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帝和他的星君》墨絮非荼

42、青色的木符

　　风声烈烈，飞晨眸光一闪，反手将弓朝后用力一插。

　　火凤羽线稍稍放松了些，墨云雕立刻放缓了速度。

　　丹绯眸光放出红光，一拳打上弓身，硬生生接下，另只手掌心凝结蛇形针。

　　弓身传来剧烈的反震，飞晨手上一松，半跪在雕身，单手抽出火凤羽线，向后一卷。

　　如同跳跃火苗的羽线划出一声尖啸，将蛇形针尽数打落。

　　飞晨转身急退，羽线在空中盘旋收回之际，他手中化出弓箭，眸光流转，盯紧丹绯。

　　丹绯抬起高傲的头颅，唇角勾起一丝轻蔑，气势蓬勃的一掌打在墨云雕身上。

　　墨云雕一声嚎叫，疾冲而下，速度骇人，飞晨的箭与丹绯擦肩而过。

　　在刹那之间，丹绯转回目光。

　　火凤羽线已然缠绕着墨云雕的爪子，它抖开卷曲羽线只冲了不远便硬生生被拽回来。

　　火红一线在天上拉出一条轨迹，轨迹最后的飞晨，高高在上，挽着朱火玄弓，衣衫猎猎，目光下睨。

　　丹绯从懵然的墨云雕背上跳来，飞起与飞晨平视。

　　墨云雕被火凤羽线卷成一团，从空中坠落进小岛。

　　两人交手数招，不过过去一瞬。

　　“你已然恢复了么？”丹绯好奇的目光锁定飞晨。

　　看着往日的友人，飞晨叹口气:“擒你不在话下。”

　　“也是呢。”丹绯不在意的看看自己纤细的手，缓缓抬头，“战神，就是战神。”

　　说到最后，眼神猛然凌厉。

　　“飞晨！”韶光怒吼一声，飞奔而来，已然来不及。

　　一道金色符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俨然竖起三人之高，布满精密的花纹，重重的从飞晨背后一轰而至。

　　飞晨在丹绯说话时察觉不对，即便错开了几分，仍是被符印打的措手不及。

　　他不由己向前倾身，而丹绯已经蓄好力，等待他的到来。

　　韶光双叉离手，闪电般朝丹绯刺去。

　　“甲——乙！”一声深沉的怒喝，从天而降一道青色符印，直直拍在丹绯上方。

　　神器面前，丹绯几乎连一瞬都没撑到，吐出一口鲜血摔身而下，巨大的气浪让飞晨忍不住伸手挡在眼前。

　　青帝尖锐的仙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韶光扶住飞晨，眼睛都红了：“有无大碍？”

　　飞晨叹口气。青帝轻巧的在空中停下，身上的衣衫仿佛在光中浸润过，他手心的远处，旋转着一个青色的木符，充斥着极致的仙力，与刚才受到的金色符印相似。

　　“你……没事吧？”青帝卸去一身仙力，小心翼翼的上前，看到韶光，有些不知所措。

　　飞晨苦笑说着“没事”，一个词刚出了口，瞬间天旋地转，皱眉按住自己的眉心，唇角渗下一丝血迹，这东西威力巨大。

　　“元起！”青帝看着不远处接住丹绯的白帝，目光愤恨又充满不解。

　　白帝源源不断为丹绯输送仙力。

　　两人的神器威力相仿，飞晨与丹绯又同是身上有伤。

　　“白帝。”飞晨挣扎着站起身，略带讥诮的望着白帝，“你是把凤麟洲拱手送他来毁灭吗？”

　　白帝的目光空洞，良久才抬起头，就那样哀伤的盯住青帝。

　　“不给我一些解释吗？”青帝咬住下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

　　“他当年救过我一族性命，我本该还的。”白帝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然冰冷如霜。因为一步走错，裂纹已经出现，想缝合，太难太难。

　　丹绯手放在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苦笑一声，愤恨的仰头望天：“我挣扎了这么久，终究是等不到他来偿我。”

　　“白帝，丹绯，”飞晨勉力开口，“随我们去九重天吧。”

　　“我才不去呢。”丹绯抹下嘴角的血迹，冷然一笑，“那个混蛋在九重天上人模人样，我都唤了他这么久，也不来见我。”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谁。

　　“飞晨，你与我也算勉强有些交情。”丹绯昂头，仿若一个高傲的孔雀，“你都不曾察觉到，我不够完整的吗？”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得知你们在此地吗？”丹绯面目狰狞的一笑，“因为，他知道的我便知道，我知道的他却不愿知道。”

　　狠厉的语气说出口，丹绯的面容肌肤上红色血管暴起，仿若有虫子般在他血管下蠕动。

　　白帝皱眉：“阿绯。”

　　“我受够了。”丹绯露出一个惨淡又勉强的笑容，“我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些。”

　　他望着飞晨：“接受围剿，接受死亡，接受觉醒，接受成长，再接受死亡……”

　　丹绯媚然一笑，声朗天地：“九天九幽听令，玉帝郁单德行缺失，他将自己的傲慢，疑心，优柔寡断，自命不凡炼化出身，凝成天地魔尊，不死不灭，轮回往生……”

　　飞晨青帝与韶光目光震惊。

　　“他，当真不死不灭？”韶光眉头颤动。

　　飞晨想起丹绯的命录，这世间，无人能决定他的命数。他是天地之主的一部分，只要出世，必然是帝尊之身。

　　“若如他所言。”青帝表情僵硬，“只要玉帝不死，他便永远不死，每次死亡，不久便会迎来下一次重生，无人能真正跳出七情六欲。”

　　天上华盖遍布，玉帝出现在众人中间。

　　“我为你而活。”丹绯看着眼前的人儿，目光全是沉重，“但我的生命中全是痛苦，全是假象，全是折磨。”

　　“我被一遍遍的消灭。”丹绯目光讥诮，“再因你的情绪生发出来。”

　　“近千年来把我放在你的眼皮底下，感觉如何？”

　　玉帝始终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自己的一部分。

　　丹绯歪头，邪魅一笑：“我一遍遍呼唤你，你永远不出现，那个冷冰冰的九重天上，你只会维持自己最好的样子。我有你的胆怯，所以一直不敢将一切宣发出去。”

　　“现在，你终于出现了。”

　　四周似乎出现了诡异的爆炸声，众人眼前模糊一片。漫天仙力堆卷在一起，将他们撞入恍惚的状态。

　　“对我很不公平。”丹绯的声音很遥远，很朦胧，“我那么想回到你的身体里，而你却把我当敌人一般摒弃。”

　　“这算怎么回事？”飞晨被气浪翻的全身剧痛。青帝拉住他：“不便插手。”

　　脖子仿佛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扼住，玉帝心中升起寒意：“你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办法吗？”

　　“你不是一直等待将我抽离你身体的机会吗？”丹绯轻笑，“我也想感受完整是什么样子。”

　　红色气浪在空中卷转的狰狞。

　　玉帝于他一直心有歉意，即便埋在心底也传递给了他。

　　“我不想经历这无休无止的轮回了。”丹绯眸光哀伤，紧紧抱住玉帝。两人周圈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蛇形针，在众人的骇目中，疾风般钻入两人身体。

　　玉帝低吼一声，周身爆出金色烈芒。

　　丹绯似乎正等这一刻，他周身的红光立刻与金芒纠缠在一起，即便被吞噬也毫不退缩，在这赴死般的纠缠下，无数金芒被丹绯裹挟进身体。

　　最终一刻，丹绯被重重弹飞。

　　他撒着鲜血，笑的悲怆又得意:“郁单，我就是你，你甩不开的。”

　　白帝飞身接住丹绯。他的衣衫被劲力割的零零碎碎，全身血肉模糊。

　　“我就不该来见你。”玉帝垂下眼睑，即便怒极，也未露出狰狞之色。

　　丹绯呕着血讥笑:“好好守护你的天下吧。”

　　白帝想帮他。丹绯眉眼柔和，握住白帝的手，笑:“你怎么也这么执拗？当初就不该拉你下水。”

　　天上宫宴那次，丹绯已经觉醒。

　　玉帝握紧拳头，默然看丹绯连带□□化作筛粉，杀不死困不住，毫无破解之法。

　　韶光叹口气:“上古之时，便有分崩魔性的法诀，成功者寥寥，寥寥中又有几人真正无其中烦忧。”

　　“丹绯往日在天上，即便傲慢无礼，也不乏别样意味。”飞晨抬头望着压抑颤抖的玉帝，“每一种情绪魔性都不是一种定格。”

　　青帝瞧着白帝，目光复杂。

　　“因我之缘故，凤麟洲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现整理灾祸名单，赋其数生祝福之愿，”白帝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自罚万年历劫之苦。”

　　众人无言。白帝转身待去，青帝上前，呼唤一声:“元起。”

　　“如今让你去历万年劫，你心情作何？”韶光低声问飞晨。

　　飞晨嗤笑:“世人为何道神仙好？不就是不必去经那生老病死之痛。”

　　“但要活的自在才真的好。”韶光盯住飞晨，“丹绯并不自在。”

　　飞晨望她，不解其意。

　　韶光翻个白眼:“我父亲为何每次都喷你？还不是看你肃杀入骨，我知会他的。”

　　“原来是你。”飞晨无奈的吐口气。

　　“若不是我帮你。”韶光抱臂摇头，“你早就每每承受杀气游走，剜肉剔骨之痛了。”

　　飞晨轻轻笑，默了片刻道谢。

　　“我这万年都没找过你，就是怕引起你过往记忆，徒增心上烦恼。”韶光不善的目光投向青帝，“你的罪魁祸首，也是你的救命良药。”

　　飞晨哭笑不得的看韶光。

　　“赶紧消掉你那一身业障吧。”韶光目光望向地下的莫云雕，“你要它么？”

　　“头大。”飞晨搓搓手臂，“当年真是什么都敢说，玉顶墨云雕怎么可能不伤生灵？”

　　韶光笑：“我带走吧。”说着如同一只猎豹一跃而下。

　　“火凤羽线就先归我了。”韶光声音遥遥传出。

　　玉帝不知何时离开。

　　青帝回头，目光荡漾着微弱的涟漪，绽开笑容看着飞晨，他身后，白帝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