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上天入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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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
天上的星光开始变得隐晦不明起来，半明半暗的，在深沉的夜幕中挣扎。天边那一抹弯弯的残月，仍旧苦苦地留在天际，一会儿弯弯地挂在林梢，柔亮的洒下一片清芒；一会儿被厚重的浓云遮住，密密地不透一丝光线。
此时的临淄，似乎再不是白天那楚国的繁华之都，反而变成了一个令人陌生的城市。
夜阑人静，似乎所有的人都沉睡在温柔而美好的梦里，丝毫不愿醒来。但总有些幽幽的回声远远地传来，说明着在这样梦魇似的夜里，仍旧有人清醒着。
一名黑衣男子风驰电掣般地闪进了王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轻辙熟路地轻轻打开了那里的一道小门。小门的后面直通以前下人们采买后，用来放置杂物的废弃房间，后来因为很少用到，且年久失修又有不好的传言，宫廷总管在几年前便命人封了起来。
现在已经几乎不会有人经过这偏僻的地方，因为传说在几年前有个无辜受罚的丫鬟就是在这里吊死的。由于不甘心自己的枉死，每每总在深夜出现，寻找替死鬼重返阳间。许多据称见过女鬼身影的人都会绘声绘色地形容——
她身着一袭黑衣，走路悄无声息；
她头大如斗、眼似铜铃，瞳孔血红；
她身高九尺，乃受阎王拉骨之刑，惩她自轻之举；
她舌长如带，可轻易勾去他人魂魄；
她唤声哀怨，闻之令人顿觉奇冷无比……
总而言之，传的人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没人敢去那附近走动。
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便是那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也不过尔尔。
时间一久，即使宫廷总管请来无数得道之人为其超渡也无济于事，因为人们总能隔几天再次见到她，且越加变本加厉。于是无法，不敢上奏大王扰兴，只得命人私下里封了，再开间屋子当储存室罢了。
而此时的黑衣男子就从这间传说中的屋子出来，步履轻盈得悄无声息，几乎足不沾尘。抬头看了眼阴暗的夜色，他辨准了方向向东北方继续赶去，姿态熟悉得犹如穿越自家的门庭般的游刃有余。
远远的，一小抹昏黄的烛光在昏暗的夜里从窗棱的缝隙间透了出来，被偶尔吹进的夜风带起，忽明忽暗地摇曳着。屋里似乎点起了某种香料，缓缓地熏染着周遭的空气，深深地渗透在已凉的夜色里。
“公子，已至丑时了，您也应该早些休息了。”越过早已摒退左右侍卫的门口，他轻轻地踏进屋中，被沁人心脾的清爽香气一熏，本已有些疲累的精神猛地一震，低首躬身行礼。
倚在软塌上，背对着他的身影右手托着脸颊，左手仍旧握着一卷书编，在烛下聚精会神地研读，只是淡淡地扬手示意他起身，说了句。“本公子还不累，不必多礼了。”
“小人不敢。”黑衣人起身后，仍旧神态恭敬地垂手站在一边。
“没别人看见你进来吧？”
“回公子，小人确定四周无人，”顿了顿，谨慎地补充道。“若真有人经过，想必以为此地又闹女鬼。”
“呵呵……当初想的这个办法还真管用，”轻笑一声，读书之人说罢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继续半倚在软塌上，邪肆的眼神懒懒地扫向眼前人。“事情办的如何？”
尽管只是身着随意的一件白衫，黑亮的长发柔顺地从肩头优雅地披下来，深刻而邪美的五官却仍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高贵气势，带着权握天下的霸气。他的眼睛很深邃，犹如一口不见底的泉水，冷冷的目光能看透人心般锐利。
这便是当今齐王的二公子，也是身份虽低，却呼声最高的继承人之一的御景。
“秉告公子，小人派去的几个属下都已安稳地插在其他几个公子的身边；另外对于一些重臣能将，也已找人全部监视牢了。”黑衣人沉稳地回答。一阵夜风吹来，忽明忽灭的烛火将他的脸色照得诡异。
“很好，那些人的嘴牢靠么？”挑起眉，御景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能力上是决定不会出现差错的。
该防的，是他的心软。
似乎明白这个问题的真正意思，黑衣人低低地回答。“小人已将他们几人的妻儿老小全部接至一隐蔽且绝对利于修养生息的风景秀丽之地，每日好吃好喝地供奉，让他们全部没有对家人的后顾之忧。”
“哦？你这等的体贴入微，倒是难得了。”似笑非笑的眉眼，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无法轻易喘息。
“小人一直谨记着公子的教诲，不敢丝毫或忘。”黑衣人低了脑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不必这么紧张，本公子不过是免去了他们的顾及。在没有背叛之前，这些人都会过得舒服平安。”看见黑衣人的动作和脸上若隐若现的挣扎，御景颇觉有趣地笑了，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而且，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小人明白，他们也都很感激公子的盛情美意。”黑衣人抬起头，表情认真而严肃。“但是小人相信，自己的属下不会有任何一个背叛者。”
“那很好，这样将来等待他们的，便是数不清的奖赏。否则……”神情忽然变的阴狠，让站在跟前看的满眼的黑衣人不由得感觉一阵寒气从背脊蹿了上来。“你很清楚本公子的手段！！我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题一转，他的眼神忽然充满狩猎的兴奋和一种莫名其妙的渴望。“你是否知晓，在离你那凌羽楼不远的附近，有哪个人家的未嫁女儿美貌无比，容姿出众？”
真是懊恼啊……自己那天若不是提前和桃花寺主约定见面，就不会仅仅派了个随从去护送她回家，然后错失了她的踪迹。在那名随从回来后，自己曾问及那名女子的住处所在，但他竟然无从汇报，只因为被那聪明的小女子早早打发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更想得到你么？
还是说，这便是你的欲擒故纵？
御景脸上扬起一抹自信飞扬的笑——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我的。
“这……”黑衣人有些为难，“不瞒公子，小人一向不曾注意过附近百姓人家的女儿，所以实在……”
“她穿了身纯白衣裙，举止似乎出身大家，且身边还带着个颇活泼的丫鬟，想必地位不低。”顿了顿，忽然皱眉补道。“然而有些奇怪的是……她似乎竟有些白发。”他至今犹记得那几缕轻浅的银丝，夹杂在如同黑色瀑布一般的长发中，在让他瞬间惊艳的同时，也带了些遗憾般的感叹。
什么？！
白衣、银发？！活泼的丫鬟？！
难道是……
听见这些描述，黑衣人的身躯不由得一震，脸色一变。
“怎么？莫非你认识？”没有忽略他的反应，御景问道。“肇意？”
咬了咬牙，肇意矛盾着该不该说出来。“……”
“肇意！！”御景冷冷地喝斥道，“别忘了当初本公子救你时，你亲口立下的毒誓！！本公子不想连你的忠诚也开始怀疑起来！！”
看他这反应，莫非是他心爱之人？！若换了别人平时自己也许真会让给他，当作他的奖赏。
然而那个清丽绝俗，牵动他心的女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的！！
“噗嗵”一声跪下，肇意的额拼命地向地上狠狠磕下去，不多时便青紫带血。“小人对公子的忠心天地可鉴！！请公子千万不要怀疑小人！！这条贱命乃公子所救，如何也不会违背公子！！”
“好了，停下！”
御景皱着眉看肇意抬起的头上，从额际缓缓流下一丝鲜红的血。“不必如此激动，本公子只是想知道她是何人。莫非……是你的爱人？”他试探地问，一抹深沉的眸光从眼底闪过。
“怎么可能！！”肇意神态激动的反驳，不知是说服公子不要误会，还是强迫自己必得死心。“她乃我们大齐的‘护国圣女’啊！！”
“什么？！竟会是她？！”御景无论怎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由得大吃一惊。“居然会是我们大齐的圣女？！”
“小人不敢有一丝隐瞒。”肇意低着头回答。
挥挥手，御景说道。“本公子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给脑袋敷上些药。不，等等，这里有一瓶父王赐给我的药，疗效甚佳，你便这就拿去罢。”
肇意吃惊地看着御景从书柜角落出拿出的小瓶子。“不，不！公子，小人怎么敢用大王赐给公子的药？”他连忙摆手，不敢接过来。
御景不耐烦地回答。“给你便给你了，这药本公子也用不到，有什么碍紧的？叫你拿去便拿去！”
“这……那便多谢公子赐药。”想了想，肇意不愿惹御景发怒，只得接了在手中。
“好了，你走吧，记得小心点。”
“是，公子也请早些休息，小人告退。”
等肇意的身影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御景的薄唇忽然绽开一抹冰冷的笑容。
天女？
呵呵……哈哈……哈哈哈……
那又怎么样？
我要的便是你了。
即使上天入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上天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