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眸莫

12、第 12 章

　　纪习时确实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不经常回来。
　　呆了两天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见人。
　　钟柯意现在还必须要依靠轮椅，把自己从轮椅折腾到床上都要废好半天的力，弄出一身汗，所以也没怎么折腾。
　　她按时等待医生来换药，检查伤口，可能是这些年用这副身体折腾多了，也没有注意调理，小毛病一身，伤口复原很慢，就连缝针的地方稍不注意还会裂开。
　　但她没闲着，她还在努力。
　　有的事情不是因为没有希望你就可以放弃。
　　不行的。
　　你哭也哭过了，痛也痛过了，没有人能治愈，只能靠你自己。
　　靠你自己去救赎，靠你自己去达成，靠你自己去揭露真相，然后昭雪。
　　所以钟柯意没有放弃那个线人。
　　她拿书房的电脑接了内线，对了暗号，还是想争取一下那个华裔，毕竟现在他是唯一的突破口。
　　但对方没有音讯。
　　钟柯意坐在电脑前面查了下那个走私军火的家族企业，被洗白的很好，没有丝毫的破绽和非法的地方。
　　她努力的把所有资料都记在脑子里，以便以后真的有一天用上。
　　盯了电脑一个晚上的时间，线人还是没有上线。
　　钟柯意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又要到凌晨，纪习时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心想那就先去休息一下，明天早早的过来看对方有没有回复。
　　伸了一个懒腰，推着轮椅往房间走。
　　钟柯意一向睡眠不太好，警局经常半夜加班，再加上平时值夜班，让她的生物钟很混乱，躺在床上睡不着。
　　可外面突然一阵油门的声音让钟柯意一瞬间完全清醒。
　　拉开窗帘的一个角，纪习时自己开着车回来了。
　　一般情况下要是工作纪习时会让司机送回来，可他今天自己开了车，明显应该是私人时间或者朋友聚会。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子。虽然不清晰，但隐约能看见那个姑娘穿着红裙，面容姣好，和纪习时有说有笑的在谈着什么。
　　纪习时干净利落的把车停到院子下面的自带地下车库。
　　钟柯意听见两声关车门的声音，那个女孩和她一起下来了，应该马上就一起进屋。
　　突然间想到电脑没关，或许等下纪习时会去用电脑，那个页面还停留在钟柯意发出去消息的状态，那是和线人的专线，只能她自己知道。并且钟柯意发出去的内容涉密，她不想多余的人牵扯进来。
　　必须在他们上来之前消除浏览痕迹。
　　钟柯意把房间灯马上关了，让人以为她已经睡了。
　　随后慌忙起身，想去书房关电脑。
　　可在黑暗里面钟柯意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摸到轮椅的位置。
　　用手撑住床面，想把自己转移到轮椅上。
　　但在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轮椅把手，把轮椅往左边挪了下。
　　钟柯意想收回力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把整个人放到刚刚轮椅在的位置，空落。
　　全身的重量砸到地板上。
　　腿先落的地，一吃痛下意识的蜷身，弯曲膝盖。
　　膝盖正正的用力抵在了侧腰伤口上。
　　一瞬间，剧痛袭来。
　　钟柯意甚至自己能感觉到血从伤口处一瞬间浸湿了纱布。
　　都来不及反应，钟柯意忍不住哼了一声，就听见脚步上来了二楼。
　　眼下出去也不是，门外那两个人聊的开心，时不时还能听见女子的笑声。
　　出去做电灯泡不说，万一让那个女子看见钟柯意半夜从纪习时家里的卧房出来，这件事可就大了。钟柯意是不在乎声誉，本来也就没什么。
　　主要是深更半夜的，那个女子万一是纪习时女朋友，那就误会大了，两个人要是因此有什么芥蒂，钟柯意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无奈只能忍着，她顺手把床上的一块小毛毯卷起来抵在伤口的地方止血，只盼着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完事。
　　哪怕直接去纪习时卧室都可以，也好腾出时间和空间让钟柯意去外面拿急救包。
　　可最令人焦心的是，两人相谈甚欢，没有丝毫准备共度春宵的意思。
　　侧腰上的伤口肯定是又被不小心撑开了，钟柯意的痛感直接麻木掉，感觉这个腰部都没有了知觉，一阵一阵的冷汗让钟柯意打了颤栗。
　　过了六七分钟，外面有下楼的声音，钟柯意长舒一口气。
　　正准备努力把自己移到轮椅上，又听见纪习时自己折回来了。
　　他怎么不一起走？难道这么晚让一个女孩子自己走了？都不送送？
　　来不及细想，纪习时就敲了钟柯意的门。
　　这时候钟柯意整个人狼狈不堪，手脚并用的都还没爬到轮椅上，这样子不想让门外的人看见。
　　于是默不作声，假装已经睡着。
　　结果门外锲而不舍，又敲了一次门，“别装睡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灯还亮着。”
　　钟柯意：……
　　“你再不应声我就自己进来了。”
　　钟柯意一慌，没扶住轮椅，一用力把轮椅弄翻了，哗啦的一下巨大的响声。
　　门下一秒就从外面被大力推开。
　　纪习时推门就看见地上一滩血迹，钟柯意一手还捂住伤口，脸色大变。
　　抱起钟柯意就往外走，放到沙发上，迅速找到急救包。
　　“先止血，然后送你去医院。”纪习时敛下了所有的神色，掏出急救包，拿出纱布。
　　直接掀开钟柯意的衣服，露出侧腰受伤的位置，原来的纱布已经失了原来的颜色，与伤口黏在一起。
　　纪习时分了一分的精力抬头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钟柯意，“忍住。”
　　话音一落撕开纱布，干净利落的重新上药，把新的纱布厚厚的按住，然后包扎。
　　钟柯意一声闷哼。
　　“多久了？”
　　“就是你们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跌在地上了。”钟柯意的语气小心翼翼，都不敢直视纪习时的双眼。
　　“伤口裂开了为什么不叫我。”纪习时手上动作没停，全身心的在剪纱布。
　　钟柯意一抖，气氛有些微妙。
　　我总不能开口说大半夜的怕你女朋友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吧。
　　于是想了想，委婉的表达说“我看你们在谈事情，怕打扰到你们。”
　　纪习时眼眉一抬，似笑非笑，“打扰我们什么？”
　　钟柯意转头不看他，并不答话。
　　伤口的血暂时止住，但纪习时没有起身，他盯着钟柯意，不打算放过她。
　　在这样的视线下，钟柯意心绪不稳，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怕打扰到你们共度良宵。”
　　纪习时突然就笑出声，声音里有着听不出的愉悦，“她是我说过的隔壁李阿姨的女儿，我回来遇到她下夜班，顺手捎回来了。”
　　难怪让她一个人自己出去了，感情住隔壁啊。
　　钟柯意尴尬的沉默。
　　“简单包扎了一下，送你去医院。”纪习时从沙发上起来，俯视着钟柯意。
　　“血都止住了，去医院干嘛，不严重，明天医生会过来的。”钟柯意一听见纪习时说要去医院，赶紧摆摆手，示意拒绝。
　　纪习时一挑眉，语气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你害怕医院？”
　　这哪里是疑问句，纪习时活生生的把他这句话说成了肯定句，语气里就是道破真相的沉稳。
　　钟柯意尴尬的笑了笑，“不……不是太喜欢。”
　　纪习时其实也猜到几分原因，钟柯意这个人不会转弯，她不懂借力去博取同情或者好感，也不愿意。
　　她说天气，就真的是在说天气，丝毫没有多的目的。
　　她讲她不喜欢，就是已经到了那种常人已经厌恶憎恨的地步，她才会觉得程度很轻的讲不喜欢。
　　她聊一个人，就是在千万人之中那个人对她非常非常重要，她才会掏心掏肺去聊他。
　　所以，不喜欢医院，那医院对她来说，肯定是有莫大的背负和苦楚。
　　纪习时也不深究，“好，那就不去医院。”
　　他看着颇有些狼狈的钟柯意，心里也在想，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钟柯意，有点纵容了。
　　明明可以稍微直白的，他偏偏鲜少的委婉表达。
　　明明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的，可钟柯意不愿意，他就让步。
　　明明就像现在这样，应该去医院的，她一个心理上的不喜欢，好，那就不去。
　　有点微微失控。

　　但纪习时同志，从小到大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就是冷静，活的明白。
　　他就像一个跳脱出红尘俗事的人，站在三界之外来审视人间，人的七情六欲他拿捏的分毫不差，各种人情世故他也能游刃有余，但他从来不会陷进去。
　　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他从来只是看，在手中玩一玩，无趣了便毫不留恋的放下。
　　所以他很清楚。
　　这是情。

　　此时的他，微微眯了点眼睛，不紧不慢的的放下急救包，又坐了下来，双头枕在头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背，不说话，思路清晰的拉了一遍过往，又转头看了看钟柯意。
　　微微摇头，面色却是带着笑意，这个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想控制住也不在话下，可那样岂不太无趣。
　　天下之大，没有人能知道纪习时内心真实的想法，就连情都是可以收放自如的，你不可能知道他心思有多沉。
　　“不早了，我抱你去休息。”
　　“等，等一下，我想用下电脑查点资料。”说着钟柯意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你是今晚不睡了吗？”他略显出无奈。
　　钟柯意赶忙摆摆手，表示绝对会去好好休息的，“就一会儿，马上就睡。”
　　纪习时轻叹一声，正准备过来抱钟柯意去书房。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轮椅过去，你去休息吧。”
　　纪习时：……
　　“你是觉得我很想抱你还是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这么避之不及。”
　　纪习时内心突然发现钟柯意这个人简直不识好歹，他在官场混迹多年，前前后后多少女士贴上来他都置之不理视而不见，到她这里倒变成自己被不屑一顾。
　　只得又去她房间把翻倒在地的轮椅抬出来，结果一眼就看到她随手把床上的扯下来止血的小毛毯，皱成一团的全是血迹，眼神暗了暗。又帮她收拾了一下，清理了地上的血迹。
　　他也任由钟柯意自己去书房，自己直接回了房间，不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