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白月光》长生明水

49、重逢

　　出长安一路西行，因天气炎热，灵初一行人多是捡早起凉爽的时候抓紧赶路，至日中则投宿歇息，傍晚再行一段时间。

　　如此赶了七八天的路，这日抵达华山脚下。

　　翻过华山，往南二百里即是洛州。

　　这条路灵初从洛阳来长安的时候也曾走过一遍，彼时的薛氏皇朝明面上还未分裂，北边的起义军在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之后很快被朝廷镇压了下去，从中原到关中的道路，看上去还是太太平平的。

　　今日重走一遍，却明显地感觉到四野更为荒芜了，盖因关陇萧氏与关东元氏正式开战，乱世将至。

　　虽然还不至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但从车轮下渐趋毁坏的驰道和路上荒芜的人烟来看，盛世早已不再。

　　行至华山，人烟更少，满目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马车在山路上不好走，一行人慢腾腾地艰难挪上一个坡道，正松了一口气，刚在坡顶停住脚。忽而从两侧的密林里窜出几十个黑衣蒙面的贼匪，举刀便刺。

　　驾车的马受到惊吓，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发了狂似的冲下山坡。

　　护卫见状大惊，回身大喊道：“保护公主！”

　　灵初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听见山谷里风声激荡，兵器碰撞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她心头一跳，刚想掀开帘子，马车忽然狂奔起来。

　　灵初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车厢里前后翻仰。过了片刻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随着马车的动荡倾到一边，伸手攀住车厢侧壁。

　　掠过的风掀起马车的帘子，时不时地扑打到脸上，灵初转头避过，从缝隙中向外张望。马车的速度极为迅速，再加上是下坡路，速度更快，外面的山岭飞速倒退，落在满心慌乱的灵初眼里，几乎让她生出了眩晕的感觉。

　　而马儿似乎比她更慌乱，狂奔着不知要冲向哪里。

　　灵初的心砰砰跳着，双手攀住车壁，在马车的摇晃颠簸中艰难地往前挪去。到了车门的边缘，她伸手试图拽住缰绳，然而那点子力气根本不足以使一匹发了狂的骏马停下脚步。

　　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驭马。

　　有心等马儿停下来，然而灵初举目一望，前方似乎没有路了。山岭犹如被天神的巨斧劈开，前面横着一道断崖。

　　马车向着悬崖直冲而去，灵初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整个人都颤抖得不受控制。

　　来不及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双手攥得死死的，闭紧了双眼，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马车外的草丛纵身一跃。

　　似乎连风声都静止了，灵初在草丛中滚了一遭，双手护在头部，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心跳还很剧烈，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大脑空白了一瞬。片刻后，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正巧望见那辆马车“轰”的一下撞进了悬崖。

　　灵初的腿一下子软了，彻底倒在了草丛里。

　　午后的阳光正照在这片草地上，照在她正不断往外冒冷汗的额头上，很快又将汗水蒸发。

　　灵初受不了毒辣的日头，缓过来后支撑着爬起。低头查看一下自己，除了跳车的时候膝盖被小石子磕了一下，居然没受什么伤。

　　手捂着胸口，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悬崖，有些感叹自己的命大。

　　收回视线，灵初又朝着四处望了望——她这是到哪儿了？

　　眼前有好几条岔路，她不确定自己是从哪一条路过来的。再加上四面都是山林，灵初觉得自己无法顺利找到回去的路。

　　华山连绵百里，方才马车带着她也跑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护卫能找到她吗？

　　头顶阳光火辣辣地泼下来，灵初解开自己头上的红色发带，绑在路边的一根树枝上，而后转身走到一丛树荫下，暂时躲避毒辣的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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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前，萧确接到长安来信，得知灵初动身前往洛州的消息。

　　他仔细看了看书信落款的日期，计算灵初一行的路程时间。若他没有算错，灵初此行会经华山，过广阳郡，最后南下抵达洛州。

　　按日行夜息的速度来看，现在她应该刚过华山。

　　萧确又问过广阳郡郡守，确认公主一行人并未经过。当夜他便交割军务，命令赵绰与谢恢带领大军先行返回长安，他自己则在广阳等候公主。

　　出潼关行军数日，几乎没怎么歇息过，但萧确依然睡不着。按他的估计，至多再有三日灵初便能从华山抵达广阳。

　　然而他连等都不愿意等了，甚至没到天亮，直接牵马出了驿舍，带着十几个亲随星夜奔于驰道，向着华山行去。

　　军人的速度本就比马车要快，不眠不休，不到两日便已抵达华山。

　　却一路上都没见着灵初的队伍，萧确眉心微皱，望着苍苍莽莽的山林，正在思索是哪里出了岔子，路上却忽然碰见了一个自己留在长安的下属。

　　在出征前，萧确让江淮带着一部分亲兵留在长安护卫公主，后来灵初前去洛州时的护卫队伍也是由这批亲兵组成的。

　　故而萧确见到那名士兵，下意识地以为灵初就在附近，心下一松，连日来的疲劳也似一扫而空，忙命他上前回话。

　　那士兵却告诉他，队伍在两个时辰前遇到了山匪，公主的马车受到惊吓，不知奔到了何方。护卫正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随着那士兵的回话，萧确的眉越皱越紧，顾不上骂他，问清楚午时变故发生的位置，沉着脸转身行去。

　　找到与山匪打斗的位置，沿着马车奔下坡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前，萧确稍稍停顿了一下。山路绵延，岔路处又分岔路，也难怪那些人找了半日也没找着。

　　路上看不出车辙的痕迹，天光也渐渐暗了下来，他凭着直觉选了其中的一条路，命身后的亲随也分散开来。

　　边走边找，又朝前行了两刻钟，明月挂上东山，照见了不远处的悬崖。

　　前方已无路，萧确正要回转，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瞥见了树枝上的一根飘带。

　　他慢慢走上前去，借着月光的清辉，看清楚了树枝上随风轻轻飘摆的红色发带，认出来是灵初的。抬手取下，转头四处环顾，却没有灵初的影子。

　　他了解公主的性情，既然留下了标记，应该不会随意走动。她去了哪里？

　　盛夏七月，炎热的天气最耐不得渴，她应该是去了有水的地方。

　　水？萧确支起耳朵，凝神细听，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潺潺水声。

　　循声而去，没走多远，果然又在一树枝头上找着一根布条。

　　萧确一路顺着这样的标记朝前走，拨开面前的灌木丛，来到一块空地上，踩着地上如水的月光，向着不远处的山间溪流行去。

　　最后停下了脚步，看着溪边持着木叉的少女的背影，唤道：“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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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灵初吓了一跳，手中的木叉没刺准，光滑的鱼鳍从木叉顶端滑过，呲溜一下逃走了。

　　她转过身来，呆呆看着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萧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丢了手中的木叉，向他走过去。

　　“你……你怎么在这里？”

　　灵初问他，没得到回答，反而一下子被他攥住了肩膀，从头到脚地打量着。

　　灵初顿时感到一阵不自然，听见他的关切，忙道：“我没事，真的没事。”怕他再动手动脚的，抬手轻轻推他一下。

　　确认她没受伤，萧确松开灵初的肩膀，几步走到侧旁的一株松树下，席地而坐，后背靠着树干，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灵初觉得纳闷，也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问道：“你怎么了？”

　　萧确仍旧闭着眼睛，声音微微沙哑，神色里是掩饰不住的疲累：“三天没合眼了，我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