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春晓，大泽秋暮》死灵渊

2、身世

　　板儿等人忐忑了一夜，害怕寒渡的尸体被人发现，又想到“水鬼索命”的故事，简直夜不成眠。
　　但是天亮了，大家都聚集到村头时，却远远地看到寒渡浑身水淋淋的走了过来。
　　他的脸是苍白的，嘴唇是紫黑的，行动是缓慢的。就拖着一路淋漓的水迹，向他们走过来。
　　所有人都恐惧得无法动弹。
　　但他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似的，擦过他们身边，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窗户狭小的茅草屋里面还是十分昏暗。寒渡进来好一会儿，才渐渐看清面前母亲的样子。
　　她被烧毁的脸在阴影中格外恐怖，眼神空洞而无神，泪痕还没有干涸。未曾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如同地狱索命的厉鬼。任谁在一间昏暗的茅屋看到这样一个女人，都会吓到惊呆。
　　寒渡浑身颤抖着，猛地跪到女人脚边，泪水与哽咽终于再也无法压抑。
　　“娘。。。。。。”
　　女人抱住埋首在她膝上的儿子，泣不成声。
　　压抑了一夜的恐惧与委屈终于爆发，寒渡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失声。
　　许久，寒渡终于哭累了，开始抓着母亲的衣襟抽噎。
　　女人抱起九岁的孩子，把他放到了床上温柔地盖好被子。
　　“娘。。。。。。”寒渡抓住母亲的手，他很疲惫，却有比疲惫更让他无法忽略的恐惧与疑惑。
　　“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乖。”女人温柔地抚摩着孩子的头发，安抚着他。
　　“我是妖怪吗？娘。。。。。。”孩子在沉沉睡去之前，问了一个问题。
　　女人轻柔地抚摩着孩子的头发和恋，眼睛中流露出与狰狞面容完全不符的慈爱与温柔。她轻轻地说：“你不是妖怪，你爹也不是妖怪。他们才是妖怪。。。。。。他们，就是他们。他们不放过你爹，杀了他。现在，现在连我的儿子也不放过。。。。。。”她的眼神怨毒起来，仿佛对着孩子说话，又仿佛对着的是另一些她怨恨了半生的人们。
　　寒渡再次醒过来时，躺在自己家的稻草床上。他闻着被子晒过的味道和稻草微微的霉味，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一个疲惫有恐惧的噩梦，然后他醒了，还是在自己那贫寒却温暖的家里。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从外间走进来的母亲打碎了他的幻想。
　　母亲的神情从来没有现在这样严肃。她手里端着的是一碗血一样的东西，还有一把匕首和一张给死人烧的黄纸样的东西。
　　寒渡用惊异的眼神询问着母亲，母亲把东西放在木桌上，坐到他的床边，对他说：
　　“儿啊，你一直问我你为什么没有爹爹。我却从来不告诉你。”
　　“娘。。。。。。”寒渡看着母亲，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慢慢升起。
　　“现在我非告诉你不可了。你爹是被人害死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害死你爹吗？”
　　寒渡呆呆地看着母亲。虽然幼小，但他并不是傻瓜。他有一种预感，他觉得从此后自己连向以前那种卑微而平静的生活都要失去，昨晚恐惧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一种隐约明白未来有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他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无法避免无法逃避，绝望的感觉。
　　母亲静默了一会儿，仿佛下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她用最平静的声音说：
　　“因为你爹不是人，他是个妖怪。”
　　寒渡虽然早就怀疑，但现在从自己母亲口中亲耳听到，还是无比震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却无法说话，无法动弹。
　　“我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有一天偶尔救了一只受伤的乌鸦。给他养好伤后就放走了，谁知道他居然是个有道行的鸟妖。后来他变成一个男人回来找我，把我从主人强纳为妾的轿子中救了出来，然后把我带到一个到处都是花的山谷。他说他要报恩，做我的相公，照顾我一辈子。
　　“我从来没遇见过向他这么英俊又温柔的男人，他对我比我娘亲还好，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后来我就怀上了你，我觉得我这辈子比主人家大娘子的命还好。”
　　“谁知道后来有很多乘着剑在天上飞的人找到了那里。你爹说他们是修真的道士，专门降妖除魔。可是你爹不是妖魔啊。虽然他不是人，可他那么好的妖怪，怎么会是妖魔呢？他们人很多，你爹打不过他们，他把我送到密道中让我逃跑，自己和那些人周旋。那些人放火烧谷，我虽然逃了出来却毁了容貌。你爹被他们打成重伤带走了，我怀着你躲到这里藏了起来。”
　　“你爹告诉过我，你是人和妖怪的孩子，有两条命。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你就是个人，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尽了阳寿。但如果你遇到意外横死，你的人寿就尽了，你会再活过来，变成妖怪。因为你流着你爹的血，那些杀你爹的人一定会找到你，杀了你。”
　　“你爹教给我一个办法，可以压住你妖怪的气息。”女人说着，把木桌上的碗端了过来：“喝了。”
　　寒渡看着那象血的东西（伏笔），怯怯地问：“娘。。。。。。是什么？”
　　“快喝！”女人喝道。
　　寒渡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娘，他知道事情严重了，也不再撒娇，端过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那碗东西腥臭地他想吐，可是他还是努力没吐出来。
　　女人让他躺好，解开他的前襟。把那章黄纸铺在他胸前。这时他看到黄纸上有一个象符咒一样奇怪的图案。
　　“好儿子，忍住疼。”娘说完，拿过匕首沿着图案的样子在寒渡身上划了起来。
　　寒渡疼得满头是汗，可是还是强忍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圆睁的眼里涌出，打湿了枕头，而娘亲的眼泪也落在胸口的刀伤上，烫油般的疼。
　　终于符咒刻完，娘立刻打来清水哭着用软布给他擦拭，上药。
　　寒渡忍着抽疼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娘，不疼的。”却让女人痛哭失声。
　　此后几天寒渡都躲在家里养伤。他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还在，不过却不如那晚那样清晰而霸道了。
　　这几天他也在试着练习控制这股力量，而娘给了他一本书，让他自己学习。
　　寒渡的娘在望族家做过小姐的侍读，认识很多字，寒渡自然也认识字，但是娘给他这本东西不是任何人间的文字，但他居然能够看懂。
　　照着书上练习了几天，寒渡发现这鼓力量不象以前那么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撞了。无论是体力还是敏捷，都比以前好了数倍。
　　伤好后寒渡又开始了以前的生活，只不过现在村里的孩子不敢欺侮他了。因为现在寒渡可以轻易地将五六个人揍翻在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有个小孩在撒谎被大人揍了之后交代了自己说过的所有的谎。包括寒渡死而复生的经过。当时恰逢这家人庄稼长势不好，这家人就认为是寒渡的母亲做法诅咒了自己家。
　　商议的结果是到镇子上找个道士来驱邪。
　　道士找来了，不过不是普通的道士。
　　开阳是玉虚三代弟子，偶尔云游到临县。听得有这件事后，便到村子里查访。当他看到采桑的桑嫂后，告诉村民不要声张，自己悄悄让仙鹤给附近的修真人传了信息。
　　寒渡不知为什么，这晚莫名地烦躁。半夜失眠，走到院子里打开水缸盖子舀水喝。忽然水缸里的月影前出现了几个影子一闪略过。眼力不知比人强了多少倍的寒渡马上觉得那不是鸟。他抬头向天上看去，看到了漆黑天际几个移动的小点。
　　如果是普通人，即使能看见也不过认为那是成群的大雁，但寒渡却能清楚地看到，那是几个御剑飞行的人！
　　发疯地冲进屋里，摇醒母亲，告诉她修真人来了。然后拉起母亲，简单收拾一下细软，母子二人就乘夜色向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