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赊》流水\沙

9、等闲风雨又纷纷

　　“小姐。”公孙蘅一早便佩剑直抵晏王府，神色匆忙。
　　千然有些奇怪，今日本就是自己回门的日子，嬉笑道，“蘅这么急，是怕我回去晚了么？”
　　“秋本家来人了。”公孙蘅开口道。
　　千然踟蹰地笑道，“是谁？”
　　“现任宗主秋赫雍。”公孙蘅思量半响道。
　　“原本不是姑母的么？”千然诧异道。
　　“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大婚那日上任宗主秋诗央突然宣布由弟弟秋赫雍担任宗主，自己退居。”
　　公孙蘅也颇为不解，自从秋赫雍与本家断绝关系之后，秋赫雍当时不过八九岁，两年之后二十岁的秋诗央得到其母的支持登上宗主之位，这些年来秋家在她的治理之下一直保持着平稳。
　　“总该是去见他的。”千然低下了头，疲倦的闭了眼。
　　凌云晏站在府邸门口，秋赫雍，来得还真是时候，秋诗央甘愿让出宗主之位一点也让人吃惊，只是挑在这个时候却是不得不好好调查一番了。
　　“走吧。”瞥了瞥自己的王妃，一脸漠然，似乎不是很开心。
　　凌云晏支手单撑，千然眯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两个人维持着这样诡异的气氛。
　　秋赫雍甩手走出了秋赫逸的书房，自从那个大雨夜哥哥闯入历来家族的禁地，面对着众人的愕然，宣布放弃宗主之位并秋家脱离一切关系。年幼的自己只能在姐姐怀里哭喊，直到那个人决绝的走出了自己再也无法看到的视线，也是从那一夜开始厌恶之情油然而生，他怎么可以不顾及自己，就这样抛弃掉一切不回头。如果，哪怕他只是回眸一次，自己……
　　秋赫雍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们二老了。”
　　“小姐很乖巧也很懂事，”吴波提到千然不禁赞道，“她和大少爷的脾性很像不过连着夫人的性子也有不少。”
　　秋赫雍回想起第一次见她，她还是幼的孩童，说不出来第一眼见到她的感觉，虽然是和姐姐偷偷潜入的，不过，远远的都可以感觉到那份温馨。印象里哥哥在本家的时候也很少那么幸福吧？
　　“千然见过叔叔。”
　　秋赫雍再度见到自己唯一的侄女，他非常肯定道，“这一声叔叔，我很开心，然然。”
　　千然欣喜的抬头，面对从未谋面的叔叔，俊逸出尘，流光溢彩的瞳眸中有着爹爹的影子，“谢叔叔。”
　　“云晏见过叔叔。”凌云晏适时的拜道。
　　“晏王殿下，”秋赫雍叨念，继而执礼笑道，“赫雍失礼了。”
　　凌云晏忙道，“不敢，秋主既是千然的叔叔便是云晏的叔叔，云晏理当执礼拜会。”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晏王殿下。”秋赫雍似不在意道。
　　凌云晏轻飘飘地将自己置身事外，“云晏也是今日听父皇提起而已。”
　　“无妨，赫雍本是来参加然然的婚礼，不想中途出了这事，”秋赫雍失落道，“耽误了时间，幸而赶上然然回门的时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凌云晏知道这位秋家的新宗主并不如外貌上给人的感觉，他的藏匿远远胜过他的姐姐，无形之中对人出手，毫无防备。
　　千然笑容满面道，“叔叔忙着赶路，一路可好？”
　　“很好，”秋赫雍安抚道，“不过，没能来参加然然的婚礼，然然可否会怪叔叔？”
　　“不会，”千然摇头笑道，“今日见到叔叔一切安好，千然自是高兴。”
　　“这些年苦了你，”秋赫雍叹了口气，“但不管怎么说，你身体里流着的是秋家的血，即便大哥在世与本家断了关系，你始终是秋家的直系长女。”
　　这一句话相当有分量，秋赫雍以新任秋家宗主的身份承认了千然的身份和地位，无论以后怎么样，长子已然不在世了，秋家定然不会不顾及仅剩的血脉，直系长女的安危！
　　凌云晏无意插入他们的谈话，便在后院花园的小亭子坐了下来。
　　林荷端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王爷，请用茶。”
　　“林嫂，”凌云晏自己倒了一杯茶，清香四溢，“这些年你们家小姐和你们是怎么过的？”
　　林荷无意隐瞒，“小姐和玲珑平日里会到各处去找活干，幸亏有夜公子，他给找了不少稍微轻松些的工作，我们也将这院子改成了菜园，后来稍微有了些积蓄便买了块地种，蘅公子出力不少，日子倒也过的很好。”
　　“宫里不也常有些赏赐么？”凌云晏眉间微蹙。
　　“小姐在一家私塾里教书，孩子们没笔没纸的都是小姐出的，，”林荷叨叨叙叙，“小姐偏偏心肠极好，差不多的都帮了人。”
　　“那位夜公子没有帮你们么？”凌云晏想了想道。
　　“夜公子每送东西来，小姐通通都是回绝了，”林荷强笑道，“不过，有一年冬日里夜公子知晓没有极御寒的衣物，坚持送来了狐裘，这不，去年那狐裘坏了，夜公子又送了新的过来。”
　　凌云晏神情有些茫然。
　　“小姐受了不少苦，又不爱惜身子，”林荷思量劝道，“奴婢还请王爷多多照顾着小姐，担待些。”
　　“多谢林嫂提醒，云晏铭记在心。”
　　林荷一喜，“多谢王爷。”
　　凌云晏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喝了下去，秋千然，对于你，看来有必要好好的调查一番了，善于隐藏本就是秋家的长项之一。
　　公孙蘅不着痕迹的隐去身形。
　　“蓝誉寒前些日子应该来见过你吧？”秋赫雍淡淡道。
　　“是。”千然并不隐瞒。
　　“大嫂的事情我也知道些，”秋赫雍坦然自若道，“哥哥瞒得再好也会有漏风的空隙。”
　　千然闻言想起爹爹生前提起叔叔的神情，满满的自得之后便是长久的愧疚。
　　“叔叔知道然然你选了那个人是必然的，但是叔叔还是要提醒你，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秋赫雍神情顿然严肃起来。
　　“谢叔叔的体谅，”千然展颜一笑，“千然会把握分寸的。”
　　“既然已经踏足了，想出来难得多了，我想蓝誉寒已经给你保证了吧？”秋赫雍淡了笑意正色道，“但无论如何你是秋家的直系长女，秋家始终是你的依靠。”
　　“是，叔叔。”千然眼眶一湿。
　　“你姑母和我还有这秋家将来都要靠你，然然，”秋赫雍仿佛看到了明媚的未来，伸手掏出一块玉牌，“这是秋家宗主的信物，你会用到它的。你也就当这是我和你姑母送你的礼物好了。”
　　千然翻看之下，惊诧不已，玉牌柔润透明，碧绿中间却见一朵娇艳绽放的荷花，鲜亮通透的灵动。分明是蓝誉寒交给自己的宗主信物润湿之后的图案。
　　“不用惊讶，它的秘密和蓝家的一样，”秋赫雍啜啜道，“原因，以后你会知道的。”
　　千然没有多问，只觉得再问下去怕会是自己也不愿意知道的东西。
　　“那位夜公子要我带了礼物给你呢，然然，”秋赫雍像是想起什么，自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细长的盒子来，“说是你的婚礼他不曾能来参加，但礼物总归是要送的。”
　　千然愣了愣，夜竟是认识叔叔的？！
　　“说是不让我开，要在然然面前开了，”秋赫雍打开盒子，也是一惊，“我瞧着，这礼物怕是把我送的都给比下去了。”
　　盒子里一支通体透明，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精致的簪子，簪顶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这是极难的玻璃种翡翠。”千然关上盒子，“我又欠了一份难还的债了。”
　　秋赫雍转头，想起那个人交给自己这份礼物时表情，难以捉摸的笑容，“然然认识他么？”
　　千然如实道，“十年之前就认识了，当时听到爹爹去世的消息，然然独自跑出家门，是夜救了然然，十年来也是他在一直帮然然。”
　　秋赫雍顿觉自己已然明白过来那个笑容的意味，“他对然然很重要么？”
　　“嗯，”千然重重的点头，“他一直是然然最尊敬的哥哥。”
　　秋赫雍不再言语，倘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冬日的夜晚总是有些寒冷，一步入“青隐阁”，梁显便觉得甚是寒冷。
　　“显，”天帝慢慢踱步至内，“难为你，这里还保持着这个样子。”
　　“这是奴才份内的事情。”梁显老套道。
　　“怀然的影子似乎总在朕的眼前晃着呐，”天帝敛去笑意，“朕到底是错了。”
　　梁显明白天帝的心思，劝慰道，“陛下，大将军怕是不会高兴看到陛下如今的模样的。”
　　“若是那孩子还活着也该娶妻了吧？”天帝自顾自道，“当年若不是朕……”
　　梁显怔了怔，道，“陛下，您宽心些，晏王殿下与瑶然郡主大婚了，大将军和皇后娘娘也安心了，您也算是有交代了。”
　　“怀然怕是更会怨朕吧？”天帝苦笑起来，“朕可是将他的宝贝女儿拖了进来。”
　　“但是陛下，您也算是了却了一个遗憾，”梁显道，“奴才瞧着郡主并不比那两位逊色。”
　　天帝走到书案之前，只觉手触及到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张纸，继而呆愣了许久。
　　“怀然，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