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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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可时光要如何才能倒退回去，回去，还是原来那般死寂，内心，却不甘于守着这片灰暗了。有些东西，在心底深处，早已改变。不变的，只是外表勉为其难的平静。
陈玮走在路上，这些年不敢去回忆，现在索性放开了，才发现点点滴滴，仍然铭刻在那里，是那么的明显。
在陈玮所陈淼带给的黑暗中，上天终是留了盏灯给陈淼，那便是柳荷，为了守着他心中所想的光亮，他如何会舍得沉沦？
陈淼是很淡定的那类人，陈玮有时候觉得淡然又未曾不是种残忍？他表现的没有欲求，又何尝不是因为本就无情呢？从来，他什么都肯退让，甚至想把父母对他的关心疼爱都分给陈玮，都不见他心疼过什么，可是只有一次，不是那样的。
即便那年在杭州，陈玮也并不认为，柳荷对于陈淼，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陈淼对人向来如此，沿途照顾一个小妹妹也并不奇怪。而父亲介绍柳荷给陈玮认识，这变相攀亲的举动，陈玮心里自然清楚，所以他甚至有些幼稚地觉得，陈淼这么做，只是向他示威，所以才故意对柳荷好，好把柳荷抢过来而已。
但在杭州一游过去了一年之后，那时家里的气氛早已凝重不堪，陈淼的父母在争吵之际，随手砸掉了陈淼摆放在桌上的笔筒，顿时碎片洒落了一地。
听到这熟悉的破碎声，陈玮习以为常，早不去在意，陈淼也像往常那样默默收拾，可这天，他蹲在地上良久都没有起来，陈玮以为他划伤了手，紧张着探过头去，只见他握着碎片发愣，那神情分明透着来不及掩饰的心疼。
三百多天，这物件一直摆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上，静默着。
陈玮从来不曾细看，如今通过对细碎瓷片的拼凑，他依稀分辨得出，笔筒的两面，分别墨色亲描着低垂的杨柳，荡漾的荷花……
悠悠只是几笔，却是黑白分明着的，透露出不能忘怀的牵念……
陈淼未有任何言语，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他在意着的，从来不被人知晓。
陈玮痛恨陈淼的隐忍，鄙视他的不争，可即便这样不会主动把握幸福的人，他却可以有柳荷了。
许多年后的今天，想到刚才，无论自己如何恶言相向，柳荷都毫不犹豫地飞奔出去，扶住靠在树旁呕吐不止的陈淼，陈玮的心中闪过一丝疼痛，他不知这意味着什么？是因为面对被自己气得手紧按胃部的陈淼而有所歉疚？是对柳荷坚定不移地相信陈淼而产生了莫名的嫉妒？或是因而联想到自己不被封柌承认而感到自卑？
理不清思绪，只知道所有不好的情绪瞬间袭来，令他站在原地，任由风吹着，眼中起了阵阵酸涩，怔怔看着柳荷扶陈淼坐下，给他递水，擦汗。离得很远，看不真切，却仍然感受的到她透出的绵绵柔情。
依稀记得，封柌曾经那样看过自己，还以为，封柌会是那个与他两手交握的人，也会毫不迟疑站在他一边的人，原来，都只是痴心妄想……
嗤嗤笑着，他嘲弄陈淼的胆怯，他自己，又几时有过勇气去争取什么？
今天，他知道又做错了一件事，何需那么幼稚？可早已错得离谱，那样千疮百孔了，又何妨一错再错？
踩着楼梯的台阶，脚步沉重，路过封柌曾经住过的房门口，看着里面陌生的灯光，冷意更浓，越过，心想这样，也好过自己那一室黑暗无光。
“陈玮。”封柌的声音在楼道里幽幽传来。陈玮摇了下头，已经到了幻听的地步了？继续摸索钥匙准备开门，然而话语声继续传来，他竟然在错愣间松了手，任由钥匙落下，声响清脆，封柌靠在暗处的角落里，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又唤了声，“陈玮，我想我是疯了。”
“疯了，”陈玮俯身捡起钥匙，溢出一声苦笑，他的手有些颤动，却极力克制，“怕疯了，就快点回去。”
封柌上前拉住了陈玮的手，她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冰凉，陈玮瞬间迟疑了，不忍心挣脱，留她独自寒凉。
封柌的指间微动，轻轻摩挲了几下陈玮的手背，似是安抚亦是取暖，“我知道你难过，从感觉到这点的时候开始，就疯了，治不好了……”
她还在说着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轻，语气里带了丝呜咽，陈玮听不真切了，感觉的到她指间的依恋，由她这么拉着自己，却没有气力去反握住她的手。
“陈玮，你不喜欢我对不对？你其实无所谓的对不对？”封柌说着，松开了手，身体顺势滑落了下去，陈玮立刻握紧了她的手臂，揽她入怀，才发现她浑身虚软，几乎只能靠他支撑。
立刻腾出一只手将门打开，把封柌抱入房内，发现她的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晕，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忍不住开口，“发烧了？”
封柌伸手抚了下他眉间的皱痕，牵动笑意，可能牵痛了嘴角的伤口，又立刻苦脸皱眉。
“怎么了？”陈玮把她轻放在床上，仔细端详，看见她的嘴角处有伤口，还微透着血丝，脸上异样的红色也只是在一侧，还有些肿，“谁干的？”
“我们两个的关系，我爸都知道了”封柌起身抱住陈玮的腰，阻止了他起身准备离开的动作，“那天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你就这么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陈玮转头，放弃了本要去拿药膏的念头，看着封柌，而后将她拥入怀中，小心地吻上了她的唇畔，轻轻触碰，越发温和和珍惜。再松开的时候，他轻抚着封柌的脸庞，眉头紧皱，心疼难掩“他因为这个打你？小柌，我知道应该放开你，可是我不是好人，是混蛋的话，不放手也可以，对不对？”
想着刚才在风中远望着的那两抹互相扶持身影，想着独自一人走回来的那片夜色，挣扎过后，他突然下定了决心，溢出一声叹息，“我想要幸福，小柌，其实，我想幸福的。”
一直都想幸福的，甚至只是想要幸福而已，才会那么失望，犯下那样的错误，落到这一无所有的境地。这一次，又是个错误，犯下的过错，可否堆积成幸福？实在荒谬，如何会堆积成幸福？
封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就睡着了，只记得陈玮当时的怀抱，很温暖。之前在外面站立良久的寒意瞬间被驱散，她知道现在的处境很悲哀，可为什么还是体味出了幸福的意味？难道幸福本就像咖啡那样，香醇亦苦涩，才是享受？她苦笑，明显有些消受不起。
已经是半夜，封柌是被冻醒的，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的月光，封柌依稀能够看清睡在自己旁边陈玮的身影。这样的情节，是合情合理的，封柌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以陈玮的性格，难道还指望他把床让给自己，而去睡地板？
坐起身望着身边的那人良久，封柌强忍着笑意，嘴角还是忍不住牵动，扯到伤口，刺痛让她微皱起眉头。
陈玮似乎睡得很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拥着她入睡，而是背对着她，下意识地又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带了下，裹得更为严实。
难怪自己会冷，被子都是被他这么拽走的，什么睡像啊，本以为长得好看的人睡觉的样子也应该迷人性感点才对的，可眼前这个“粽子”，封柌摇头，倒也觉得很可爱。
封柌想到离家的时候，她对父亲说，“我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人，就是想和他过一辈子。”是啊，不管陈玮在她面前，究竟是什么模样，都是她此生唯一一次想到，要过一辈子的，那个人。
才想起刚才被陈玮这么抱进来，自己的包还在门外，陈玮肯定没有发现，连忙下床去寻。还好，那个旅行袋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封柌把它提进门，忽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继续躺回床上把陈玮的被子抢回来，还是这么坐在沙发上等天亮。
没错，她离家出走了，而此刻，她和陈玮之间的感情，还远没进展到那种深厚强烈，难受难分的地步。
二十多岁的人，还上演了这么出离家闹剧，父亲愤然打了她一巴掌，说了声“滚”，她就脑门子一热，真的跑出来了。
黑暗中，方才的冲动此刻都褪尽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局促，陈玮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幼稚可笑？父亲定然不会这么罢休的，万一以后来找他的麻烦，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烦？他会不会赶自己走呢？
封柌站在门口良久，踌躇间，隐约听到了房内传了陈玮的声音。
“我都还你，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陈玮的语气低微，带着些恳求的意味，一个劲儿地道歉，封柌很奇怪，便走至床边低头仔细打量他。
依稀看见，他的眼睛仍旧闭着，睫毛纤长，轻微颤动着，眉头跟着皱起，这表情，封柌居然想到了“楚楚可怜”四个字，感叹自己果然是“怒发冲冠为红颜”。想着想着，自嘲不已，刚才的沮丧倒是减了大半。
“乖，乖……”封柌好笑地伸手拍了拍陈玮的背，像是在哄孩子，只一下陈玮就骤然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丝惊慌。似乎确定了眼前的人是封柌之后，才恢复了平静，只是这么定定地盯着她看，也不出声。
封柌被他这么看着很不自在，便开口，“你亏心事做多了啊，三更半夜的，梦里还在道歉。”
“吵醒你了？”陈玮开口，声音因为睡意未消而有些嘶哑，清清喉咙后又说，“你自己大晚上不睡觉，偷听我说梦话干什么。”
什么人啊，到他嘴里，好像说梦话倒成了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事，反而她的嘲笑倒显得奇怪了？不服气，继续笑他，“没有被吵醒，我是被冻醒的。”
陈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手打开床旁灯，才发现封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低头一看，倒是笑出了声，“不好意思，一个人睡惯了，没有注意。”
陈玮往一边挪了一下，伸手把封柌拉回床上，松开裹在身上的被子，盖了些在她身上。封柌的脸颊拂过他的气息，温热，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靠，刚才室外的凉意都被他怀里的温暖赶走，呢喃了句，“外面真冷。”
陈玮抚上她的脸颊，问了声，“还疼吗？”
“不疼，你的手心很烫呢，”封柌把手探向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是你的手太凉了。”陈玮拉下她的手，起身打开了一边的橱门，又取了条被子。“再这样，你的被子又要被我抢走了。”
看着重新躺下的陈玮，封柌竟然有些诧异，眼前这个人的作风，远比他外表来的正派啊，拉了下陈玮的被子，封柌问，“你为什么又背对着我？”
“眼前晃着人脸，我不习惯，别闹了，很晚了。”陈玮不理她。
“什么话，你小时候，没和你妈妈睡过？”看见他的背部在她说话的瞬间变得不自然的僵硬，封柌后悔，立刻改口，“你以前不是一直带女人来你家？”
陈玮没有转身，只是过了很久，在封柌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耳里，“把灯关了，还有……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记忆里没有半点亲生母亲的记忆，本能的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好像那年四五岁吧，看了电视被吓到了，就抱着枕头同她说，“想和妈妈一起睡。”那人脸上平静无波，对他说，“你已经大了，自己一个人睡。”那个时候，以为就该如此，所以理所当然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睁眼到天亮。
可是之后，陈淼出生了，他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站在门口，从未关紧的缝隙里望进去，是一室的温暖。第一次，看见那平静的脸庞上涌起如此生动的暖意，多想，也被她这么抱一次，他当时后悔极了，自己怎么这么快长大了呢？小一点多好，也能让妈妈抱抱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年龄无关，即便他更小的时候，在那个人的眼里，也绝对不会出现，她看陈淼时才有的那份爱意柔情。
所以不习惯，睁开眼，该是一片孤寂的，这空白了这么多年的情景，突然有人影出现，让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背后，似乎能感受到封柌的气息，她该是睡熟了的，呼吸平稳，陈玮竟然有些留恋这感觉，转过身细细看她，是那熟悉的眉眼，鼻子，发丝……确定眼前的情景是真的，脸上因而流露出的笑意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进而把她重新拥入怀中。
封柌微动，皱了皱眉，竟像抱玩偶一般，也一把抱住了他，还满足地把脸往他胸前蹭了下，继续安心睡着。
陈玮第一次体会到，与人相拥而眠，真的是件美好的事，如果再自私一次，不顾一切，留她在身边，是不是从此就可以如此温暖？
封柌对于陈玮的过去，不是毫不介意的，后来她当然抱怨过陈玮当年的那些风流史。但她绝对没有想过，陈玮的确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可只有对她，他睡着时，没有只留个冷漠的背影，而是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再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