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可贴》林泉音

3、室友是个生意人

　　夏宛住的房子是与丁敏合租的，就租在离茶馆不远的地方，开车去不过二十分钟。
　　萧然把车停在楼下，深夜里亮着的灯和汽车的轰鸣声在这小巷子里很引人注目。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便有许多人推窗来看。夏宛最受不了人家对自己行“注目礼”，忙不迭往楼里走。
　　萧然不紧不慢地锁好车，走向她：“我送你上楼。”
　　夏宛连连摆手，像告饶似的：“不用了，不用了，我就住四楼，不远的。几步路就上去了，你不用送我。你快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
　　“是有谁我不方便见吗？如果是，我就送到这儿。”萧然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
　　他站定了步子，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倒没有……”夏宛脸一红，一低头申辩的工夫，萧然便已经踏上了楼梯。
　　“四楼是吗？是哪一间？”萧然背着手，悠闲地自顾自地向前走，一路打量着这栋房子。
　　安全设施完好，消防设施完好，应急灯完好，声控灯运行状况良好。扶手没有灰尘，地面干净。整栋楼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没有电梯。不过对夏宛这样的年轻姑娘来说不是问题。
　　看来夏宛住在这儿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402，你真的不用上去……”夏宛着急地跟在他身后，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有随意敲开邻居的门的嫌疑。
　　“哦……”萧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记住了。”
　　四楼的距离不长不短，说几句话的时间便到了。
　　萧然走在前头，正要打探402在哪儿，却忽然看见四楼楼梯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来回踱着步子。跟着她踏步的节奏而一闪一闪的声控灯显得很诡异。她穿着极其宽松的灰色吊带背心和一条皱巴巴的黑色热裤，脚下蹬着一双褪尽颜色的人字拖。这个人双手抱臂，神情焦躁，似乎憋了一肚子火。就算不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萧然也知道，此时不宜与此人说话，否则就如点燃火山，喷发是自然的了。
　　然而总有人喜欢往枪口上撞。
　　“丁敏！”夏宛看到那女人，突然欢喜地叫了起来，“你怎么出来等我了？”
　　原来这就是她在车上说的那个合租的室友。萧然心里泛起一丝疑虑，怎么是个这么邋遢的女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来接你这大小姐，你还肯回到这狗窝来？”丁敏揶揄地说道，横了夏宛一眼。她似乎……没有下来迎接夏宛的意思。
　　“对不起嘛，我下次不会了。”夏宛赔笑道，几步蹿上楼去，做了个乞求放过的姿势。
　　“这位是？”丁敏见萧然杵在楼梯口不肯走，又是跟夏宛一同回来的，早已经猜到些什么。这么些年，没见过夏宛带人回来。现在这个……丁敏对萧然上下打量了一眼，嗯，夏宛的品味还不错。
　　“哎呀，我忘介绍了。他叫萧然，是我高中时候的班长。现在做的是心理医生的工作。”夏宛笑道，亲热地挽着丁敏的手臂。
　　她们看上去像一对姐妹。姐姐丁敏大概三十出头，气质比夏宛更成熟。虽然邋里邋遢，但在生意上应该是个精明的人。萧然联想到那两个60块一对的茶杯，不禁暗自好笑。丁敏的形象，意外地跟这些细节很符合。但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学姐？同事？不，听夏宛的意思，那家店似乎是二人合开的。可是夏宛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个性，完全不像是混迹生意场的人，奇怪，这事情竟然完全没有头绪……
　　就在萧然心里默默推算二人关系的同时，丁敏那边也没有闲着。
　　“你交了男朋友怎么不告诉我？还要藏着掖着的。”丁敏扭过头悄声对夏宛说道，“两份新的茶点，下个月之前上架，没得讨价还价。”丁敏还是那样，擅作主张，夏宛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初次见面，我叫丁敏，是夏宛的室友。哦不，我很快就不是了，也许你会是。幸会幸会。”丁敏也不顾一旁夏宛对“男朋友”一词的小声抗议，客套地微笑着向萧然伸出右手。
　　真标准的生意人，萧然暗道。
　　“你好，我叫萧然。多谢你照顾她这么久。”萧然也客套地与她握了握手，口气倒真跟男朋友没什么两样，亲切的表情也足够让人误会。至于是不是故意的呢，这很难说。
　　“萧先生是打算进去坐坐？”丁敏拉着夏宛侧身一站，让出了通向房间的过道。
　　萧然很肯定，丁敏的笑容里包含着调侃的味道。算了，逼得太紧的话夏宛估计会害怕得逃掉吧。她现在不就半躲不躲地站在丁敏的身后吗。
　　“不用了。她已经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你们好好休息吧。”萧然笑着，转身下楼。
　　“那个……萧然，谢……谢谢你送我回家。”夏宛见他要走，如释重负，终于从丁敏的背后移了出来。被丁敏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立在楼梯口，扶着栏杆，怯生生地道谢。
　　“说谢谢就不用了，这种机会……以后还很多。”萧然侧过身，眼神没有过多地停留，只是微笑了一下便走开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夏宛听到没了声音，心里才放松下来。
　　终于又一次逃开，正面应对关于程皓的问话。
　　“走吧，大小姐，”丁敏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明就里，以为她是花痴上了萧然，于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往回拽，“我的姑奶奶……你是要在这儿生根啊还是风化啊？人家不说了以后还会来的嘛！”
　　“哎呀，什么跟什么啊，萧然他就是以前的同学，今天偶然碰见的。还有，丁敏你跟我说清楚了，怎么你就不要做我室友了？……”夏宛回过神来，像连珠炮似地对丁敏发起一连串攻击。她的话唠属性在丁敏面前暴露无遗。
　　“哟哟哟，你还认真了？我不就开一玩笑吗？不过我还真有正事跟你商量……”丁敏见她急了，嘻嘻一笑，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咱们先回屋说去，在这楼道里大吼大叫显得咱们多没素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