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约之君颜》尚云汐

1、楔子【修文】

　　庆安十年，茈藜部落首领晏平递国书请降，愿北面称臣，归顺大陵。
　　“卿等意下如何？”
　　大陵帝王端坐龙椅之上，看着国书面色微沉。
　　来书诚心正意，言谨辞卑，挑不出半分不是，只是茈藜……
　　“臣以为，茨藜部落从此弃暗投明，我大陵当允之，方显我天.朝上国气度。”
　　“陛下，茨藜同我大陵多次缔盟又多次背约，不可轻信，望陛下三思。”
　　“不然，从前只是缔约，而此次却乃是臣服，又怎可同日而语？”
　　“若降了再叛，岂不是更添麻烦。何况茨藜本是不毛之地，取之无用啊。”
　　“开疆拓土乃不世之功，又可免边疆战乱之苦，怎可因为一点猜疑就推拒。”
　　“周大人说得轻巧。茈藜穷苦，若是纳降更有一番麻烦。通贸易、设州县、筑城池，哪样不要银子。如今国库空虚，银子从哪来？”
　　满朝文武争论不休。龙椅上的帝王沉吟片刻，垂询道：“荣亲王，你以为该当如何？”
　　朝堂上顿时一静。
　　群臣对茈藜议论不休，却一句都没提及茈藜之主。只因晏平此人，乃是荣亲王的大忌。众人虽未见其人，却早已久仰大名。
　　晏平，茈藜首领，前大陵参将。

　　四年前，荣亲王带兵镇守边疆，一时心善救下了一个重伤失忆的奴隶，取名为晏平，留在身边服侍。
　　大陵与茈藜之间时有征战，晏平充做荣亲王的亲兵护卫其左右，枪法精纯武艺不凡。荣亲王惜才，破例允他以奴隶之身投军效力，予他以军功晋身的机会。
　　晏平从军后果然屡立战功，短短两年便从一小卒升至参将。众人皆称赞荣亲王慧眼识英，晏平的奴隶身份从此再无人提起。
　　两年前，晏平出兵琅琊口，以五千人马对抗八万大军。援兵迟迟不至，晏平死守城关一个月，终是寡不敌众，兵败被擒。
　　随后，茈藜劝降，晏平投敌。
　　无论当时有多少苦衷，降敌毕竟是降敌。“大丈夫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晏平这等贪生怕死之举，不仅令人笑他奴隶出身不知礼义廉耻，也为荣亲王惹了许多非议。纵然陛下待荣亲王亲厚一如既往，却也挡不住旁人的议论纷纷。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两年后的今日，晏平这个名字以茈藜之主的身份，再次在金銮殿上被提起。
　　一封降书，洗尽了所有骂名。晏平从一个逃奴叛将，一跃成为忍辱负重开疆裂土的功臣。

　　“臣弟以为，应允茨藜降我大陵。”荣亲王沐呈昱道，“千金买骨，方能有万国来朝。”
　　皇帝看着沐呈昱的神色，忽而微微一笑：“此事日后再议。”
　　兄弟多年，皇上一眼便瞧出来荣亲王尚有未尽之言，只是不愿在百官面前详叙。待退朝之后，皇上便遣两个内侍去请荣亲王和吏部尚书书房议事。
　　荣亲王沐呈昱，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手握虎符总督天下兵马；吏部尚书颜熙，是帝师长子皇后亲兄，年少时曾做过皇上伴读，乃朝中文官魁首。这两人一文一武，是真正的帝王心腹。
　　两人到了书房落了座，皇上便开口道：“明翊，若是茈藜归顺，晏平必然是要入京的。”
　　“当年晏平降敌，并非是他一人之过，臣弟还不至于这般斤斤计较。”沐程昱道，“皇兄，茨藜此地不过鸡肋罢了，但是晏平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武学天分极高，在琅琊口一战之前，他的武功便已经臻至大成。而他的兵书战策，不过是跟在我身边服侍时学的，仅仅两个月就能排兵布阵自成章法。”沐程昱道，“两年时间，他能从降将做到茨藜之主，绝非靠的是运气。皇兄，晏平既然愿意归降，大陵万万没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难能见你这么欣赏一个人。”皇上讶然感慨。
　　沐程昱叹了一声：“臣弟原本想着，等他历练出来正好能接臣弟的位置。可惜了。”
　　“既然如此。”颜熙沉吟道，“佽飞卫指挥使的位置，他能做吗？”
　　见皇上望了过来，颜熙淡淡笑了一下：“自从皇上提了佽飞卫的事，臣便一直记在心上。只是臣考察了许多人，虽各有所长，却也多少都有些缺憾之处。既然明翊说晏平武学极有天分，我便想到了这一折。”
　　“倒也不是不可。”沐程昱思索道，“他做过亲兵，做过参将，做斥候的时候尤为出色。能力上没什么欠缺之处，只是看心性罢。”
　　佽飞卫指挥使这位置，首要的就是忠心。一个降过敌的将领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只是晏平如今率领茨藜归顺委实出人意料，这才让颜熙把他列入选择之中。
　　“陛下，臣以为可以再考察一二。”颜熙看向皇上，“如今佽飞卫指挥使的位置并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妨等晏平入京后再做打算。”
　　“也好。”皇上点点头，“晏平入京之后，你们觉得该如何封赏？”
　　“异族归顺，理应封王；但若是按参将算，开疆拓土之功当封国公。”颜熙道。
　　“晏平奴隶出身，王公之位未免太抬举他了。”沐程昱道，“臣弟以为，封侯便足以。”

　　从大陵纳降到晏平入京，算来只用了月余的时间。晏平这般迫切，倒是让满朝文武颇为满意。
　　唯独礼部官员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安排晏平面圣。若依着招待外邦之礼，兵马开路扬大陵国威，礼乐相迎显中原文化，这一套用在晏平面前未免可笑。毕竟这位本是大陵参将，陵国兵马中原文化他再熟悉不过了。而接下来的国宴更是难办：若是按照迎接外邦首领来做安排，晏平却毕竟是前来归顺，这般宴饮未免坠了大陵的威严；若是按亡国之人纳降安排，却又是一仗不曾打过，横加折辱更是有失风度。
　　索性，礼部将这些统统抹去，将晏平接入驿馆修整一日，第二天便引他上朝觐见。
　　金銮殿上，百官肃然。一个清癯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一步一步踏进大殿。
　　晏平面上覆着一张面具，玉冠束发，身上穿一件没什么纹饰的青衫，衬得他更显纤弱，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他行到近前站定，俯身下拜以额触地：“罪臣晏平叩见吾皇，吾皇圣安。”
　　皇上并不意外晏平带着面具。他早已听荣亲王说过，晏平右脸上刺了奴字，左脸也叫刀划了痕迹，一张脸看上去如同九渊厉鬼，狰狞可怕。荣亲王留晏平在身边服侍的时候，也是叫他带着面具的，更遑论今日这般场合，若是真吓到人也十分不妥。
　　只不过，这人虽然面容丑陋，声音倒是意外好听。只是听起来年纪不大，仿佛只是少年人。
　　“晏卿平身。卿有功无过，不必称罪。”
　　“臣谢陛下恩典。”
　　晏平再拜起身，简述茨藜情形。少年语气从容不迫，陈词清晰明了，听着倒是格外令人舒心。
　　皇上不由得点头道：“晏卿居功甚伟。”
　　他微微一顿，缓声道：“封卿为靖安侯，赐居靖安侯府。”
　　这是早已经定好的。
　　给了爵位却不给职务，只让晏平先做一个闲散侯爷。京中勋贵何其之多，一个奴隶出身没有底蕴没有实权的侯爷，在京中生活怕是不易。
　　而这份不易究竟是一时还是一世，便看他如何做了。
　　晏平再次下拜顿首，音色依旧从容：“臣，叩谢陛下。”

　　是的我又开始修文了……不会耽误正常更新，周六码新章【但愿如此】
想试一下，如果我完全不写男主的心理，全靠女主视角侧面描写，看一下会是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