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约之君颜》尚云汐

17、月上柳梢头

　　“学生见过福安郡主。”颜素凌笑吟吟站在轿旁，一本正经地拱手作揖。
　　她今日一身文士打扮，头戴玉冠身披鹤氅，宛然一个风流才子。沐君清一眼瞧见心上人这番风情，惊艳之中心底却又增一分羞涩，顿时双颊生晕，艳色更盛。
　　“颜公子不必多礼。”
　　颜素凌含笑向沐君清伸手：“不知学生可否有幸邀郡主同游？”
　　沐君清拢一拢身上披着的狐裘，轻轻牵住了颜素凌的手。他虚扶着颜素凌上了车轿，就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又害羞了呀。”颜素凌伸手碰了碰沐君清发烫的面颊。
　　“你今天很好看。”沐君清轻声说。
　　颜素凌莞尔一笑，却又逗弄道：“我平常不好看吗？”
　　“你怎样都好看。”沐君清认真地说，“是不一样的好看。”
　　“你怎么能这样可爱啊。”颜素凌又好笑又感动。
　　沐君清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方开口小声道：“那你……要亲我吗？”
　　颜素凌弯了弯眉眼，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君清。”
　　“嗯？”
　　“想到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就好开心啊。”
　　“……嗯。”
　　沐君清红着脸，轻声说：“我也是。”

　　不多时，马车行至灯街。颜素凌先下了车轿，回身去扶沐君清。
　　“真的很漂亮。”沐君清看着琳琅满目的花灯，不由得赞叹道。
　　颜素凌握着沐君清的手，十分自然地十指相扣：“街上人多，你要拉住我不要走丢了。”
　　“嗯。”沐君清抿着唇笑了笑，“我都听你的。”
　　“这条街上的规矩是所有花灯都不能用钱买，必须凭本事赢才行。”颜素凌一边解释，一边带着沐君清往里走，“你喜欢什么只管挑，我都替你赢过来。”
　　“嗯。”沐君清轻轻应了一声，目不暇接地看着两旁地花灯。过了半晌，他忽而开口道：“我喜欢那个兔子灯。”
　　颜素凌顺着方向望过去，只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灯，做成了个玉兔模样，虽说十分精致，但在这街上着实不算个稀罕物件。
　　“你想要这个？”颜素凌不由得确认了一遍。
　　沐君清却十分肯定地点头：“嗯，我很喜欢它。”
　　颜素凌暗暗一叹，她原想着今夜尽展文才，替君清赢些稀奇的花灯，却没想到她未婚夫喜欢的花灯竟如此易得。
　　不过既然是君清喜欢，她自然要赢下来。颜素凌拉着沐君清走到摊前，问：“这玉兔灯的题目是什么？”
　　“公子想选文题还是武题？”摊主笑眯眯地问。
　　“文题。”
　　“公子请听好，帐内斜倚玉堂春，打一词牌。”
　　果然简单。颜素凌暗道一声，开口回答：“苏幕遮。”
　　“正是。”摊主取下玉兔灯，却递给了沐君清，“祝两位百年好合。”
　　“多谢先生。”沐君清将花灯提在手中，不由得粲然一笑。
　　颜素凌却已看呆了去。
　　她的未婚夫曾容貌尽毁，稍有些变化便显得十分狰狞可怖，故而为了不吓到人，沐君清向来是面无表情。
　　虽如今他早已修复了面容，可过去的习惯却改不过来。即便他在亲近人面前总习惯于浅浅淡淡地笑，却也只是微微勾着唇角，教人很容易便忽略过去。
　　而今日，她才见到沐君清眉眼盈盈含笑时的惊艳。
　　一笑倾城，不外如是。

　　被惊艳到的并非颜素凌一人，不远处的酒楼上，陈彦脱口问道：“那是谁家姑娘？”
　　“谁家姑娘又有什么要紧？”一旁的友人取笑道，“人家情郎在旁边呢。”
　　“那可也未必。”另一人却道，“若是身份寻常，难保这姑娘会如何选择。”
　　“倒也未必是个姑娘。”程安忽而道，“你们仔细瞧，旁边那人像不像颜大姑娘？”
　　他不这样说，一行人倒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只是如今再细细看去，那个猜灯谜的公子可不就是换了男装的颜素凌。
　　那么，和她一起看花灯的人，这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人……是靖亲王。”
　　曾经他们都看不入眼的靖安侯，后来威震京城的佽飞卫指挥使，同颜大姑娘定了两次婚约的荣亲王府大公子，沐君清。
　　程安不由得又看了失魂落魄的陈彦一眼，低低叹了一声。

　　颜素凌牵着沐君清的手沿着灯街继续往前走。
　　这花灯她年年看，早已不觉得有什么新奇，但是拉着沐君清一起，却别有一番意趣。
　　看着沐君清走走停停满目惊奇，时不时还要看两眼自己提着的玉兔灯，颜素凌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以后每年我都陪你看花灯。”
　　“好。”沐君清欢欢喜喜地应下。
　　“素凌？”
　　听见有人唤颜素凌，两人下意识回头看过去，正看见沐离娴和驸马站在一处。
　　“真的是你啊。”沐离娴笑眯眯地迎上来，“我瞧了半天，险些没认出来。”
　　“我扮男装还挺像罢。”颜素凌得意地笑道。
　　“很像。”沐离娴赞道，“不熟悉的人很难认出来。”
　　她仔细打量着两人。颜素凌穿了厚底靴戴了高冠，站在一处瞧着比沐君清还要高些；沐君清的衣袖遮住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只露出一点指尖。两个人都描眉画眼，装扮的十分精心。
　　沐离娴看向沐君清，打趣道：“福安郡主，许久不见。”
　　“姐姐。”沐君清乖乖巧巧地福身行礼。
　　一旁的驸马疑惑地打量着沐君清：“这位郡主是……”
　　他话未问完，沐离娴和颜素凌已是笑作一团。
　　沐君清无奈一笑：“我父王是荣亲王。”
　　眼见驸马依旧不解，沐君清只得继续提示：“这位颜公子是我的郡马。”
　　驸马终于认了出来：“王爷和颜姑娘感情真好。”不然怎么肯陪着这般胡闹。
　　“别乱说。”沐离娴笑着扯了扯自家夫君，“父皇真的封过福安。”
　　沐君清朝驸马点了点头，含笑补充道：“有封地有食邑的。”
　　他生在五月五，生来与母妃相克。一边是母妃缠绵病榻，一边是他夜啼不止，闹得父王为难不已。
　　后来父王找大师算过一卦，只道是：若欲破此劫，一则不可养在母妃身边，二则要充做女儿养到五岁，三则最好与一个命格相合姑娘的养在一处。
　　这就是他在宫中和阿凌一同被帝后养大的缘故，阿凌就是那个与他命格相合的姑娘。
　　他被当成女孩子养到五岁上，女子应学的仪态才艺他都和阿凌一起学过。甚至于为了做戏做真，皇伯当真按照亲王嫡长女的规矩，沿着宁安公主的封号，封他为福安郡主。
　　过去这么多年，如今知晓此事的人已经不多了，但与他一同长大的堂兄堂姐和阿凌却是记得的。

　　与公主夫妇道别，颜素凌指着前面笑道：“你瞧那灯。”
　　沐君清顺着望过去，只见高杆之上挑着一个三尺高的花灯，灯上绘着万里江山图，描画精细，华美异常。
　　“真漂亮。”沐君清赞了一声。
　　“只怕是这条街上的灯中魁首，想必很难赢来。”颜素凌跃跃欲试，“我们去试试罢。”
　　沐君清自然无有不应，两人牵着手走到花灯前，颜素凌问：“这花灯的题目是什么？”
　　“公子您瞧，那台上就是答题的人。”摊主笑道，“取这花灯需两人合作，一人做文试，一人做武试。文武各有十道题，答对二十题才能赢得花灯。”
　　正说话间，只见作武试那名男子遗憾落败于第七题。颜素凌和沐君清对视一眼，颜素凌向摊主道：“我二人想试一试。”
　　两人携手走到台上，两个出题人见二人选定文武，便各自从木匣中抽出题目来。
　　“第一题：小园香径独徘徊，打一词牌。”
　　颜素凌微微一笑：“步花间。”
　　“第二题：渔舟唱晚，打一词牌。”
　　“夜行船。”
　　“第三题：水晶帘动微风起，打一词牌。”
　　“满庭芳。”
　　颜素凌这边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沐君清那里同样是轻松写意应对自如。
　　“第四题，请姑娘用铜钱打灭灯火。”
　　沐君清右手提着玉兔灯，左手接过铜钱随意一丢，铜钱不偏不倚地从灯身的缝隙中穿过，将烛火熄灭。
　　“第五题，请姑娘将这五盏莲花灯放在灯座上。”
　　沐君清看一眼高架之上的灯座，虽猜到这题大约是考教轻功，但是……
　　美人衣袖轻扬，五盏莲花灯便纷纷腾空而起，更衬得佳人飘然若仙，似欲乘风归去。
　　随着花灯落在灯座之上，台下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颜素凌亦是满目惊艳地看着沐君清，却见她的未婚夫也正目光灼灼地回望向她。二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尽是缱绻温柔。
　　“第六题，请公子对下联。上联是：亭前柳迎瑶台月。”
　　“陌上花开玉堂春。”
　　“第七题：安公子吹月下笛，千年调传声声慢。”
　　“虞美人观雨中花，万里春引步步娇。”
　　二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答到了最后一题。
　　“第十题：请公子在一炷香内做一阙回文诗。”
　　颜素凌垂眸沉思片刻，抬眼望向沐君清，浅浅一笑。

　　驸马：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靖亲王有封地，我不知道他女装也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