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归途》何葭烟

3、往事纷纭（二）

　　秦夫人见秦思月已经在佛像前起身站好，便赶紧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的丫鬟虽是诧异，却也紧随其后。
　　秦思月原本以为今日会像以往那般去见方丈，却不想立即就被秦夫人拉到寺庙之外，便问道：“娘，这是怎么了？今天不见方丈了？”
　　秦夫人面色凝重，道：“不见了，咱们赶紧回去，晚了你爹会担心的。”
　　秦思月没办法违拗母亲，只好低着头上了马车。可那心里还是有几分遗憾，她还想要问问方丈，何人会是她的良人。
　　秦夫人在马车上坐好以后犹自心惊，斟酌再三，向秦思月问道：“方才那男子，你可还记得是谁？”
　　时隔多年，秦思月早已忘记当年的罪孽，哪还会记得曾经出现过的蒋天成，因此她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秦夫人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不知该从何说起，突然她拉过秦思月的手，道：“你可还记得蒋天喻？那个掉进水里的哥哥。”
　　秦思月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惊呼一声，捂住了嘴，道：“天喻？我记得，都是我的错。娘，都是我的错！”说完她就扑到秦夫人怀里，抽泣起来。
　　秦夫人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本想就此不提，可一想到寺庙里出现的蒋天成，根本就不能佯装镇定。
　　当年蒋天喻的尸体被找到以后，蒋天成大病一场，痊愈后就立刻来到秦府，大声说着将来要为小弟报仇。他自小便待蒋天喻极好，兄弟二人的关系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惺惺作态。都道长兄如父，他比蒋天喻大了五岁，向来都把好的让给弟弟。如今骤然失去了弟弟，他的心中肯定有万千不舍和怨愤。
　　因为这个关系，蒋丰没过多久就请求调职，离开了横海郡。只是不知，今日这蒋天成为何会出现在普华寺呢？
　　秦夫人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提醒秦思月，道：“蒋天成来了乐源县，他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你可别再与他接触了。”
　　秦思月哭得肝肠寸断，又听母亲这般说道，顿时心中忐忑，更觉未来难以预测，万事恐难随心。她又想起在普华寺所求，心中怅惘不已，增了不少愁闷。
　　秦思月道：“母亲，你也常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女儿当年顽劣无知，造下罪孽，也该为此偿还一二。想想蒋天喻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换作是娘没了我，也恐怕难以甘休。”
　　秦夫人听后长叹一声，道：“不管如何，让你爹赶紧为你定下亲事，如此也可让你多一份依仗。”
　　秦思月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到底担忧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二人回到秦府，秦焕正坐在厅前发着呆。
　　秦思月好似忘了在路上发生的事情，高兴地凑到秦焕面前，大声地喊道：“爹！我们回来了！”
　　秦焕被吓得不轻，待看清来人后就怜惜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今日和你娘出去，玩得可开心？”
　　秦思月歪着脑袋，把往日路上看到的好吃的好玩的备细说了一遍，接着又道：“爹，你还没为女儿找到好亲事啊？”
　　秦焕听后哈哈大笑，看向秦夫人，道：“瞧你生的好女儿，这就想着要嫁人了！”
　　看那父女二人笑得开心，秦夫人不想打破这美好的一幕，便道：“月月自小带着济儿，现在肯定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月月长大了。”
　　秦焕点点头，看了秦思月几眼，就让她先回房去了。
　　秦思月走后，秦焕叹了口气，看向秦夫人，道：“你可知道，蒋天成回来了。”
　　秦夫人点点头，道：“方才在普华寺，我和月月都见着他了，就是不知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
　　秦焕拿过一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然后道：“他这次是以乐源县知县的身份回来的。天底下那么多个县，他偏偏来了这里，只怕来者不善啊！”
　　秦夫人本也怀疑蒋天成的用心，听秦焕这么一说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便道：“老爷，目下最为要紧的就是把月月嫁出去，以免累及整个秦府啊！”
　　秦焕摇头，看向秦夫人，道：“月月嫁出去后秦府未必能够独善，她恐怕也难以自保，你就别把她往外推了。”
　　秦夫人这时候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回道：“老爷，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当年若不是月月不懂事，你又怎么会与蒋家断了往来，咱们秦府又怎么会立时潦倒。如今蒋家的人找上门来，势必要让咱们秦府为蒋天喻陪葬的，可月月才是始作俑者，老爷难道还分不清其中的利害？”
　　秦焕指着秦夫人，气得浑身颤抖，道：“你居然揣着这样的想法？月月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何容不下她？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再没有度量，也该原谅自己的孩子啊！”
　　秦夫人不觉得自己这般有何过错，她干脆不与秦焕争辩，离了大厅，回房里去了。她怎么会容不下秦思月，她只是觉得大局更为重要，秦府的存亡更为重要。再说了，秦思月要是嫁了个好人家，未必不是一大助力，能让蒋天成忌惮几分，不敢随意动作。可是，她也确实觉得秦思月是祸水，需要向外引。
　　而回到房里的秦思月压根没想到爹娘在厅前有了那样的争辩，只以为自己巧妙地骗过了秦焕，没有让他发现自己藏在笑脸之下的忧愁。
　　她从没有忘记曾经犯过错这件事，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让她直面过去的罪恶了。她还想有一个温柔的夫婿和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将无法实现了。
　　她想着，要不干脆落发为尼，于青灯古佛前忏悔一辈子。这样也可为蒋天喻祈福，愿他来生投个好人家，别再遇见像她这样顽劣不堪的人。
　　可是，她舍不得这一头黑发，舍不得俗世的繁华，也舍不得尚存几分侥幸的美好盼望。
　　她想，或许她可以亲自去找蒋天成，问他到底想要怎样。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