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影

41、第三十九章 夜审

　　傍晚回到府里，已近掌灯时分。冬天总是白日短的，进宫一趟天又将黑了。
　　年末了，莎莎照例是有很多事要忙，只是例外的是，她今天没有叫我留下帮她。我知道她心里是有个结的，我就是那个系结的人，但我却做不了那个替她把结解开的人。
　　熹格格身子不爽利，令其先回房休息。年氏和耿氏都过去帮忙了……翠柳小心翼翼地和我传达那拉福晋的意思，我只是轻笑。对于这些场面上的事，莎莎向来都是擅长的。她治府有道，贝勒府里上下具是井井有条，这点让四爷也是深以为傲！
　　然我和莎莎，似是真的要越走越远了……
　　她一定没有料到有一天，我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瞒着她；而我亦是没有想到的。回首这些年，尽管有过波折，甚至是猜忌，但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明显的隐瞒。她是了解我的，所以一路都没有追问。她知道若是我想说，早便说了，断不会等到回了府里等人多眼杂了再讲。
　　只是我选择了不说，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心罢！

　　用过晚饭，乳母早早就把糖果儿抱走了。
　　我将那个锦盒取出来，放在桌上，又遣了翠柳等人准备一坛小酒，并几碟干果糕点，放在外间等我叫时就拿来。
　　“小姐，你这是……”翠柳知道我平日里是不会独自饮酒的，“今儿福晋许只是因你进宫一趟累了，才让你歇歇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你以为我是想一个人喝闷酒不成？”我笑着看她，翠柳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但跟了我那么多年，她还是不如莎莎了解我。
　　“那是……”
　　“那是什么？我这是等爷！你没看见我让他们准备了两副碗筷吗？”这话一出口，我忽然觉得我似乎已经真的成了这个时代的人了。在漆黑的夜里，自信满满地等着自己的丈夫，而我，不过是他的N分之一罢了。
　　“爷今天要来？”翠柳惊讶，想告诉我今天府里的太监并没有说四爷要到我房里过夜的事。对于一个格格而言，爷每个月能来，就算是幸事了，哪房不是盼着能够多受宠，早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呢。但我这里除外，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期盼过他，翠柳的眼神泄露了她的惶恐不安，她一定在纳闷，我是不是进宫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他会来的，相信我！”我拉了翠柳的手，按了按，“放心，我好得很，也正常得很！只是不管今晚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记住了吗？”
　　“嗯。可是小姐……”她还想说些什么。
　　“好啦，你下去准备准备吧。等下爷来了，早点进来通报一声。嗯，还有，今晚守夜的人，你多留个心眼。”
　　“是，小姐。”翠柳不再多说什么，静静地退下了。
　　今晚，就在今晚了，我确定以他的性格，他必是会来的。
　　而我的生命，也许，只是他们父子俩游戏的筹码！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将几乎所有的灯都点起来，然后挪到桌子附近，把眼前的区域照得分外明亮。
　　缓缓打开那红得耀眼的锦盒，我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心也跟着开始滴血。
　　三年了，那镯子依旧翠得通透，一如我当初进京时的心境。然物是人非，这镯子再通透，也早已沾染上了血迹，再也洗不去那侵入纹理间的浓浓忧伤。
　　娘曾说过，这对镯子是她祖上传下来的，该是前朝的东西了。我不知娘究竟出身怎样的人家，但从这镯子的成色来看，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有的。加之她的才华，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出众，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能够比的。这一切，更让我觉得，一定是阿玛和娘各自的身世，才让他们最终选择了逃亡，相守。
　　以他们俩的个性，如果能预想到我如今的处境，定是说什么也不会选择让我进京投奔凌柱的。
　　但，命运，我似乎永远都无法逃脱。如果庙里那签，还有那和尚所说属实，那么除非我死，否则我今生，恐怕都要在这个局里不得脱身了。

　　“扣扣——扣”，外面门板响过三声，那是我和翠柳约定的暗号，应该是四爷来了。
　　他进屋，身后没有跟人。我只坐着，手中尤握着那对镯子。
　　“怎么，你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见了爷也不行礼？”四爷的目光平和，却暗藏深意。
　　“爷今天要决定的事，也不是奴婢行不行礼能够左右的。既然这样，也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我起身，右手下意识地按了按一个贴身藏着的锦囊。那里面装的是胤禟最后留给我的“礼物”——两颗红色的药丸。
　　他只说今后万不得已时可以用上。我知道，那是我最后能够保全自己的东西。
　　完整，没有痛苦，人真是可笑的动物。既然我们选择了参加这个“杀人游戏”，那么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后的结果，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们永远不可能有第三种选择！

　　下人将温过的酒并几碟吃食端进来，我将镯子放回去，然后帮着摆桌。四爷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直到其他人都退下。
　　“爷不坐吗？”我缓缓为他斟了酒。
　　白天康熙找我密谈的事，四爷早就该知道了，现在只怕连我们说过什么都不再是秘密。老爷子留下我，无非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真信了那和尚所言，觉得我还能给他添一个有用的孙子。尽管表面上他从不信鬼神之说，但真要是碰上了，但凡是人都愿意宁可信其有吧。二是他只是要给四爷一个表现的机会，太子的事之后，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他的儿子们。
　　“今天日里”，四爷照例是先坐下来喝了一口酒，惬意地咽下，然后才说道，“你连皇阿玛都不想求，难道还要求我不成？”
　　我为他又将酒添满，为他夹菜，“奴婢还是那句话，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求的。”反正他想我死，我现在就能马上如他的愿。至于其他的，恐怕我未必能做到了……
　　“这会子还自称奴婢？”他的眼里忽然盛满笑意，“燕儿，你真是太大胆了！”
　　他扼住我的手腕，狠狠地压在桌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你总是要我担心？”
　　担心？他是担心我的命还是他自己的前程？
　　“爷留我到今天，不是更加大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