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约之君颜》尚云汐

2、被救的霸道总裁

　　“姑娘快些回去罢。”竹喧又一次劝道，“夫人在家中等您呢。”
　　“不急。”颜素凌不紧不慢地翻看着手上的桃花笺，微微蹙眉向伙计问道：“桃花太俗，您这可还有旁的？”
　　“姑娘若是喜欢清雅的，可要看看这梅花笺或兰花笺？”那伙计连忙又取了两份信笺出来。
　　“更俗。”颜素凌道，“世人皆知梅兰竹菊乃四君子，便道这四样最最清雅不过。孰不知正是这许多附庸风雅之人万般追捧，反而令之俗不可耐，尚不如这桃花娇艳可人。”
　　她拿起桃花笺看了又看，叹息道：“可惜桃花轻浮，终究不美。再看看其他花色罢。”
　　竹喧看自家姑娘慢条斯理地挑三拣四，还有闲情逸致同这伙计长篇大论，急得直跺脚：“姑娘！”
　　“莫急。”颜素凌摆摆手，“选书画之物需得平心静气才好，否则岂不是对楮生不敬。”
　　掌柜见这边争执连忙赶来，上下一打量颜素凌便笑道：“姑娘看牡丹花笺可好，姑娘这般品貌，想来只有花中之王最衬姑娘。”
　　颜素凌抚了抚衣摆绣的牡丹花样，只笑道：“你这掌柜看似识趣，实则最不识趣。”转头向竹喧道，“罢了，既然掌柜帮你，咱们这便走罢。”
　　那小伙计是个新来的学徒，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没练出来。她特意选了这小伙计替她选纸墨，一是逗弄来有趣，二是刻意拖延时间。偏掌柜不知趣，又兼竹喧催促，只得不情不愿往马车上去。

　　“姑娘何必拖上这会子呢？回去夫人又要说您了。”竹喧嗔道。
　　“我早回去也逃不过娘这顿絮叨，晚点回去还能少听几句。”颜素凌不在意道，“自从娴姐姐出嫁，娘就不肯放过我。”
　　“夫人也是心急，毕竟公主只比您大一岁。”竹喧道，“虽说姑娘家十八九岁才嫁人是常事，可哪家不是及笄便定下婚事呢？您这已经拖了两年了。”
　　“我定了啊。”颜素凌无辜道，“旁人十五订婚，我可是五岁便有了婚约。”
　　“姑娘！”竹喧又气又急，“您不会真想嫁过去守寡罢。荣亲王都说了那时戏言不作数，您怎么偏偏在这事上认真呢？”
　　颜素凌轻叹一声。
　　她五岁时便同荣亲王长子沐君清定了婚约，虽说只是一句戏言，却也换过了信物。若无意外，她本该与沐君清青梅竹马长大，然后嫁过去做荣亲王世子妃。
　　可世事无常，七岁那年沐君清被人掠去，从此不知下落不明生死。找了这些年，却也没个结果，想来是不会再有结果了。
　　荣亲王夫妇都说，当年婚约不作数，让她另寻良人，只是她扣着信物不肯还回去。两家长辈无奈，只道待她有了心仪之人，再退婚不迟。
　　“我不是认真，只是……不愿意就这样随便挑个人嫁了。”颜素凌望着窗外，“除了沐君清，我再不曾遇到过心悦之人。”
　　“您那时还小呢，哪里是心悦，不过是……”逗弄宠物罢了，竹喧强咽回了后半句话，忍不住又道，“只不过天下再没有第二个如沐大公子一般，被您逗弄还依旧喜欢您的人了。”
　　“若遇到合适的人，我自然会嫁了。”颜素凌无奈笑笑，“我只想着，若我当真看不上旁人，嫁去荣亲王府也没什么不好。荣亲王妃性子好也喜欢我，离落离歌姐妹俩也同我好，若是我真去办这场冥婚，想来王府上更是人人敬重，这日子同未出阁时也没甚么分别。”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人喧马嘶，车子也横冲直撞左右晃动。
　　颜素凌往窗外望了一眼，顿时面色一白：“惊马了。”
　　她一手死死握住车上的扶手，另一手护着头脸，心中却无奈想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回怕是只有荣亲王府肯要她了。
　　竹喧也是脸色苍白地护在颜素凌身边满身戒备，只想着若是有个什么便先扑上去给姑娘作垫，也好过让姑娘受了伤。
　　两人惊惧之时，忽听马一声长嘶，车子往前冲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颜素凌稳了稳心神，低声唤竹喧打起车帘。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玄衣少年站着马旁，安抚着受惊的马。
　　既然带着面具，那必然是刚进京的静安侯了。
　　“多谢静安侯出手相救。”颜素凌下了车，福身道谢。
　　“举手之劳，颜姑娘不必多礼。”晏平还了一礼，便转离去了。
　　这时跌下车去的车夫已经一瘸一拐地赶过来，颜素凌连忙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安国公府的人刚才抢道时胡乱挥鞭，马儿脸上挨了鞭子这才受了惊。”车夫低声回道。
　　颜素凌微微一蹙眉，她祖父是帝师，姑姑是皇后，父亲是吏部天官，这京中怎么有人敢这般嚣张冲撞颜家的马车？若是安国公府的车架……想来是他家刚接进京中的那个私生子才这般不知深浅罢。
　　如何计较也是回家之后的事了。颜素凌上了车架，吩咐车夫道：“小心些，不必急着赶路。”
　　生了这场祸事，车夫也是心惊，自是小心翼翼赶车不提。

　　“今日怎么回来晚了？”颜熙温声问着女儿。
　　“路上惊了马，所以慢了些。”颜素凌见颜熙颜夫人都是脸色一变，连忙笑道，“父亲母亲放心，女儿无事。”
　　颜夫人迭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安国公府的马车冲撞了咱家的马车。”颜素凌笑了笑，“幸而静安侯出手相救，未酿成大祸。”
　　“安国公府。”颜熙冷笑一声，“凌凌你别担心，爹定然给你讨个公道。”
　　“我不担心的。”颜素凌撒娇道，“爹最厉害了。”
　　颜熙对女儿这样直白的夸赞很是受用，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明显缓和了下来。
　　“是静安侯救了你？”颜夫人问道，“怎么回事？”
　　“女儿也不曾看见静安侯怎么做的，只是车停下来的时候静安侯正拉着马。”颜素凌道，“咱家合该登门道谢才是。”
　　“静安侯府没有旁人，子怿你便同女儿去一趟罢。”颜夫人温声道。
　　颜熙丝毫不觉得亲自上门向小辈道谢有什么不妥，他对于救了女儿的人分外感激：“正该如此，过两日我沐休便带凌凌登门。”
　　此事议定，颜素凌又陪着父母用了晚膳，这才自回房休息。

　　“姑娘，奴婢记得安国公府是因着嫡子病故，这才把这私生子接进京来罢。”竹喧迟疑道。
　　“确实如此。”颜素凌点头，“这私生子是安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安国公怕是不会严加惩罚。”
　　“奴婢就担心会这般。”竹喧气道，“这人险些害了姑娘，如何能轻轻放过？”
　　“安国公府严不严惩又有什么打紧？”颜素凌轻笑，“父亲不过是给他们个机会，只看安国公府如何做了。安国公府若是识趣便罢，我和父亲都不会再追究；若是安国公府还想护着那不知深浅的私生子，父亲自然有千百种法子断了他家的青云路。”
　　“我自是不如父亲的。”颜素凌柔柔一笑，“只断了他家的财路罢。”
　　“姑娘说的是。”竹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也是为民除害，积累功德的事呢。”
　　“安国公府不过是小事罢了。”颜素凌摆摆手，“倒是静安侯府……该备什么礼才好？”
　　只拣些贵重的东西送礼自然容易，可要谢静安侯今日援手相救，该准备的礼物越精致越贴心才好。
　　“静安侯初来京中，不清楚他有什么喜好，这倒是难了。”竹喧也犯愁道，“静安侯曾在军中为将，可兵书兵器这些府上也不多罢。”
　　“这些若是府上得了什么好的，早教父亲送去荣亲王府了，家里留下的哪是能送出手的？”颜素凌也叹道，“总归距父亲沐休日还有两日，还是先遣人打听一二罢。”

　　颜素凌自幼于商贾事上极有天份，八岁时接手了家中几个铺子练手，十岁上自己开了酒馆做生意，如今名下的茶楼酒馆遍布各地，称得上日进斗金。
　　这等聚集三教九流的地方消息最是灵通，颜素凌吩咐一声下去，隔日便有人递了消息来。
　　“通音律？擅书画？”颜素凌听得惊讶，“静安侯不是……奴隶出身么？”
　　须知这奴隶和奴籍又有不同。譬如竹喧便是奴籍，可颜家嫡长女身边的侍女出门在外也人人敬重，她自幼跟着颜素凌学的知书达礼，日后被发还了卖身契销了奴籍也容易。
　　而奴隶，却是最最下等的人，做最最低贱的活计，如无意外一辈子也抹不去这卑贱的身份。哪怕是静安侯这般得了荣亲王青眼得以从军，又天赋异禀立下汗马功劳，这才终于摆脱了奴隶的身份，却也一辈子洗不掉脸上的奴字刺青。
　　寻常奴隶怕是连识字都不能，静安侯又是从哪里学的音律书画？
　　颜素凌沉吟片刻，吩咐道：“竹喧，去开我库房，把松音琴添进给静安侯府的礼中。”
　　“姑娘，松音古琴怕是太贵重了。”竹喧讶然惊叹。
　　“我有印月，松音在我这也不过是锁在库房中。”颜素凌摆摆手，“还是送去静安侯府罢。”
　　她也极想试探一二，静安侯于音律一道是否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