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白月光》长生明水

55、相信

　　多年的严格教养，让灵初养成了不肯在人前失态的习惯。

　　慌忙地从萧确背上下来，借着面前高大身影的遮挡，灵初低头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角，将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蔫吧的绿荷丢到脚边的灌木丛中。等到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了，才从容大方地从萧确背后转出来，与前来迎接的护卫一道往山下走。

　　到了山脚，另有二三十人在树下等候，见到灵初和萧确，立即从石头上起身，各自牵过拴在树上的马儿。

　　萧确的那匹大黑马由一个年轻的士兵牵着，领到二人的面前。灵初看着萧确向自己伸出的手，虽然感到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由他扶着上了马，两人共乘一骑。

　　灵初还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萧确这样亲密过，尤其是山路崎岖，为了防止她从马上跌下去，萧确不得不用一只手将她紧紧抱着。

　　灵初在羞涩的同时，心里更感到了一阵紧张。先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努力做出自然的样子，而后还是忍不住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一旁的护卫却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仿佛她和萧确这样子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不对劲，难道是他们家大都督经常这样抱着女孩子，所以他们才这样熟视无睹？

　　灵初被自己这个想法气到了。

　　转而又觉得莫名其妙，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在离开华山没多远，一行人来到一处村镇。萧确命人置办了一辆马车，灵初便不再与他共乘。

　　当晚在驿舍中歇下，第二天清早继续赶路。如此不紧不慢的，大约五六日后便回到了长安。

　　萧确的军队驻扎在灞上，经过那里的时候，他告诉灵初，自己有些军务要去处理，让她和护卫先回长安城，他稍后会跟上。

　　灵初应下，看着他打马向军营而去，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放下马车的帘子，命令护卫继续前进。

　　从灞上到长安，也有半日的路程。

　　在城外五里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护卫过来禀告：“公主，前面是五公子。他带了人在此迎接大都督。”

　　灵初伸手拂开帘子，微微倾身向外一望，只见前方垂柳荫蔽的长亭中，果然站了二二十人，为首的正是萧泽。

　　她心里涌上一阵厌恶。

　　就在灵初这边停下马车的时候，萧泽那里也知道了是公主的车驾经过，一行人忙走下长亭，快步上前请安。

　　灵初瞥了萧泽一眼，见他和自己离开长安时没有什么两样，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上仍旧时常挂着笑意。她的目光冷淡下来，面对众人的行礼跪拜，只稍一点头，随后放下了帘子，不愿再朝外看一眼。

　　她没有叫护卫立即动身，而是让马车停靠在路边，和萧泽等人一起等候萧确归来。

　　当初盛乐险些出事，李夫人不便处置萧泽，只道是等萧确回长安再行处理。然而从她今日见到的情形来看，萧泽这段时日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甚至作为与萧确这一脉关系较近的族人，萧泽时常被人看作是大都督的左膀右臂，在萧确外出征战的时日，他在一定程度上无疑是可以代表都督府的。这一点从他今日率领众人出城迎接萧确就可以看出来。

　　那么，萧确如果知道了萧泽做过的事，他会怎么做？

　　灵初确定萧确是知道的，江淮既然把她要去洛州的事写信告诉了萧确，自然也会提到盛乐的事。

　　所以她让人在这里停下，和萧泽一起等，看看萧确对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不幸和前世一样，她也应该能够来得及阻止。

　　时间一寸一寸地流逝，灵初坐在马车内，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手指由于不安而轻轻绞拧着。马车里很安静，似乎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声。

　　接着，隐隐从远处传来闷雷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连地面都发生了轻微的震动，从灵初身下坐着的马车横板处传了过来。

　　她听出来是马蹄声，转身掀开后面的帘子向外一望，远处夕阳之下，一队十数人正纵马奔来。由远及近，转过了一条岔道路口，踏上马车所在的这条驰道。

　　灵初辨认出来，夕阳中驰近的这队人马，正是从灞上军营归来的萧确。他换上了戎装，铠甲在暮色中仍旧晃眼，身后跟着的十数人应是营中的将领，同样穿着军服。

　　骏马速度极快，转眼便驰到了近前。灵初放下帘子，转身向着马车外行去。

　　在萧确一行人驰近的时候，马车旁的护卫早注意到，连忙于车旁跪拜迎接。人马很快行到近前，骤然停下，马蹄翻起的黄尘却未消散，连着傍晚的热风一齐向众人的面门吹去。

　　然而训练有素的护卫眉头也未皱一下，仍恭敬跪立，笔直的目光看着大都督的黑马从自己眼前踱过去。

　　前方萧泽带领的一群人见大都督没有先问候一旁的公主，而是向自己等人走了过来，一时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激动，面上带着克制不住的笑意，撩袍跪于地上，高声道：“臣等恭迎大都督！”

　　呼声落下，却没有听到什么回应。这些臣僚静静等了片刻，耳中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像是鼓点一般，敲打在人的心上。

　　忍不住抬眼一瞥，大黑马已到了近前，停下脚步。但都督没叫平身，这些人也不敢起。目光落在前方的五公子身上，只见大都督的马停在他身前，与此同时，萧泽自然地站起身来，叫一声：“二哥。”

　　“啪！”马鞭一下子挥了过来，在空中晃出一道黑色的影。

　　众人还没看清，萧泽就被抽得身子一歪，单膝跪在了地上，左侧脸颊赫然一道殷红的血痕。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片刻后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抬头去看萧确，只见他高踞马上，神色极为冷淡，用马鞭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萧泽，命令身侧的随从：“把他给我绑起来。”

　　从萧确打马驰近到他突然挥鞭教训萧泽，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是片刻间的事。灵初刚刚下了马车，手还扶着车前的横木，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萧泽被一鞭子抽得跪倒在地，不禁怔了一下。

　　没有回城征求李夫人的意见，萧确直接让人把萧泽发配到了凉州，用的理由是渎职。

　　灵初的脑子里乱乱的，等到几个士兵带着萧泽远去，众人犹自疑惑的时候，她再次扶着横木上了马车，没有去看萧确。

　　毫无疑问，这样的结果是她所期望的，但同时也是没有料到的。这不由让她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在她眼里，萧确其实跟前世没有什么区别，仍旧是那个作风那个性情。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毕竟他没有带着记忆重活一次。然而今日的结果却与前世大相径庭，除了她因为提前预知而成功避险之外，萧确方才的举动，让她不得不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关于前世，她是不是对萧确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里，她不禁掀开侧旁的帘子。

　　马车在夕阳中辘辘行驶着，萧确乘马走在一边，保持着与马车相同的速度，不紧不慢。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灵初微微仰头注视着萧确，目光落在他线条坚毅的侧脸上。

　　在这一瞬间，她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

　　就在灵初一行人回到长安城不久，萧确发作萧泽的事也几乎在都督府中传了一个遍。

　　自然，深居静养的孙夫人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孙女萧漱月来向她请安的时候说起这件事，眉目间犹带着不屑的神色：“这才多长时间，那厮是真把自己当成都督府的主人了不成？五哥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姑娘，又没真做什么，他竟将他赶到凉州那鬼地方！”

　　萧漱月是李氏的女儿，孙夫人的亲孙女，祖孙间感情深厚，故而孙夫人没有责怪她言辞不当，只拍拍她的手：“可那姑娘却不是普通人，是永嘉公主的妹妹，封了县主的。你二哥有多在意那公主，你也知道。”

　　“他才不是我哥哥！”萧漱月突然反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停顿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委屈和不甘，垂下了眼睫，“我哥哥只有一个，已经在城外庄子里待了三年。”

　　李氏与萧泓共得一儿一女，因她常年随萧泓征战在外，兄妹俩就由孙夫人抚养长大。听到萧漱月提起自己的亲孙儿，孙夫人的神情也不由黯然起来，问道：“你哥哥近来如何？”

　　萧漱月也是刚从庄子上回来，没有去见李氏，先来拜见孙夫人。听见祖母发问，便将兄长的近况一一说来。孙夫人认真听着，不时地点点头。

　　等到说完，萧漱月的心里犹自气不过，冷哼了一声，向孙夫人道：“祖母，您说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就将甘愿将父亲的基业交到一个野种手里？我看这厮行事是越发猖狂了，哪里还将咱们家放在眼里？”

　　孙夫人沉吟片刻，没有反驳萧漱月的话，抬眼看着前方，苍老的双目中似有精光闪动，淡淡道：“不过是一把刀，好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