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22、毕宿五（1）

　　夏天临近，学校赶在春日的末尾举行本学期运动会。特意安排在紧张的半期后半月，给学生们一个放松的机会，甚至仁慈到高一高二不上晚自习，覃江中学一众学生简直感动到落泪。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运动会不上晚自习，可惜——”夏晗叹了口长气，“我高三。”
　　网瘾少年三人组夹带失意少年姜长闵和carry怪徐凯瑞坐在操场看台最上方，下面人潮涌动，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在赛场上呐喊助威，整个校园都浸在这股青春热血的氛围中。
　　姜长寅跟着叹气，慢吞吞道：“我寻思你平时也没老实上晚自习呐。”
　　夏晗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哦，我寻思也妹有什么问题。”他说，“要不今晚去网吧聚一聚？”
　　胡一辉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愤愤道：“聚你妈，运动会完了我们要一诊，你他妈高三了，认真点！”
　　“别人都在教室看书，而我们大白天已经偷懒跑出来和高二的厮混了。”
　　夏晗委屈道：“是你说要出来看啦啦操比赛的！”
　　“……”胡一辉悲伤的眼神扫过操场最后凝固在最角落的篮球场上，“我也妹有想到啦啦操是这样子的。”
　　“短裙，白袜，双马尾，啊——”姜长闵眯着眼睛，刚刚陶醉的语气陡转直下，“可这里，什么都没了！只有冷酷无情的校服！！！”
　　姜长寅：“我早跟你们说过，学校硬性规定了今年啦啦操必须穿校服。时代在召唤。”
　　“对，时代在召唤。”
　　“时代在召唤。”
　　“在召唤。”
　　其余三个人反复咀嚼这句话，说不出的遗憾。
　　“姜嘤嘤你怎么就没感觉呢？”胡一辉问，“我寻思去年咱们三儿看见白丝袜都疯了，你怎么就那么淡定。怪了，认识这么久从没见你对哪个妹子感兴趣。”
　　姜长闵补充道：“别说三次元了，二次元妹子他都没感兴趣过。”
　　仔细一想是这样的，姜长寅自己都发现他很少关注哪个女孩，也很难产生类似男女生之间喜欢的情绪。但他甩甩头发，深沉道：“可能是因为帅吧。”
　　“所以gay？”
　　“gay？”趴一边睡到现在的徐凯瑞终于发声，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众人，问：“还有谁是gay？”
　　四人眼神微妙，似乎明白了什么。短暂的安静后，胡一辉首先开口：“操，你们别这样，我有点顶不住。”
　　姜长寅捏着鼻梁，头疼得很，“操，老子不是gay。”

　　在大多数人眼中尖子班应该是不擅长体育的，□□班已经有好几个体育项目因为没人报名直接弃权。十班则是在老谢“积极参加体育运动，强身健体，争做德智体美全方面发展尖子生”的口号下，每人被强行安排了一个项目。
　　当体育委员握着报名表，雀跃地跑到徐凯瑞面前，指着唯一一个空白的格子，问：“徐凯瑞，就剩个铅球了，你看行吗？”姜长寅就知道，这场比赛注定会有搞头。
　　徐凯瑞当时并没有听清对方的话，晃着满脑袋瞌睡虫勉强点了个还算明显的头，紧接着身子软下又耷拉在桌子上。直到这会儿体育委员顶着满头大汗跑到看台上催促他快去比赛，于是在懵逼的状态下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四人簇拥到比赛场地。
　　徐凯瑞努力掀起眼皮瞧了眼地上的铅球，又无助地瞥向场周的姜长寅一伙人，两个高三老狗给力的应援：“加油，十班第一，十班第一！”
　　徐凯瑞沉痛的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会如何发挥，天哪为什么要说他是十班的，感觉更加丢人了。
　　这时候体育委员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逮到姜长寅，气喘吁吁道：“姜长寅我可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来比赛了。”
　　那你早先在看台上是眼瞎了吗？
　　姜长寅嘀咕完心里一凉，升起不祥的预感，问：“什么比赛？”
　　“铅球啊！”体育委员纯真的小眼睛望着他，“你不是让我随便给你填两个吗，一个跳高 ，一个铅球，快上吧！”
　　“……操！”
　　姜长寅被后面三个傻逼迫不及待推到徐凯瑞身边，徐凯瑞看着他反应了两秒，表情仿佛树懒般慢慢点亮，他眼睛终于真正彻底地睁开，惊喜却又缓慢道：“Hello？”
　　姜长寅敷衍道：“I’m fine ,think you。”
　　“……”徐凯瑞说，“Goodbye？”
　　姜长寅：“Nice to meet you，该你了。”
　　两个人感觉用英语鸡同鸭讲了一番，徐凯瑞拖着身子战战兢兢走到裁判面前，弯腰费劲地捡铅球，单薄的身子仿佛麦穗被沉重的果实压弯，再也没有打直的机会。
　　姜长寅担忧的看着他，心想徐凯瑞搞得这么辛苦要不直接弃权算了。就在众人都失去耐心时，徐凯瑞直起腰，带着铅球慢慢走到沙地前，他摆了个还算标准的pose，铅球举在颈侧又停了好久，伴着一声短促的“哈”，铅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掉在沙地中。
　　不止姜长寅现场大多人都目瞪口呆望着铅球砸出的沙坑，没人想到就徐凯瑞这样子居然扔出如此远的距离。徐凯瑞左手撑着腰，身子保持前倾的姿势，他僵硬地扭过脖子，一字一顿道：“我、腰、扭、了。”
　　………
　　陪徐凯瑞看完扭伤的腰，下午的比赛就要接近尾声，姜长寅铅球成绩还不错，估计就二三名的样子。
　　高三两位老哥假惺惺跑去自习了，徐凯瑞声称自己腰扭了趴桌上睡觉会痛要回家继续打瞌睡，姜长闵也跟着跑了。于是就只剩下姜长寅一个人。
　　这时候操场上正在举行今天最后一个也是压轴的项目——长跑。已经染上几丝毒辣的阳光倾斜覆盖在跑道上，漆着绿色颜料的围栏在平滑处反射出亮黄色光芒。伴着一声哨响，人群像是被点燃般，加油声将整片空间的阳光震动，越发熠熠。
　　少年高挑的身影在跑道上疾跑而过，金色夕阳撒在年轻的身体上，每一颗汗珠都闪烁着耀眼的光。手臂上、小腿上，麦色皮肤下是凹凸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弧度既没有散发出压迫感也不会感到单薄。
　　奔跑中，他脑袋微偏似乎从人群中看到了什么。目光寻到姜长寅，平淡的一瞥将对方双眸攥住，滑过眼角眉梢，而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像盛夏的一束阳光。几乎是滚烫的贴着肌肤扫过。
　　耳边女孩子们激动地叫喊像隔着层玻璃，充满不真实感。姜长寅手指悄悄按在心口，他清晰地听到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刚刚突然带上几分急促，仅仅短暂一瞬，剧烈的几次跳动在那里留下灼热的痕迹。另一只握着矿泉水的手也跟着收紧。
　　姜长寅逃离跑道边缘，捂着慌乱的心情站在看台下，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上才喝过一口的矿泉水，比大多女孩子还纤长的睫毛遮住填满眼的迷茫。
　　“勾陈……”
　　他在心口念了遍这名字，怀着与往日全然不同的情绪。
　　“我，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