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球场偶遇 ...
-
李哲这次考试进步非常大，从班里30多名直接窜到20名，真没辜负考前起早贪黑，挑灯到凌晨的努力。
陈利拿到成绩单的时候，鉴于李哲最近表现良好，进步很大，大方地赏了一星期的零花钱。甚至在李哲说要让谈喻菲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没再拿眼斜他，而是去菜市场买了俩孩子喜欢吃的菜，做了满满一大桌。
时隔半年再跟他们一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谈喻菲心情有些复杂。
陈利对她露出久违的笑容，不停地给她夹菜，李叔询问她最近在生活和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李哲咬着排骨含糊不清地替她回话，普通而又和谐的画面，谈喻笑脸上挂着笑，却不自然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这顿饭换到半年前，她说不定还会觉得温馨，但毕竟时不待人，有些东西说没就没了，现在面对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只让她感到像卡了鱼刺般吐不出咽不下的难受。
尤其最近她看着李哲天天顶着对黑眼圈，跟要去动物园和熊猫竞争上岗一样，就格外烦闷。因为这顿饭就是李哲这么给她换来的，他只有表现得让李家夫妇满意，他们才不会过度干涉李哲跟她的来往。
谈喻菲心里很矛盾，对李哲所做一方面感到暖心和依赖，一方面又忍不住气愤和急躁。
在饭桌上，李哲跟陈利夫妇说她最近在学校多乖，上课多认真听讲，老师还夸她画画很有天赋……三分瓜硬让他夸出十分甜，如此卖力只为让李家夫妇再次认可她。
谈喻菲好几次差点压不住火，想把盘子里的蟹壳摔到李哲脸上！但是一对上他那双圆润黝黑的大眼睛毫无算计，脸上又扬着那么单纯干净的笑，她就不忍。
为什么非得做这种无济于事的蠢事呢？
这顿饭吃下来，谈喻菲前胸后背都湿透了，腾起的邪火迟迟下不去。
她有些坐不住了，下意识瞟向李哲。
虽然有自信在他们夫妇面前装得天衣无缝，但她怕李哲看出来，这小子平日里没头没脑的，其实心思比谁都敏捷，每次都能很邪门的察觉出她的异样。
不过幸好，他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注意力不怎么在她身上。
吃罢饭后，谈喻菲借口有事拒绝了他们再玩会儿的邀请，神色匆忙地离开了。
一回到家，谈喻菲如释重负，赶紧脱掉黏糊糊的卫衣，直冲浴室。
热水哗哗浇到身上，让原本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但这远远不够！她双手握拳直至手掌发痛，这种诡异快感让原本昏沉的脑袋恢复短暂的明朗。
能打人就好了，谈喻菲心想。
林泽大学时体育选修的网球，当时是为了修学分，但没想到一接触，就爱上了这项运动，后来没事就经常泡在网球俱乐部，还报了班进行专业训练，现在仍是他业余娱乐的必选项目。
他一到球场，就有几个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要跟他来一场。
“又打啊？”林泽看了看为首的男人，这人叫付源东，三十来岁，是这家俱乐部老板的弟弟，也是二老板，他第一次来这玩的时候，就被付源东盯上了，只要每次过来，都免不了被拉过来比一场。可惜啊，每次都赢不了。
“要不今咱随便打打算了。”林泽笑着说。
“怎么能随便打打，你给我用尽全力！”付东源一听就不干了，“我前两天买了个wilson的拍子，赢了归你成不？”
“付总，下血本啊？那行吧，单打双打？”林泽转了转手腕，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单打！我跟你说别太得意小林，看我这次怎么完虐你！”
林泽不以为然，朝他歪了歪头，表示拭目以待。
两个小时后，林泽手上多了副黑色的拍子，他拿在手里挥了挥，啧啧，贵真有贵的道理。
“不好意思啊付总，又让你破费了。”林泽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看付东源的眼神却满是得意。
付东源咕咚咕咚喝水，看着林泽手里的拍子只觉得肉疼，二千多的拍啊！不过话是自己说的，东西也是人家凭本事赢的，他再怎么心疼，也只能闭着眼大手一挥，在心里默默哭泣。
“你自己随便玩会儿吧，咱们下次再战！”付东源不甘心道，说罢起身去休息。
今天下午流的汗已经够了，林泽跟他摆摆手也准备走，路过练习区时看到一个身穿灰色运动服，头戴白色鸭舌帽的人背对着他，泄愤似的击打对面自助发球机打过来的球。
力度很足，准头也有，但姿势马马虎虎，用力也不对，这种坏习惯不改的话，很容易伤关节。
他盯着看了会儿，越看越难受，心想为什么没有教练过去纠正。
纠结片刻，他瞅准时机，走上前去。
“姿势不对，再这么打胳膊就不能要了。”
林泽站在他身后，那人刚巧把最后一个球狠狠扇了过去，扭过头满脸不爽道：“我说了几遍不买课，他妈的是不是听不…”
“懂”字没来得及出口。
谈喻菲转过身看到林泽的那一刻，就硬生生把喉咙眼的话咽了下去。
林泽也很惊讶，看背影以为是个精瘦的小伙子，没想到是谈喻菲。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说脏话了？
谈喻菲尴尬地抹掉额头上的汗，眼神不经意间瞟向林泽。黑色运动服包裹下，紧致的肌肉隐隐若现，浑身散发出极聚力量和健康的成年男性气息，没有刻意打理的头发被随意甩在脑后，不同于学校的端庄板正，此刻随性自在的模样让她眼前一亮。
“不报就不报，怎么能骂人呢？”林泽看见她，立马切换班主任模式。
谈喻菲见他板着个脸，感觉心中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崭新形象顿时被砸了个粉碎。
“我就喜欢这么打。”谈喻菲一脸“管你毛事”的表情松了松胳膊，确实感觉关节处有些发疼。
她的网球是小学一个体育老师教的，过了这么多年，动作只记得大概，其实有教练发现过她打球姿势不对，但她来这儿纯是为了发泄，所以就将那些想来指导的人通通拒绝掉了。
“打网球本来就废胳膊，更别提你这种自杀式打法了。”林泽不理会她的话，从地上捡了个球，准备给她做示范。
她刚想开口说不用示范，林泽就抛了一个球，手握球拍摆好姿势，眼睛估计着球落点，待球快落至最佳击球点，后撤一步，右胳膊打开，挥拍，啪！球被迅速击到了对面，然后帅气收拍。
谈喻菲站在旁边，颇意外地瞧着他。
她一直觉得林泽是个温文儒雅，身上自带墨香的主儿，犹如夏夜那泛着淡淡幽香的清茶，如今看倒像是冬日里热腾腾的烈酒，热辣而甘冽，巨大的反差让她甚是惊喜。
林泽转过头看她，谈喻菲急忙将钉在人家身上的目光撤下来。
“看出差别了吗？”他问。
谈喻菲点点头，林泽随即给她抛了个球，她脑海中浮现出林泽刚刚的动作，照葫芦画瓢的挥拍，林泽显然不满意，放下拍子站到她身侧。
“腿，像这样站好，下盘低一点，对，腰转带动胳膊，不要只靠胳膊和手腕的力量，瞄准球下落的方位，快速移动调整位置和姿态，来再试试。”林泽亲手给她调整和示范，谈喻菲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摆弄。
她尝试照着林泽说的去做，发现果然省力，动作也美观了不少。林泽对此颇有成就感，又教了她反手击球的几个要领。
谈喻菲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有个优点，从不喊累。反手正手翻来覆去的练也不见烦，林泽让人把自助发球机装满球，站在一旁看她练习。
谈喻菲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姿势也比刚刚标准许多，不过准头还有待提高，这对一个回炉重造的初学者来说已经算是有很大进步了。
但林泽很快又发现了新问题，谈喻菲击球时总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仿佛对面发过来的不是圆敦敦的球，而是谁的脑袋。
不过如果是脑袋的话，照谈喻菲这种力度，他们周围估计早就血呼啦一片了。
痛痛快快打了一个多小时，谈喻菲摘下帽子，抓起毛巾擦了擦汗，心满意足的长呼一口气。
她四下望了望，最后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泽身子前倾，将胳膊搭在腿上，见她结束了便起身过去，还没走几步，突然有个人影越过他，在谈喻菲跟前站住，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些什么。
谈喻菲冷漠地摆了摆手，见他不死心，又阴阴扫了一眼，泛着凶光的眼神让那人闭了嘴。
她不再理会，径直朝林泽走了过来。
林泽当然没有看到她这副神情，谈喻菲在走过来时就已经神色如常，嘴角还挂着不易察觉的笑。
被汗浸湿的发丝垂在额前，卷起好看的弧度，由于混血，她的五官漂亮到无可挑剔，轮廓立体而深邃，眉睫浓密，一对透亮如琉璃般的浅黄色眸子让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疏离的气质，既有西方精致的面庞又有东方中都少有的气韵。
是女娲和上帝的一次完美合作。
谈喻菲走过来，想林泽应该是在等她，可转念又觉得自作多情，她低头摸了摸鼻尖，林泽把手里的水递给她。
“打的痛快吗？”林泽问。
谈喻菲接过水一口气下去了大半瓶，回道：“痛快！”
“正确使用一项运动的基本技能，会帮你更好地了解到这种运动的魅力，再练习练习就可以试着跟人对打，比自助发球机要有趣得多。”林泽笑着看她。
“林老师经常来吗？”谈喻菲看到他黑色运动服上有俱乐部的logo，那是vip的象征。
“有时间就来，我对网球比较感兴趣。”
“不止是感兴趣吧，有时间来一场？”谈喻菲能感觉出来林泽的网球水平不低，有点好奇比赛时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嗯？”林泽一边眉毛轻微耸起，轻轻安慰道：“实战跟基础练习不一样，你先把基本功练扎实了，以你现在的水平，不适合跟我打。”
这句话到谈喻菲耳朵里就是#%&*…你不配…再练练…$&%
初中到现在，谈喻菲还没有这样吃过瘪，脸一下就垮了下去，捏着瓶子猛灌几口。
林泽直觉是打击到了小姑娘的自尊心，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今天下午进步就很大，别灰心。走吧，林老师让你搭个顺风车。”
谈喻菲不习惯这样的接触，低着头耸了耸肩膀，随后两人进更衣室换衣服。
她出来时见林泽还没出来，便跑到报名处找了个教练，刚把收据塞进口袋，就见林泽从更衣室里出来，正朝她招手。
总的来说今天还算愉快，跟林泽的相处貌似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反而有种把所有烦恼抛之脑后的轻松自在。
当然，如果没有感受到身后像寄生虫一样紧紧粘在她身上的目光的话。
谈喻菲拉开车门的同时，装作不经意，快速朝后方暼了一眼，然后用力关上车门，这时，树后露出的半截衣角出现在后视镜里。
林泽看右侧后视镜时，只见谈喻菲胳膊抱在胸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两扇倒影，微微上扬的眼尾又添上了几分凌厉。
真是个酷姐儿啊。
谈喻菲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很久，在拐过弯后，她转头看向林泽：“前边有家‘一绝炒饭’，在那停一下，我请客，算我今天下午的学费。”
“嗯？”林泽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啊，不用在意，随手的事不需要请我的。”
那边没有再啃声，林泽暼过去，谈喻菲看起来没精神似的，脑袋耷拉着抠自己的手指，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关系，也没人会想跟我一起吃饭。”谈喻菲扯出来个苦涩的笑容。
林泽顿时慌了，谈喻菲在班里就一个人，也不跟其他同学玩，家里更是没个人等着吃饭，虽然平时看起来拽了吧唧一个酷姐，但总归还是个孩子，肯定是渴望和人亲近的。
想到这，林泽有些心疼，后悔刚刚下意识的拒绝。
“是这吗？”林泽把车停到路边，“走吧，闻到味道倒是感觉饿了。”
谈喻菲看林泽解下安全带，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也迅速按开自己的，嘴角一抹得逞的笑转瞬即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饭店，谈喻菲身上的气场过于强烈，带着林泽跟要过来砸场子一样。
一进门，就有好几个人扭头边看他们边窃窃私语。谈喻菲毫不在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执意要请客。
林泽拗不过她，最后只要了份炒饭，又觉得让自己学生掏钱不好意思，便去买了两瓶饮料。
谈喻菲端着两盘炒饭过来的时候他刚发完信息。
不得不说，这菠萝炒饭卖相是真不错，米粒颗颗分明，菠萝切成小块配着虾仁豌豆胡萝卜，色泽鲜艳，甜香扑鼻。
“尝尝吧，我一家一家试吃过来的，这家最好吃，一点都不腻。”说完，谈喻菲丝毫不注意形象，舀了满满一大勺塞进嘴里。
林泽把饭仔细拌了拌，舀了小半勺，送进嘴里认真品了品，这味道，果然没翻车！
菠萝压了虾仁的腥，又不喧宾夺主，加上豌豆和胡萝卜，甜的刚刚好，一点也不腻，这炒饭倒配得上“一绝”二字。
林泽吃得慢条斯理，手里拿的仿佛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不锈钢勺，而是米其林餐厅别致的餐具，举手投足之间都优雅极了。
怎么会有人把炒饭吃出西餐的感觉？盘中没动过的地方整整齐齐，吃过的地方干干净净。
谈喻菲想起自己狼吞虎咽的吃相，又低头看看她的盘子，啧。
林泽让她吃饭专心一点，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理会，扭开饮料喝了一口，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半道犯了烟瘾，抬头看了眼林泽，又仰头喝起饮料。
突然，她眼中闪过精光，警惕地看向林泽身后。
林泽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不吃了？看到什么了？”他转身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有点撑，歇一会儿再吃，林老师快吃吧。”谈喻菲又靠回椅子上，若无其事的把目光收回来。
林泽快吃完的时候跟谈喻菲打了招呼，说去收银台那边再打包一份，他回来时见他们桌上来了个男孩，正在跟谈喻菲攀谈。
他走近发现那男孩长的白净得很，笑容腼腆，谈吐大方，让人心生好感。
而谈喻菲却正眼都没给，手指不耐烦地轻敲桌子，见他回来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般，朝那男孩指了指他。
“我哥回来了，加我微信得经过他同意，不然你先问问他？”
那男孩脸刷地一下红了，目光在两人中间不停转换，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摆手，嘴里嘟囔着对不起，转身就走了。
林泽摇摇头笑着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有活力啊。”
“说的跟您多老似的。”
“一岁一浅阂，一轮一深阂，比不上喽。”
谈喻菲失笑，林泽顶多比他们大个十岁，这话说的跟他大了她二十几岁一样。
“今儿这是第几个了？”林泽喝了一口饮料，问道。
谈喻菲皱眉：“什么？”
“搭讪的，他是第几个了？”林泽浅笑，有时候跟学生像朋友一样聊聊天，会让师生关系亲近不少，他感觉谈喻菲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了。
“啊，我想想，”谈喻菲扬了扬眉，装作很认真回忆的样子，“四五…六七八个？”
“头疼头疼，”林泽知道谈喻菲在逗他，配合着按揉太阳穴，“这可怎么办呢，不能早恋啊，不能早恋。”
谈喻菲看着他不走心的表演哑然失笑，第一次觉得这人也挺好玩的。
打包好的饭送了过来，谈喻菲说还有点事让他先走，他也不好问是什么事，嘱咐几句就拎着饭走了。
林泽背影刚消失在门口，谈喻菲瞬间恢复往日漠然的神态，站起身朝刚刚一直看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球场偶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