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白月光》长生明水

44、猎鹰

　　时令进入初夏，这两天却下过了几场雨，气候反复，萧确的祖母孙夫人再一次病倒。

　　孙夫人本就上了年纪，且近年来一直身体不好，这一病就有沉重。府中的人听说，忙前去请安探望。

　　灵初也得到了消息，这一天便让玉娘挑了些适宜的滋补药品，带着前去看望孙夫人。

　　住进都督府将近半年，灵初其实很少见到这位孙老夫人，一来老人家深居简出，喜好清静，二来灵初隐隐约约地觉得，孙老夫人似乎不怎么喜欢自己。

　　虽然如此，孙夫人毕竟是萧家目前地位最高的人，薛氏寄居他人屋檐之下，如今主人家生病了，灵初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探望。

　　好在今天去看孙夫人的也不止灵初一人，在去的路上就碰见了几个萧家的姑娘，于是几人便顺道同往。

　　到了孙夫人的住处，几个仆妇迎了上来，打起帘子，将灵初和几个姑娘让进去。

　　和前次来的时候一样，屋子里仍旧是浓浓的药味儿，孙夫人此刻正半靠在榻上，儿媳李氏端着药碗伺候她用药。

　　灵初见她病容略显憔悴，脸庞苍老而干瘦，颧骨似乎更高了些，但却没有一丝颓唐的意味，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起，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髻，以乌木簪束着。

　　听到有人进来，孙夫人抬手止住了李氏喂药的动作，转头看着最前方的灵初，眼神清湛，若有精光闪动。

　　灵初上前，微微行了个晚辈的礼：“听闻老夫人身体不适，一直有心前来探望，只是恐怕打扰了老夫人休养。今日听无涯先生说起您已无恙，这才略备薄礼前来致意，望老夫人勿怪。”

　　孙夫人也在榻上还了礼，面上露出淡淡笑意：“公主有心了，老身在此谢过。”说着，命人接过灵初带来的物品。

　　其余的人也都上前问候，孙夫人略略应了。接着似乎有些倦了，慢慢又再靠坐回榻上。

　　灵初道：“老夫人需静养，我等不敢再叨扰，这便先行告退。”

　　李氏忙起身相送。灵初止住了她，自己带着玉娘和侍女走出了屋子。

　　还没出院门，迎面却碰见一个身着紫衣、环佩叮当的妇人，对方一见她便露出笑颜，加快脚步到了灵初近前。

　　身畔的玉娘见灵初怔了一下，明显是没有认出来人是谁，便微微倾身向她，低声道：“公主，这是郑夫人。”

　　灵初才想起来，这妇人是萧确的堂婶，算是李夫人的妯娌。以往萧家的几次宴会，时常见她在李夫人身边出现，只是没有说过话。所以对方贸然地上来与她攀谈，灵初才会感到有些许的错愕。

　　郑夫人在她面前停住，矮身行了个礼，面带笑意地问道：“公主是来探望老夫人？真是巧了，妾身也是。”

　　对方说话时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那满头的珠翠和手腕上的镯子便叮叮当当地响，灵初看着她涂着厚厚一层粉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面上攒着一个得体的微笑。

　　郑夫人又随意攀谈了几句，轻轻甩着手中的丝帕，向灵初的周围扫了扫，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问道：“今日公主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怎么不见县主？”

　　灵初淡淡道：“舍妹另有要事，改日再专程来拜会老夫人。”

　　“哦。”对方似乎有些失望，没有再说什么，抬眼望见前方李氏出了房门，将手一拍，赶忙迎了上去，“姐姐，我正找你呢！”

　　灵初只感觉身侧一阵风飘过，携着珠翠之声，那郑氏就没影了，无语地望了望天，没说什么。

　　玉娘却对郑氏没规没矩的言行颇为鄙夷，转头瞥了她一眼，低声道：“真是不知所谓。”

　　就灵初的观察来看，整个都督府都是颇为崇尚节俭的，就连孙老夫人屋子里的陈设也极为简单，主母李氏平日的打扮也多以素简为主。所以方才那个郑夫人整日华服着身，一头珠翠的模样，灵初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还能说是个人喜好不同，只是她今日是来看望生病的孙夫人的，还作如此打扮，就显得很不合适了。

　　“也不过是仗着她丈夫以前救过老都督一命，夫人肯让着她罢了。”一个侍女道。

　　灵初停住脚步，转头望她一眼。

　　侍女微怔，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惴惴看着灵初：“怎、怎么了公主？”

　　灵初摇头：“无事。”

　　侍女这么一说，灵初才反应过来，原来郑夫人就是那萧泽的母亲。当年萧泽的父亲为救老都督萧泓一命，自己中箭而死，郑氏便成了寡妇。也是因着这份恩情，母子俩一直在萧家备受礼遇。

　　想到前些日子在庭院见到的那个人，灵初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却不知道这感觉是不是源于她对于郑夫人的不喜。

　　……

　　回到自己的住处，灵初远远地就听见了一阵笑声，银铃一样地钻入耳中。跨进院门，看见盛乐正和几个小侍女站在一个鸟笼子旁边。

　　鸟笼是打开的，枭鹰尖利的爪子抓在细细的横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围的女孩子们。

　　盛乐将剪得细细的鲜肉夹到它面前，笑着哄道：“小枭，吃一口，来！”

　　枭鹰不屑地扭过头去，淡金色的眼睛扫也不扫一下，偶尔才肯大发慈悲地将头低下，猛一下把肉叼进嘴里，飞快咀嚼，女孩们便兴奋地欢呼起来。

　　灵初被她们快乐的情绪所感染，面上也带了微笑，脚步轻悄地走上前去。这时一只小白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三两下蹭到灵初的脚边，轻声喵呜着。

　　灵初蹲身将它抱起，捏捏它肉乎乎的身子，低头盯着小猫琥珀一样的蓝眼睛，笑着道：“小白，你又长胖了啊。”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江淮，淡淡问候：“江副官也在？”

　　“是，臣担心枭鹰野性难驯，会伤到县主，所以在旁边看着。”江淮道。

　　自萧确出征后，他在府中的一应事务差不多都是交由江淮照管的，那只鹰也是江淮在养。盛乐自上次春猎的时候见过那只鹰，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正好趁这个机会要来玩一阵子。江淮也挺大方，二话不说便把枭鹰送了过来。

　　“公主的猫很漂亮，似乎是纯种的波斯猫。”江淮看了看灵初怀中的小白猫，认真道。

　　“是啊，”灵初点点头，“就是太能吃了，当初捡到它的时候才巴掌那么大一点儿，你看现在，”灵初举起来掂了掂，向他道，“胖成什么样了？”

　　江淮笑了笑。

　　侍女走过来，将灵初抱着的小白猫接过去。盛乐转头叫她：“阿姐，你过来看看，小枭今天好乖啊。”

　　灵初看着枭鹰那威猛的个头，那尖利得能把人一抓一个血窟窿的爪子。“你管它叫小枭？”肉麻兮兮的，灵初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鹰是萧确的，灵初这会儿一点也不待见它，又想到自己当初被骗得团团转的情形，不禁暗暗咬牙，摸着枭鹰羽毛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加重，一下子揪下来好几根淡金色的羽毛。

　　枭鹰“嘎”地惊叫一声，扑腾几下翅膀，灵初才回过神来。

　　“阿姐，你还在生气啊？”盛乐一面安抚枭鹰，一面向灵初道。

　　坦白讲，萧确不在她面前晃，灵初确实渐渐就没那么生气了，只是两人对质那天的情形却一直像一块石头似的堵在她的胸口，令她感觉憋闷得慌

　　想到这里，就不禁恨恨道：“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不要脸，被揭穿了还敢镇定自若的，难道他就不会觉得紧张，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灵初越想越气，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公主，他骗你的，”江淮幽幽道，“其实他紧张得要死。”

　　灵初猛地回头，眼睛盯着江淮：“你怎么知道？”又想到他曾经跟萧确联合起来在她面前演戏，自然也不信他的话，“你在大都督背后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他？”

　　江淮求饶地举起手：不说了。

　　正在这时，盛乐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拉着灵初道：“阿姐你看，这只鸟像不像你以前养过那只枭啊？”

　　灵初闻言，转头盯着枭鹰细看，摇头道：“这种鸟不都长得一样吗，怎么看得出来？”

　　“不，我记得你养的那只右眼睑下有一块黑色的圆形斑点，正巧，小枭也有。”盛乐向她解释。

　　灵初以前的确养过一只幼年枭鹰，后来嫌烦，就送给了裴劭。这么说，他一直都带在身边？

　　灵初手抚着枭鹰的羽背，枭鹰转过头来，长而光滑的鸟喙在她手背上蹭了蹭。这样亲昵的姿态一下子让她高兴起来，灵初夹了块肉喂给它，轻笑着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

　　枭鹰淡金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回答她，灵初心里更高兴，点点它的鸟喙：“那你以后还是跟着我好了，嗯，不许再理他。”

　　“听见了吗？”灵初问，结果枭鹰一下子振翅飞起来，忽的一下飞出了笼子。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忙仰头去看枭鹰的踪迹。好在枭鹰没有飞远，只飞到了院子外面的一方天空。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除了枭鹰之外，湛蓝的天空下还另有一只纯白色的大鸟，其躯体健硕，色如霜雪，矫健的身姿一望而知也是一类猛禽。

　　“是海东青，好漂亮啊！”有人认了出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这一类难得一见、且一向被视为珍宝的猛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是因为碰着了对手，枭鹰才按捺不住地飞了出去，于空中和那海东青搏斗了起来。两只性情酷烈的鸟儿，一暗灰一雪白，羽翼上下翻飞，时而引颈长鸣，争斗得竟格外激烈好看。

　　灵初有些担心枭鹰，毕竟那海东青的个头更大，又是出了名的善战。但转头看一眼江淮，见他神色轻松，也没有要召回枭鹰的意思，便耐下性子。仰头又一看，果然见枭鹰不落下风，且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两只猛禽犹自格斗，院外却突然响起一道口哨声，那海东青一听，猛地停下动作，向后一翻，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笔直下落，顷刻不见了踪影。

　　接着院门处却转进来一个人，正是前些时日见到过的萧泽，他身影高挺而颀长，海东青收了羽翼，安静地立于他的肩头。

　　萧泽先向灵初一躬，唤了声公主，而后转向离院门不远的盛乐，将肩上的海东青捉在手里，向她道：“听闻县主对猎鹰有兴趣，臣近来得了三两只，不如送一只给县主，正好也和那只枭儿作伴，县主意下如何？”

　　平心而论，萧泽的长相是很出众的，他这样身形潇洒地出现在眼前，姿态谦恭而又不至于谄媚地送上珍宝，很容易令女孩子生出好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灵初见到他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还没想明白，就听见盛乐淡淡道：“公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并不需要。”说罢转身，站到了灵初身后，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