她最后说什么了？”
　　“有点抽象，她说自己快被黑暗吞噬，如果停下脚步被怪物吃进肚子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了。”姜长寅说，“她的状况不太好。我是说，假如写信的人和信里的事都是真实存在的话。”
　　“她还是不愿意挑明自己的身份，”公交停下，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下车。刚下过雨，地面积着摊水，勾陈将东张西望的姜长寅扯过来，“看路。”
　　“不是，”姜长寅软绵绵瞪了他一眼，“我想吃麻辣烫。”他望着路边小摊咽了口口水，也不管勾陈愿不愿意，径直拽着人过去，“我知道你不吃辣，看着我吃就行。”
　　“……”勾陈无奈，小东西相处久了，真是越来越过分。
　　姜长寅虽然嘴上说让勾陈看着他吃，临到拿串儿的时候却回头问：“你有想吃的吗？没有的话我就随便拿了。”
　　锅里红汤咕咚咚煮着，串儿浸在红油下边，姜长寅顺手还给勾陈兑了碟蘸料。回到座位上接起先前的话题，“我想快点把她找出来，不管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有事，总这样闹怪渗人的。最好是恶作剧，只威胁下出个气。要有事就麻烦了，我觉得这女孩心态有点崩，就像……我表妹那年一样。”
　　说到这里姜长寅语气瞬间沉下去，拿筷子漫无目的搅着小铁碗里的香油，表面上的小米辣碎被翻到葱花下边。勾陈静静等着他开口，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姜长寅心累地叹了口气，开始讲起那些很久无人提及的事，
　　“这个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初中的学校不是很好，升学率一般，老师不爱管。总体来说除了尖子班好些，其他人都挺爱玩的。马女士看表哥表妹都在那儿念书，就把我也塞过去。表哥在一班，我和表妹都在二班，我那个班——你那天也听到了，有郑勋那伙傻逼，我开学因为座位的问题跟他们发生过矛盾，结下了梁子。那时候天真，以为男生之间的事拳头搞定就没事，大家都这样，爱玩爱混，但要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我们班男生玩的比较过分，听说还去酒吧吸粉。我跟他们玩不到一块，一直和表哥、李辛晨，还有非送我金链子那傻逼走一块儿。表妹是女孩子嘛，在班上有玩的好的，大家平时都是各走各的。”
　　“突然有天她好朋友哭着来找我，说她被郑勋那群人堵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那次我叫来她哥一伙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表妹看着也没什么事，我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没想到，姓郑的不死心，带着那帮纨绔不停骚扰表妹。给她写恶心的信，在她桌子上放虫子、扔垃圾，说一些很过分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年级上开始流传对表妹不好的言论，说她和郑勋那群人有不干净的关系，骂她是……就那些脏话。人我们也揍过好几回，揍一次他就变本加厉报复在表妹身上。”
　　“她渐渐被班上人孤立，后来有人在学校贴吧上乱说话，居然扬言要发她裸照。老师们知道后请了家长。郑勋家里有关系，事情被压下来。表妹一个朋友也没有了，每天在学校只敢跟我和她哥说话，你走一步她都会很害怕的挪过来，躲到人身后。”
　　“后来呢？”
　　“家里本来联系好给她转学，结果那学期还没结束就自杀了。不过没死，发现的早。医生说是重度抑郁需要电疗，电疗过后她很多事情都忘了，见第一面的时候连我是谁都想不起。”
　　“夏清气疯了，拿刀追着郑勋砍，算他命大最后被警察救下来。家里大人换了个法子到处写举报信，事情终于澄清了。夏清和郑勋一群人被退学，我严重警告处分。再后来，为了表妹念书他们一家人搬去了C市。”
　　勾陈问：“是夏晓晓？”
　　没想到勾陈这么快就猜到了，姜长寅也没打算瞒他，板着脸威胁道：“你可不许跟她提以前的事，就当不知道。”
　　勾陈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群里其他人知道吗？”
　　“知道，晓晓把他们当朋友，有次大家讲自己初中的事，她自己说了。”姜长寅扒拉着锅里的签子，准备开捞。
　　勾陈叫了两瓶小唯怡，插上吸管，“给——”
　　“能说出来说明她已经走出来了。”
　　姜长寅吃了串牛肉，晃着脑袋，“所以我真是太恶心以前学校了，还有郑勋那群垃圾，我一想到晓晓以前的样子，就想学夏清拿刀去砍。不过，恶有恶报，夏清说不能脏了自己人的手，划不来。”
　　勾陈意味深长道：“你很听你表哥的话？”
　　姜长寅白眼一翻，动作有点大怕是把哪根筋也翻轴了，麻溜道：“我也很听你的话啊。”
　　——操！我他妈在进行什么傻逼发言。
　　勾陈挑眉笑了，探身摸摸姜长寅脑袋，言简意赅：“乖。”
　　“？！！”
　　姜长寅被勾陈一系列动作惊住，抽气时辣油呛住气管，“咳咳咳——”嗓子里又辣又疼，他灌着唯怡说不出话，脑子里诅咒勾陈一万遍。
　　“妈的，姓勾的！祝你吃火锅没有醋，喝冰粉没有糖，煮的土豆全部垮在锅里，涮的毛肚鸭肠老到嚼不动，火腿肠不是美好，鸡脚没有去骨，红薯粉糊成一团辣油凉粉！”

　　两人商量好蹲一下那个偷偷写信的人。
　　次日晚自习姜长寅硬是坐到第四节下课，期间老谢来班上巡视，围着他转悠了好几圈，活见鬼的样子搞得姜长寅怪不好意思。
　　然后他转身欣慰的拍了两下勾陈肩膀，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说：“感谢勾陈同学，我们班的捣蛋鬼终于认真了点。”
　　姜长寅不满道：“是我自觉的啊！为什么表扬勾陈！”
　　老谢当没听到，对勾陈说：“再接再厉，让更多同学感受到榜样的力量！”
　　操！到底为什么要表扬勾陈啊！你姜爷我岂是见别人学就能静下心搞学习的人？！关键勾陈还跟着煞有介事的点头。
　　姜长寅怨念的目光追着老谢，直到对方慢悠悠踱出教室，他舔着后牙槽在心里暗戳戳逼逼：糟老头子坏得很，估计还在生我上次的气，故意不理人。
　　下课铃响，他们先收拾书包跟离开教室的同学一起出去，等教室人走得差不多再回去。其实也是碰碰运气，姜长寅和勾陈再次回到教室，里面只剩下住校的一位学霸，男的。
　　姜长寅顿觉失望，亏得自己撑了那么久。他敲了敲门，招呼道：“大兄弟怎么还没走？”
　　学霸君头也没抬，手上笔刷刷写着，答道：“状态来了，这道题做完就走。”
　　“我去，这玩意儿还要状态的。”
　　学霸君抬头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于此同时勾陈侧头赠送同款眼神，大概意思是——学渣怎么会懂呢？
　　姜长寅：我操，找气受！没谁了！
　　“还有其他人吗？”勾陈问。
　　学霸君反应了几秒，慢吞吞道：“谢悠铃好像去化学老师那儿了，让我给留个门。”
　　姜长寅和勾陈对视。
　　——会是她吗？
　　两个人去走廊另头等了等，过了会儿谢悠铃走进教室，学霸君很快出来。
　　姜长寅看看勾陈：就是现在。
　　没曾想他们刚到门口，谢悠铃一步跨出教室将门反手关上。转身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你们回来取东西吗？怎么办我已经把门关了。”
　　勾陈：“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三人对立了几秒，正在姜长寅纠结下一步干嘛时，谢悠铃红着眼角，忽然拉住他衣角，近乎祈求道：“今晚能不能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