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结弦）被偷走的十六年》金盏步摇

30、第28章

　　“羽生，恭喜夺冠啦。”

　　赛后晚宴，陈巍坐过来打招呼，“这次的后外结环四周跳真的太厉害了。”

　　“谢谢。”结弦坐在沙发上喝着果酒，百无聊赖地盯着暗处跳舞的人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陈巍道：“对了，你也该到上大学的年纪了吧？学校什么的，想好了吗？”

　　自从与衔鹤在美国分别之后，又断断续续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如今，陈巍也成了年。

　　“对，决定的差不多了，打算申请耶鲁。”陈巍叹了口气，“但是这样的话，教练那边又是个难题。”

　　“啊，是衔鹤的教练…”结弦想了想，他记得衔鹤以前和他提起过这个人，“没有记错的话是在加州那边？”

　　话音落，没想到引来陈巍更大声的叹息。

　　“如果是在加州的话就好了，谁知道教练半年前突然搬到波士顿去了呢？”

　　“波士顿？衔鹤所在的地方…？”

　　“对啊，她没跟你说吗？”

　　在陈巍的疑惑中，结弦陷入了沉默。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结弦与衔鹤唯一见面的机会就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比赛了，除此之外就只靠手机来联络。

　　衔鹤最近一次回复消息还是在上周，结弦发了一张自己的怼脸自拍过去，过了一天之后，那边只回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没有。”结弦无奈地回答陈巍。

　　“上次的四大洲不是还见面来着吗？也没跟你提过？”陈巍面露讶色，“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来着吗？”

　　“...没有。”结弦无奈地摇摇头笑了出来。

　　原以为告白之后，两人会就此沉浸在轰轰烈烈的热恋里，却不成想，如今的相处与往日做朋友时并无很大区别，甚至比他预想的要…无聊。

　　对，无聊。结弦在心里控制不住地有些抱怨衔鹤。即使是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机会，那家伙也只会抓紧时间睡觉。…明明见面的机会那么宝贵。

　　“不过那家伙也真是坚强。”陈巍耸了耸肩说道：“我为了找教练坐飞机往返了两次就受不了了，衔鹤竟然能坚持两年，换我早崩溃了。”

　　对此，结弦有些不以为意，他想了想道：“嘛，对于还在高中的你来说确实有些棘手，但是衔鹤已经念大学了，如果是为了训练的话，暂时休学其实也没什么的。”

　　休学就好了啊。结弦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向衔鹤建议过，但是每次都被她拒绝了。

　　“她之前确实有休学的念头，好像是世团赛那次吧，得了冠军之后跟我提过，说是要专心备战奥运，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陈巍话落，结弦愣了一下。

　　“世团赛？”一边咀嚼着这三个字，一边回忆着那时的场景。

　　这么说，自己去美国之前衔鹤还在考虑休学的事？

　　那为什么在美国见面之后，她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仅没有休学，还转而加入了亚历山大的团队呢？

　　“羽生，来拍照吧！”这时，中国队的男单选手金博洋走了过来，几人一起拍完照之后，结弦叫住了金博洋。

　　“南衔鹤最近在你们队怎么样？我看她这次没来，是...队里的安排吗？”结弦问。

　　“南姐啊，没有啊？是她自己不来的，好像是因为学校的安排脱不开身，还被老任训诫了。”金博洋想了想，“反正因为队里安排的好几次比赛她都没去，现在南姐跟队里关系还挺紧张的。”

　　“再拍一个吧，3、2、1！”被人群簇拥着站在镜头最中央的结弦微笑着，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阵不知所措，是无力感与焦躁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找了个借口离开之后，结弦站在走廊的角落掏出了手机来。

　　哈佛医学院官网。

　　点开了新闻一栏，实时更新的列表里出现了亚历山大的名字。

　　页面上的照片里，亚历山大的身旁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虽然在低下头记录数据，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但结弦仍然能一眼认出那是衔鹤。

　　——「针对滑冰运动员的常见损伤修复。」这篇最近宣布立项论文里，“Nan Xianhe”的名字紧随亚历山大其后被标记了出来。

　　“你回去吧，剩下的事不要想，有我在。”

　　一年前，衔鹤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此刻清晰地出现在了结弦的耳边。

　　在这一瞬间，这段时间里的点滴记忆开始大量涌入了脑海中：

　　拥抱时在怀里突然睡着的她。

　　一次次在比赛中出现失误时的她。

　　好几次接通电话之后，欲言又止地说了句“结弦”然后又陷入了沉默的她。

　　那时候…她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结弦拨通了衔鹤的手机。

　　“...结弦？”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接通了。是那个好久没有听到声音。

　　“衔鹤，那个...”

　　“糟了，现在是几点...多亏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自言自语的声音，随后是一些匆忙的噪音，“那个，结弦，我约了教练今天要去训练晚点聊。”

　　“好，那我什么时候再打给你？”

　　“...今天估计不行了，晚一点我还要去亚历山大那里，等我有空了找你吧。”说着，衔鹤那边匆匆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耳畔传来了忙音，在沉默中，结弦慢慢将头低了下去。

　　“喂…不要擅作主张地做这种事啊。”眼睛里的光动摇着，结弦出神地喃喃自语道。

　　※
　　波士顿。

　　上午八点，衔鹤身着正装走进了工作室。

　　今天的工作室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迎来被试的运动员，大家也都不急着去调试仪器，而是坐在液晶屏幕面前整理着资料。

　　亚历山大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经过漫长的准备，工作室的治疗项目得到了业内的大力肯定，今天，他们即将与东京大学医学部进行远程会议，帮助他们在那里建立研究分部。

　　如果这次的项目在东京能够推进成功，那么距离造福全球运动员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等所有人准备完发言材料之后，视频会议便准时开始了，因为时差的原因，东京那边已经接近深夜，被称作“深田”的教授和这边打着招呼。

　　在彼此寒暄了几句之后，亚历山大直奔主题地说道：“那么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会议吧，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想让我的助手Miss Nan向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我们的项目，因为她自己也是一名运动员，所以在整个研究中提供了十分珍贵的经验，相信等她去东京之后，仍然能够很好的帮助到各位。”

　　“哦？Miss Nan也是一名运动员啊。”深田对衔鹤笑了一下，“那么接下来还有之后都有劳你了。”

　　“哪里，我的荣幸，”衔鹤接下来的话突然被深田打断了。

　　“那个，实在抱歉，事实上我们已经招募到第一批被试志愿者，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有他们在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他们了解一下接下来的事。”

　　…项目还没开始就招人？衔鹤与亚历山大同时对视了一眼。亚历山大撇了下嘴做了个鬼脸，衔鹤也笑了一下，“没事的，让他们也来听吧。”

　　屏幕里，深田医疗团队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在几位运动员里，出现了一张令人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脸。

　　在见到那张脸后，衔鹤突然身子僵硬，整个人都愣住了。

　　亚历山大也愣了一下。

　　深田教授将运动员们逐一向这边介绍着，“…这是花滑运动员羽生结弦，这是亚历山大医生团队的Miss Nan。”

　　“羽生结弦”的名字出现在耳畔的一刻，衔鹤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屏幕那边，结弦正面对衔鹤这边。

　　他嘴边噙着笑，以一种温柔的神情静静望着衔鹤，接着用英语说道：

　　“Miss Nan你好，请救救我吧。”

　　说完，终于忍耐不住笑意，“噗嗤”一声，然后便眯起眼睛笑出了声来。

　　“.…..”衔鹤心底的怒火被这张笑脸所点燃了，她顾不得其他，连忙扭过头和亚历山大连连道歉。

　　“对不起，亚历山大医生，他之前是因为临时有事才从您的项目退出的，可能是因为…现在又有了时间所以…”

　　“没事没事，别放在心上。”亚历山大对衔鹤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看来这次派你去日本是做对了。”

　　“对不起，对不起。”衔鹤过意不去地道着歉，然后强忍着怒气开始了项目说明。

　　那之后的整个会议，衔鹤都是在怒气中度过的，在她的心里有着诸多疑惑。为什么之前腿断了都想要回去训练的结弦，会突然出现在东京那边的治疗项目里。

　　衔鹤在心底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无论哪种都难以将她说服。

　　…就像是恶作剧般地故意捉弄她一样。这样的想法从衔鹤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衔鹤的请求下，她比之前原定的时间早了一周来到了日本。一方面是因为急着想要找结弦算账，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没脸面对亚历山大。

　　计程车在6年前的住所附近停了下来。

　　望着周围截然不同的布置，衔鹤发现自己迷失在了这里。

　　似乎是听结弦提起过，自从关东大地震之后，仙台的很多地方都被改建过。

　　衔鹤原本所在的住宅区如今已经变成了商业区，本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再看看少年时代的家，没想到却只能看到松屋和罗森便利店了。

　　就在衔鹤点开导航想要往结弦给的地址走时，突然从天上下起了雨。

　　一开始只是一滴一滴的雨点，到最后越来越大，直到将街上的人全都赶回了家。

　　衔鹤拖着旅行箱走在大雨中，被雨打湿的黑色风衣与连衣裙贴在身上，让她全身打着颤。

　　…真是糟透了。衔鹤没好气地想着，在这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下了这么大的雨，那孩子一个人在街上做什么呢？

　　从那孩子身旁经过时，衔鹤注意到了她怀里抱着的一双冰鞋。

　　仿佛是想要吸引住衔鹤一般，那孩子突然迸发出了一阵哭声。

　　“.…..”衔鹤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在叹息了一声之后，又走了回去。

　　“怎么了？”衔鹤蹲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让我在冰场等她…”小女孩委屈地大哭着。

　　“...那你就在冰场等她啊。”衔鹤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结弦的未接来电，简讯上，他催促着衔鹤赶紧将定位发过去。

　　衔鹤抬头望了望从天而降的大雨，又低头望了望哭闹着的小女孩，又一个叹气之后，将冰场的定位发给了结弦。

　　她不擅长跟小孩子相处。以前在这边的冰场时，那些小孩子会很黏结弦，而衔鹤也就自然而然地将和小孩子打交道默认为是结弦负责的部分。

　　…如果是结弦的话，现在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衔鹤此时与小女孩在冰场的屋檐下躲着雨。她和小女孩隔了几步远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阿嚏。”小女孩打了个喷嚏。

　　衔鹤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然后拿出了毛巾来。

　　“谢谢姐姐。”小女孩愣愣地盯着蹲在面前给她擦干头发的大姐姐，这个大姐姐不怎么爱笑，沉默寡言的样子也看上去有些可怕，虽然如此，在帮她擦头发时，动作却显得那么温柔。

　　“啊！大姐姐是那个！”

　　“是那个什么？”衔鹤挑起眉。

　　“你是电视上那个四大洲的冠军！妈妈说你是现役的女选手里面最厉害的耶！”

　　“那你妈妈眼光不错。”衔鹤耸了下肩，面前的小女孩突然满脸崇拜地盯着自己看，这样闪闪发亮的眼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我叫花子。”花子还不等衔鹤开口，就用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了衔鹤的手。

　　“花子啊…”衔鹤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花子。

　　“呐，大姐姐，妈妈说你是超人。”

　　花子又往前凑了凑，这个滑冰的大姐姐高高瘦瘦，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任何明星都要漂亮。

　　“这样啊…”

　　“嗯！因为那些四周跳只有少数女生才能办到，大姐姐办到了，所以是超人！”

　　“...”衔鹤抬起了头来，这是她第一次去认真端详花子，小姑娘胖嘟嘟的脸上有着苹果般红润的光泽，此时，她正用清澈而闪亮的眼眸望着自己。

　　“你呢？想跳出四周吗？”衔鹤问花子。

　　“花子当然想！但是花子现在连一周跳都做不出来…”花子低下了头，“爸爸说只有男运动员才能跳出四周。”

　　“…可是大姐姐是女生哦。”衔鹤低下了头和花子寻求着眼神的对视，她收起了手机，然后回握住花子的手，“我来告诉你吧，跳出四周的秘密。”

　　“咦？秘诀吗？！花子要听！”

　　“我的秘诀就是跳下去。”

　　“跳下去？”

　　“对。”衔鹤点点头，眼里闪动着温柔的笑意，“花子，你不要让别人来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要自己用跳的来向他们证明。不管别人说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跌倒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能爬起来继续跳下去，任何人都打不倒你。”

　　话音落，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在周围，过了几秒后，花子露出生气的表情，“什么嘛，大姐姐糊弄我，哼！”

　　果然，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当衔鹤有些无语时，结弦的声音在雨中响起：“衔鹤。”

　　衔鹤回过头来望着雨中的结弦，只见他撑着一把伞，一手捂着胸口，正傻笑着望向自己这边。

　　这傻笑让衔鹤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花子的手，在咳嗽了几下后，与花子拉开了距离。

　　“花子！”一个中年女性也出现在了雨中，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花子面前，慌乱地将她抱住。

　　“是妈妈吗？”衔鹤与花子确认着。

　　“嗯…哇！是羽生哥哥！”花子兴奋地指着结弦，结弦笑眯眯地向她摆了摆手。

　　“真是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辛苦您一直陪着花子了…”花子的妈妈向衔鹤还有结弦不住地点头致谢，“那个…二位的比赛我都有看，尤其是南小姐的…”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花子的妈妈突然流出了眼泪，“第一次看见真人，所以有些激动…”

　　“妈妈小时候也想成为滑冰运动员哟！”

　　“花子…”花子妈妈显得有些难为情，她对衔鹤两人再次道谢，在离开之前，说道：“谢谢你们，你们能继续滑冰真的是太好了。”

　　花子和妈妈的身影消失在了雨中。

　　只剩下衔鹤和结弦的世界，再次恢复了寂静，充斥在耳边的只有那绵延不断的雨声。

　　衔鹤没有动静，站在原地生气地盯着结弦。

　　她的反应结弦似乎早已预料到，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走到身边，然后拉起了衔鹤的行李箱。

　　“结弦，我真的不明白，怎么回事？你的训练呢？”衔鹤终于忍不住说。

　　“晴明的节目终于成型了，所以我想休息一下，比如养养伤什么的。”

　　结弦的话并没有给衔鹤带来太多真实感。她难以置信地接着问道：“即使在日本这边治疗也是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的，这点你知道吧？”

　　闻言，结弦笑了出来，“我已经提前报备好了，下个赛季都不准备参加了，这次想要让身体恢复彻底。”

　　“...你说真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大概一方面因为对《SEIMEI》稍微放心了些，另一方面，对滑冰这件事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突然觉得沉寂下来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也是为了以后能飞的更远吧。”

　　说着，结弦对衔鹤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他伸出手将衔鹤紧紧抱在怀里，整张脸眷恋地埋在了她的头发里。

　　“所以请在现在就治好我吧。”

　　他心疼地在衔鹤耳畔小声说道。

　　衔鹤，我…

　　结弦摸了下口袋里的小盒子，在那一刻，心跳突然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