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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披帛 ...

  •   萧确回府的第二日,江无涯来向他辞行。

      两人相识多年,在萧确声名未显,还只是怀朔一个小小守将的时候,曾从柔然人的刀下救了江无涯的性命。而后这位身负绝技的神医为了报恩,便一直留在萧确的身侧。

      前些时日江无涯被萧确从秦岭山中请回来,配合他演了一出戏。虽然不明白萧确已经成为大都督,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法子哄骗公主,他也不赞成用欺瞒的手段去争取心上人的好感,但萧确说这是最后一次请他帮忙,他也就应下了。

      事实上,随着萧确的地位越来越高,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也就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以征伐巩固权力的道路。虽然对于身处乱世的权臣而言,这几乎是必经的道路。在他跟着萧确的那些年里,江无涯也亲眼见过他为了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向上爬的样子,他也能够理解。

      但他只是一个医者,毕生所愿就是救死扶伤,只希望这样的世道,死的人越少越好。一将功成万骨枯,并不是他能够认同的理念。所以在萧确回长安执掌关陇之后,江无涯便与他分开,去了秦岭万花谷隐居。

      此次出山,应当是他与萧确最后一次见面了。往后他会长居秦岭深山,不再涉足尘世。只是有些可惜他为萧确做的面具,翻遍了古书,只得了这么一个,不幸被公主一气之下烧毁了,当真可惜!

      两人所求不同,萧确自然不会勉强。当初的确是他救了江无涯,不过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他受的那一身伤,又有哪次不是江无涯治好的呢?认真说起来,两人本就不相欠。

      见他去意坚决,萧确也不强留,命人备了谢礼与盘缠,亲自送到门口,向他行了一个晚辈的礼,神色郑重地道:“先生保重。”

      江无涯忙还礼,连声道:“不敢,不敢。”正要离去,脚下却踌躇了片刻。

      萧确见他神情,耐心问道:“先生还有话要说?”

      江无涯点点头:“昨日我去了陛下那里一趟,原本在半个多月以前,陛下还未离开长安的时候,我见他身体已经痊愈差不多了。此次归来,本以为即便没有好全,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结果……”

      事情仿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江无涯顿了一会儿,才组织语言继续道:“结果他的病情却以不可遏止的速度恶化下去了,以老夫目前的医术,竟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说到这里,不禁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萧确道:“最坏的结果呢?”

      “应当……活不过三十岁。”江无涯道。

      作为一名医者,这自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但既然没有办法,他也就不多想了,只能听天由命。只是对于萧确来说,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所以江无涯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走之前告诉他。

      “薛廷自己知道吗?”萧确问。

      江无涯点了点头:“应该是早就知晓。”

      一时无话,江无涯牵过随从领来的马,再次拱手向萧确道别。随后翻上马背,扬鞭驶向前方。

      萧确看着他晨光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想到他方才告诉自己的话。

      没有想到薛廷比自己回来得还要早,说明他在洛州将玉珏交给自己后就匆匆回了长安,路上应该是与灵初错过了。

      他是病得撑不住了才回的长安?

      萧确对于薛廷起初的印象,只是那个经常在公主身边出现的太子殿下,清隽而温和,一言一行都令人如沐春风。而就是这样一个英俊儒雅,看起来温和到极点的男子,后来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他那时候被打得浑身是血,死撑着不肯跪下,额角淌下的血水模糊了视线,朦胧中望见一身白衣的薛廷立在自己面前,眉目间带着一贯的笑意。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虽然薛廷对灵初的心思还是让萧确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但突然听到他病得快要死的消息,他还是感到有些微的惊讶,同时飞快地在脑子里把事情捋了一遍。

      江无涯说他的病不像是旧疾,倒像人为所致,再加上他做太子的时候还好好的,应当是登基之后才出的事。

      他弃洛阳奔长安是因为元氏,又是从元氏曾驻扎的洛州一回来就病情加重,这样说来,应当是元氏对他做了什么。

      萧确觉得自己的推测应当八九不离十了,但是隐隐约约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微微皱眉,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灰暗的云层矮矮地压在上空,沉重而厚实,像是压在了人的心头,盖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

      潼关凯旋,都督府早已准备庆贺,只是昨日萧确归来的时辰有些晚,故而等到今日才正式设宴。

      刚到傍晚,宾客已来齐了大半。府中烹羊宰牛,处处灯火明亮,欢呼庆贺声响成了一片。

      正堂里几乎坐满了宾客,有关陇的臣僚,本地的士族,更多的则是随萧确一道征战的将领。男人们聚到一处,很快便酒至半酣,兴致上来,有的甚至放声高歌,余者击箸相和,将欢乐的气氛推向高潮。

      萧确平日很少饮酒。

      此次与元钦对战,虽不是大胜,但毕竟初步扭转了双方相差悬殊的境况,对于关陇的士气而言,意义非凡。而从他本人的角度来讲,潼关的胜利也彻底奠定了他在关陇的地位,他将不会再因为年轻而处处受到老将的掣肘,心中的宏图,也得以更加顺利地施展。

      心中畅快,手下的将领纷纷围过来向他敬酒时,萧确便破例地来者不拒,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席上宾客见他如此,几乎沸腾了起来,劝酒更加尽兴。

      萧确酒量不浅,但这般豪气干云,也很快感到微醺。身侧的江淮怕他醉倒,上前帮忙推挡了几下,寻个借口扶着萧确下去歇息。

      灵初这边的宴会没有这么闹腾,略和几位女客问候了几句,用了些膳食,她便起身离席,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刚一出来,就看见对面的江淮扶着萧确,而后者好像很不习惯让人搀扶,固执地要自己走,结果身影突然晃了一下,险些打了个趔趄。

      等到走近,灵初问道:“大都督是喝醉了吗?”

      江淮点头:“是有几分酒意。”他停住脚,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萧确腰间望了一眼,“不好,卑职把都督的佩剑落在宴上了。”望着灵初道,“公主能否帮属下将大都督送到那边的厢房歇息,属下拿了剑就过来。”

      灵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空房,点头应下:“好的,我送大都督过去。”抬脚上前扶住了萧确。

      江淮闻言,欣喜地道:“多谢公主。”说完转身向正堂而去。

      萧确站着不动,抬起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双眼微阖着,倒还算稳当。灵初虚扶着他的胳膊,怕他像对江淮一样,不要她扶他,只好稍稍用力,引他往前走,柔声道:“跟我来吧。”

      结果刚一抬脚,萧确整个人就往她身上倒,灵初“唉哟”一声,慌忙扶住了。只觉得这人玉山一样压在了自己身上,还好她早有准备。

      萧确倒没推开她,只是靠得也太紧了,灵初费了老大的劲才能搀着他往前走。等到了厢房,弯腰将他放在榻上,直起身来的时候,灵初累得直喘气。

      萧确躺在榻上,一只手搭着额头,双目紧闭,似乎醉得睡了过去。灵初心想他酒品还挺好,喝醉了就睡觉,也不闹腾。走到一边帮他把靴子脱下来,双脚放在榻上,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天气这么热,倒是不用盖被子了。最后抬手放下帐幔,遮住了床榻。

      做完这些,灵初拍拍手,转身走出了厢房。

      经过屋外走廊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瞥到了廊下站立的侍卫,灵初转过弯来,她干嘛不让侍卫帮忙扶着萧确啊,真傻。

      灵初收回视线,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肩上的披帛不见了。不对啊,方才还在的。

      灵初一想,应该是无意中落在厢房了,连忙转身回去。

      走到近前,揭开帐子,却见萧确仰面卧着,身上的深青色袍子脱了一半,里间的白色中衣领口也半敞着,却把她的绛红色披帛盖在脸上身上,和他自己的衣裳纠缠得分不开。

      他双手握住了披帛的一条边,闭着眼睛,将那温香软红的轻丝放在脸上嗅着,半透的丝帛下似乎能看见他迷恋而陶醉的神情。

      灵初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仿佛燎原一般的热火在表皮之下蔓延开来,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处都是热的。

      他……他怎么能这样?

      羞赧和气恼的情绪一下子漫过来,灵初上前扯住了披帛的一端,要从他手中抽出。拽了拽,没拽动。只好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结果指尖肌肤刚一相触,灵初的手腕就被他攥住。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她还没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下,后背就贴上了床榻。

      而萧确就压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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