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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终将恩怨相偿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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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茶庄里,钟晤回去的时候,汪老爷又在大发雷霆。
因为跟着汪翰一起回来的儿媳妇脖子上,正戴着一颗玲珑剔透的西谷玉珠,玉珠里正是一朵叠瓣八重樱。
汪老爷气得像是烧到爆炸的锅炉,质疑儿媳妇就是朱县令安插在家中的奸细,眼看着就能将儿媳妇连同着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也一起骂遍了。
见到钟晤回来了,汪老爷赶忙收了怒容上去迎接,钟晤却涌起一股深刻厌恶,没有回应汪老爷的热情,只冷淡地说:“汪老爷不必责骂于她了,内奸不是她。”
大厅里跪着的少奶奶还在哭哭啼啼地解释:“我今儿一天都在小姐妹哪里下打马棋,都没回过府里,哪里知道今天来的客商会走哪条路?”
汪老爷收了怒气,问:“少将军何意?”
钟晤原本只想拿上军刀走人,不想再理会这汪老爷,但闻言忽然想到了堂青留给自己的字条,于是答:“朱县令身上有浓重的异味,并不是他自身的,而是服用了什么不当的药物所致。在茶庄的这些天,庄里只有一人的身上也有这个味道——是五石散。”
汪家上下顿时相看惊讶,因为茶庄中常年茶香浓重,哪里还有人能闻到什么异味?
汪老爷惊问:“是谁?!”
钟晤没好气儿地答:“你家的事你问我?”
说罢他就甩下身后的一片鸡飞狗跳,大步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钟晤回到房间背上军刀,刚拉开通向后茶园的门,就看到湖烟倒在门口,连着琴和剑都落在了走廊外面。
钟晤大吃一惊,慌忙把地上的湖烟扶了起来,唤道:“湖烟?湖烟,你怎么了?”
湖烟虚弱地睁开眼,看到钟晤模糊的脸后才终于安下心来,道:“杨心远到了。”
钟晤急道:“江南巡抚,很可能是奉命来查苏堂山庄武试大会的事情。堂青还没回来,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湖烟摇头道:“他们是为你而来。我中了蒙汗药,已经服过解药。刚才御剑消耗完灵气内力,到明天都无法再使劲儿了。”
钟晤把湖烟抱回房间放好,道:“多大点事儿嘛,有我在,不怕不怕。”
湖烟:“……我是说,你现在就学御剑。现在。”
门外传来敲门声,汪墨的声音传来:“少将军在吗?今天上午在赌场的……是不是归邪?”
钟晤无奈地拉开房门,只见焦虑的汪墨正捧着那颗上午在赌场里接到的玲珑骰子,眼巴巴地看着钟晤。
钟晤看着汪墨凌乱的发髻和满身的灰尘扑扑,连漂亮的绫罗衣裳都被刮破了好几处,就知道在当时的一片混乱中,她是怎么拼命抢回的那颗玲珑骰子了。
钟晤犹豫了一下,房里的湖烟便开口道:“进来说话。”
汪墨惊讶片刻,然后走进门。
湖烟看了汪墨手中的玲珑骰子一眼,道:“象牙鸽血石雕出的玲珑骰子,竟然被那混小子把六面都刻成了‘五二一’。除了他,没谁还能这么暴殄天物。”
汪墨却绽放出笑容,满心欢喜地追问:“是吗?真的吗?那这颗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骰子,就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湖烟:“……呵。”
钟晤扶了下额头,好意提醒道:“汪小姐,他应该就是顺手销赃……”
汪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少将军,归邪他答应了要同我私奔……那他为什么要假扮杜老板,还要为朱县令做事?”
钟晤尴尬地挠挠头,不知如何开口。
湖烟有些于心不忍,道:“兴许是为了凑够迎娶你的聘礼,想走些邪门歪道。”
汪墨的脸一下红了,浮现出满足又感动的神情,羞道:“秦郎他……不必的……”
说罢,汪墨从发间摘下那支翠翘金雀玉簪,递给湖烟,道:“还请仙女姐姐帮我一个小忙,以后汪墨无论怎样都会报答你的!请你帮我把这支玉簪交给秦郎,让他拿去城里当了,聘礼一定就够了!”
湖烟沉默半晌,道:“那好,现在就报吧。你知道牙婆吗?你们府上还有谁是牙婆送来的?”
汪墨疑惑地看着湖烟,道:“牙婆是谁?”
钟晤惊讶地问湖烟:“你怎么也知道?”
湖烟移开目光,头靠回床柱,淡淡道:“既如此,你帮不了我什么了。这支玉簪,你自己去送。”
屋里尴尬地沉默了半晌,汪墨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钟晤,后者赶忙摆手推脱。
最后,汪墨只好收回玉簪,说:“那,少将军,麻烦你帮我带一句话,就一句!”
钟晤点点头,汪墨满面憧憬地说:“告诉他,城外桥头约定的地方,我……我等着他,永远等他!”说完之后,汪墨扭头就冲出了房间。
钟晤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合上房门,嘀咕道:“这混小子真该下地狱。”
湖烟道:“这两天,堂青托我查府上过了十五岁的女眷去向一事,我查到了茶庄后面的山顶上的一个山村。里面的男丁皆是山贼,女人则多是牙婆。”
钟晤道:“他让我查的赌庄也有眉目了。而且今天,堂青假扮杜老板,让老仆把赌场的宝贝都运上山交给了牙婆。他是不是早就知晓此事,才故意诱我们入的汪家?他到底想做什么?劫富济贫吗?”
湖烟冷冷道:“他没那么好心。”
说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忙乱的动静,像是汪老爷带着全部的家丁走进了茶园,踏着雪往山峰的方向走去。
湖烟道:“酉时已过,天很快就会黑透,他们此时上山,应是得了消息,去抢那些宝贝了。堂青给杨心远递了密报,他们现在上去,正好会撞进漠北军的包围。”
“不仅是汪家的人。”钟晤靠近门边,道:“有捕快。朱县令的人也来了。”
茶园后面的陡峭山峰上,两队人马正艰难地攀岩走壁,争先恐后地往山村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还互相谩骂,举着一列列火把,相互拉扯着往山腰上走。
队伍最末的,是两个见面就红眼的亲家,汪老爷和朱县令。
两人的锦衣华服上已经被松枝树杈刮花了丝儿,一个歪了乌纱帽,一个掉了金扳指,相互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唇枪舌战。
等终于爬到了山腰上的山村旁,天已经黑透,山林里除了两家人点起的火把外,再没有别的光亮。
汪老爷躲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骂道:“朱县令,竟然收买了管家来骗我的钱!怪不得他近日屡次三番提账本的事,是不是你教唆的?想灭我汪家,你做梦!”
朱县令也倚在另一个大树上,指着汪老爷的鼻子骂道:“你放屁!我只让他给我客商上山的路线图,什么时候要什么账本了!你这两年的茶叶生意亏本那么多,还活得这么油金水亮的,肯定是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了吧?我告诉你,我朱家瞎了眼才把女儿嫁给你儿子,就算看不上你也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汪老爷嗤笑道:“看不上我?你拿什么收买我管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五石散,是不是赌场那个老匹夫卖你的?朝廷命官也敢沾这个。”
朱县令暴躁道:“口说无凭,你拿证据来?不然我告你诬陷!”
汪老爷更是火大,骂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讲我?你拿出来!”
等两个大人骂够了,双方的仆从家丁们又相互谩骂了起来,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翻了个底朝天。忽然,汪老爷感觉到一阵尿急,便转过身,往远的地方走了几步。
山路上的两家人正骂的起劲,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别人包围。
忽然,两家人歇脚的山路两旁突然亮起一圈火光,一群人顿时察觉到情况不对,纷纷站了起来,围成了一团。
为首的朱县令叉着腰,像只黄鼠狼似的站在路口,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围堵朝廷命官,不要命了吗?”
周围的一圈明火随风抖动,杨心远施施然走了出来,道:“原来是黟县的朱县令,失礼。”
朱县令吹胡子瞪眼地指着他骂道:“你什么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杨心远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漂亮的小米牙,答:“我开心。”
人群之外的另一边,汪老爷躲在树丛后面看得一清二楚,这群包围他们的人个个都穿着漠北军的黑甲红衣。
汪老爷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吓得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出。
这时,树上忽然跳下一个黑衣人,一把捂住了汪老爷的嘴。
黑衣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汪老爷,是我,我来接你了。”
汪老爷吓得不敢喘气,小声道:“秦归邪?”
堂青拉下面罩,点头道:“等会!”
汪老爷正懵时,山路旁的丛林里,忽然传来女孩动听的歌声,唱的是:“魂魄离散,汝筮予之;魂兮归来!唯魂是索;蝮蛇蓁蓁,封狐千里;雄虺九首,往来儵忽;灵魄不离,魂兮归来!”
歌声清越高远,宛如灵鸟凤鸣,歌词却叫人背后发毛。杨心远立刻吩咐下去:“原地不动,看好他们!”然后飞身蹿了出去,直向丛林深处的歌声源头而去。
汪老爷听着这歌声更觉得耳熟,不过由于听不懂歌词,倒也没觉得多害怕。
堂青戳了汪老爷一下,暗道:“就是此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