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归途》何葭烟

2、往事纷纭（一）

　　原国横海郡下有一乐源县，乐源县里有一个财主叫秦焕。秦焕有一个女儿，生得国色天香、楚楚动人，年方二八，上门提亲的人不计其数。
　　秦焕的夫人乐得每日笑开颜，拉着女儿的小手说道：“思月，你爹肯定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既有钱又疼你，让你享一辈子福。”
　　秦思月那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母亲说什么便信什么，低着头害羞一笑，扑进她怀里撒娇道：“母亲！我可不愿意离开你们！”
　　秦焕的夫人虽是疼秦思月，可到底身边还有个小儿子秦济，所以心中依仗的都是他。至于秦思月，不管如何贴心，还是比不上一个儿子的好。
　　秦夫人摸了摸秦思月的一头乌发，笑道：“你呀，迟早是要嫁人的，再撒娇可就不成体统了。”
　　秦思月这才红着脸起身坐端正，然后道：“母亲，孩儿想去寺庙里求个愿。”
　　秦夫人自然知道她要求的是什么，便打趣她，道：“这还没出嫁，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秦思月没说话，只是一脸恳求地望着秦夫人。秦夫人被她看得没法，便把出门一事安排了下去。
　　到了城西普华寺，这母女二人慢悠悠地走了进去。古木松柏林立殿前，香火蜡烛萦绕眼下，来往人群不说是怀着绝对的虔诚，但也是心怀敬意。
　　秦思月突然听见一阵撞钟声，不由得抬起头去看。没看见大钟，却看见了檐下挂着小铃铛。微风起，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她好生喜欢。
　　她凑到铃铛底下，正想要拿手去碰，却不料她的手竟被人捉住了。
　　那人生得面目俊朗，浓眉大眼，独具风流，可一双红唇却薄得过分，笑起来几乎要让人寻不见嘴唇的踪迹。
　　秦思月怔住了，经由身边小丫鬟的提醒才惊呼一声，把手抽了回来，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的手？”
　　那人故作姿态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道：“我见姑娘姿容艳丽，好不喜欢，想要说上几句话。”
　　秦思月不知道这人就是别人口中的登徒子，只以为他真的是喜欢自己，便道：“那我就陪你说会儿话，你以后就别再纠缠了。”
　　那人顿时大喜，说道：“那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会儿话？”
　　秦思月正要答应，背后秦夫人的声音传来，喊道：“思月，你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秦思月这才想起自己来普华寺的目的，就抱歉地看了看那人，转身小跑着走了。
　　那人站在原地，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秦思月，咱们又见面了。”
　　秦思月跟着秦夫人进了殿内，跪在观音菩萨面前，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她起初没求别的，只求她出嫁以后能遇上一个好夫君，将来有个孝顺的儿子，一辈子过得平安。当然，她也求秦家继续顺风顺水，求爹娘身体康健，求小弟将来得中进士。
　　而一边的秦夫人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与秦思月说话的那位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横海郡郡守的儿子蒋天成。
　　秦夫人记得，蒋天成的弟弟蒋天喻便是为了秦思月而死的。
　　那还是九年前的事了。
　　秦焕那时正是年少有为的时候，经由人介绍认识了当时初来横海郡担任郡守的蒋丰。他与蒋丰一见如故，又大方好客，两家的关系瞬时好了起来。
　　一日，蒋丰要来乐源县体察民情，顺便前来看望秦焕，便拖家带口地过来了。秦焕知晓后很高兴，也带着妻女出来迎接。
　　结果蒋天喻一见到秦思月就很喜欢，完全忘记了还有哥哥的存在。他拉着秦思月跑来跑去，把自己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了她。偏偏秦思月瞧不上，玩了一会儿就扔了。蒋天成跟在后面直叹气，却也只能认命地捡起来。
　　乐源县有一奇景，半山腰里从石缝间流出一股巨大的水流，形成了瀑布。秦思月一直想要去看，无奈家里管得紧，她一直没能出得门。这一日见有两位哥哥在，便借口带他们出去玩跑到了瀑布底下。
　　秦思月终于见到了瀑布，果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便又不服输地想要爬山，说要看看这股水是怎么流出来的。
　　蒋天成年纪大点，知道可能有危险，便拉着她不让上去。可是蒋天喻就不一样了，他压根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危险，只想让秦思月开心。于是，在蒋天成一个不注意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往上爬了。
　　秦思月正跟蒋天成哭闹，却瞥见蒋天喻在爬山，便立即跟了上去。
　　蒋天成转身一看，这还了得，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都开始爬山了。
　　这座山虽有不少文人墨客慕名前来，并在此开凿了一条小路，但是这条路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缺少屏障的。小路开凿在山脊上，两边都没有树木，全是光秃秃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因为脚滑摔下去。
　　蒋天成在下面急得不行，只好跟上去。因为秦思月在他前面，他追上以后就对她说：“你先下去，这里危险。”
　　可是秦思月连理都没理他，反而爬得更快了。他看着一阵心惊，因为蒋天成发现他在爬山后也爬得更快了，还对秦思月说：“月月，咱们快点爬，哥哥肯定追不上来！”
　　秦思月这下更来劲了，可是小孩子到底没多大力气，没一会儿就累了。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哭喊道：“蒋天喻，我爬不动了！”
　　蒋天喻手忙脚乱想要返回来接她，却不想他自己也没了气力，一个没控制住就摔下瀑布去了。水流的力量很大，流下去的时候完全没有遮挡的石块，蒋天喻小小的身体落下后就被冲远了。
　　瀑布正是乐源县一条河流的发源地，蒋天喻的身体流出了瀑布所在区域，顺着河流不知漂向了何方。
　　蒋天成慌慌张张地从山脊上退下来，去找寻蒋天喻。而秦思月看见蒋天喻掉下去后浑身发抖，根本就不敢动弹了。又见蒋天成跑远了，她只好一个人趴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蒋天喻的尸体被找到了，但是蒋家和秦家却彻底断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