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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花海 ...

  •   灵初微微仰头,对上贺云州的眼睛,轻声道:“没什么,方才我的猫跑到了这里,我来寻它。”

      贺云州向一旁瞥了一眼,看见了侍女怀中的那个浑身雪白的小东西,没说什么,自下了马,站在灵初身侧。

      他个子高,一下子就将空中的烈阳遮挡,投了一片阴影在灵初的身上。仿佛天然自带的纯男性的压迫力,即使他什么也不做,灵初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点紧张。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心脏已经砰砰地跳动起来了,似乎是希望他能站远一点,好让她的心跳得不要那么快;却又希望他能更近一些——近一些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要做,只要静静看着她就好了,她这样想。

      不料贺云州真的向她看过来,灵初顿时生出一种心思被人看破的尴尬和荒唐感,一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避开对方的视线,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实质地落在她的脸上。

      灵初双手掩在袖子下面,轻轻攥了一下,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神色,看着远处的箭靶道:“将军的箭术很好。”

      声音还有点不自然,希望他不要听出来。

      贺云州笑了笑,似乎很愉悦的样子:“谢公主谬赞。”他将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取了下来,看着灵初道,“如果公主想学,卑职可以教您。”又补充了一句,“公主的手很稳,适合学箭。”

      那把铁弓一看就很沉,灵初连连摇头:“我不行的……”说完又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只好道,“其实以前我阿兄也教过我,奈何我对骑射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分,只能作罢。”

      骑马射箭这回事,看上去剽悍潇洒,可等到要自己学,就知道有多苦了,以前薛廷耐着性子教她,灵初都不肯好好学,现在自然更不愿遭这份罪了。

      好在贺云州也没有勉强,闻言转身,将弓箭递给了练马场的侍从。吩咐了几句,又转向灵初道:“公主是第一次来这行宫吧,用不用卑职陪着您四处游览一番?”

      灵初今天原本的计划就是出来玩的,自然是愿意,面上也不禁带了好奇和期待的神色,看向贺云州道:“去哪儿?”

      贺云州却没回答。

      不一会儿,先前带着弓箭退下的侍从却又回来,手里牵着一匹比暴雨略矮一些的白马。

      “公主可会骑马?”贺云州问。

      “会一点。”灵初上前握住了缰绳,伸手在白马的颈子上抚了抚,见其性情温顺,便踩着马镫子跨坐上去,白马稳稳地将她托住。

      贺云州也牵过暴雨,乘马立在灵初身侧。

      灵初吩咐侍女带着小猫先回去,随后将手中的缰绳一抖,白马便踏着轻快的步子向前奔去。

      黑马紧随在一旁,落后于一个马头的距离。

      暴雨喜欢奔驰,这样不紧不慢的速度令它有些不满,突突地打了个响鼻,睨了一眼前方的白马。

      风声呼啸着从耳旁掠过,抑或带着山野的气息灌入肺腑之中,两边深翠的密林连绵不断地倒退,这样的马上飞奔让灵初感到有些眩目,却又隐隐有一种兴奋。

      顺着贺云州所指的方向行去,渐渐地,忽然看到一大片斑斓的色彩铺展在眼前,一望无际,似乎蔓延到了天边。

      更近一些,才发现是一大片花海,说不出名字的蓝紫色花朵盛放到极致,绚烂得像是造物主泼洒下来的色彩,将美丽与缤纷肆意挥霍,毫不吝惜。

      灵初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美丽——灵初及笄的时候薛廷几乎把整个洛阳的牡丹都搬进了宫中,为她搭建了赏花台以庆贺——然而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仍旧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身下的白马似乎被主人的情绪所感染,步子慢了下来,向着那片花海踱去。

      不忍让马蹄踩踏鲜花,灵初勒停了白马,翻身下来。

      近距离观察,她依然认不出这片花海是什么品种的花,高不过才到她的脚踝,花瓣也是小小的,深深浅浅的蓝紫色,不是那种大气明艳的美,却别有一种清幽情致,很合灵初的审美。尤其是数不清的花朵聚集起来又铺展开去,于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芬芳,让人如置身幻境,沉醉不已。

      灵初行走在花海中,一眼望不到尽头。春风轻轻吹拂着她淡粉色的衣裙,脚下是春日绵软的青草,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她忽然有些犯懒了,寻了块平整的草地坐下来。

      几步远的地方一阵慢悠悠的响动,衣袍的下摆扫过花枝,发出窸窣的声响,贺云州停在了她身旁。

      灵初屈膝坐着,双手撑在身后,转头看一眼贺云州,见他躺在草皮上,枕着一只手臂,望着头顶的天空,眼睛微微眯着,很是享受的样子,不由也躺下来,学他枕着手臂。

      天空湛蓝而深远,偶尔飘着几朵白云,灵初的视线正跟着一片云移动,忽而想到一个问题,转头道:“将军,此处的景致这样好,怎么不见有人过来赏玩?”

      “……”这个问题问倒他了,总不能说这片花海他伺候了三年,吩咐人看着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贺云州顿了一下,道:“世人多汲汲于名利,再好的景致放在眼前也未必有心欣赏。”

      他说得一本正经,灵初便配合得点点头。

      不过此时置身于旷远的天地间,灵初倒是找着了一种久违的自由的感觉,这样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去想的时刻,仿佛只在另外一个时空。她突然有点想念那个世界了,尽管那里也没人在等她。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灵初道。

      “羡慕我?”贺云州转头看她,“羡慕我什么?”

      灵初想了想,慢慢道:“你驰骋沙场,杀敌报国,能够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你武艺高强,受人尊敬,遇不平事亦有能力解决;你为人正直、勇敢、不受拘束。所有的这些,我都觉得很好,很羡慕。”

      “我有这么好?”贺云州笑了笑,又转过头去,隔了一会儿道,“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有人十来岁就投军,踏着敌人的尸骨往上爬,其实也不一定是为了什么报国的理想和志向,只是单纯想活着,想出人头地。至于什么正直和勇敢,这么美好的词,”他摇摇头,“不太适合我。”

      灵初也只是突然感慨而已,并不想和他争出个什么结果,她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贺云州在她眼里就是哪里都好。

      不过他的话再次让灵初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想要把这种感觉说出来。没有过多思考,她忽然道:“其实,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我吗?”贺云州似乎来了兴趣,轻轻扯一下嘴角,“公主觉得我像谁?”

      灵初想说裴劭,但是贺云州又不认识他,说了也白说,只好道:“有点像萧确,唔,就是大都督。”说完又下意识地反驳,“其实也只是身形相似,性格一点都不一样。嗯,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贺云州坐了起来,似乎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灵初也跟着坐起,手里捏着一朵无意中摘下的小花,低头边撕着花瓣边道:“其实我们……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以前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再见到我的时候态度就有些……”灵初斟酌着用词,“让人不舒服。”

      因为没有向人诉说过自己的心情,灵初已经憋了许久,故而一开始就有些收不住,继续道:“很多事情我明明不喜欢,却要被强逼着去做,再三地说也没有用。”抬眼看向贺云州,“你知道的,他是大都督,连我阿兄都奈何不了他,我又能如何呢?”

      贺云州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道:“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他。”

      灵初的本意不是要发牢骚,却不知怎的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忙道:“其实也没有,原本也是我对不住他,所以他后来的态度我也能理解,只是不喜欢罢了。”

      “谁又会喜欢被人强迫呢?”贺云州淡淡道。

      灵初如遇知音,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卑职认识的大都督,似乎没有公主说的那样不堪。”

      他语气轻飘飘的,灵初却不敢苟同,心想,萧确要是非逼着娶你你就不这么想了。

      又听他继续道:“卑职对大都督的身世也有所耳闻,听说他曾是萧家弃子,生母早逝,十来岁就投身军伍,一刀一枪地拼到了主将的地位,这一点倒是与某的经历颇为相似。”

      灵初也不得不承认,萧确的确很会打仗,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召入洛阳,受到她父皇的接见。

      “而后因缘巧合地被迎回了萧氏,在老都督病逝后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执掌关陇,却能很快站稳脚跟,其心志与手段颇令人佩服。”

      贺云州这么说,灵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听得出来他是很崇拜萧确的,这很正常,萧确在军中一向很有威信,又是贺云州的上司。既然他夸得这么情真意切的,灵初也不好一直晾着他,随意附和了两句:“嗯,确实令人敬佩。”

      “总之大都督无论哪方面都强过卑职。”贺云州总结道。

      “不是……”

      灵初刚想反驳,却听他道:“我猜公主拒绝大都督,应该不仅仅是他太过强势的原因。嗯?还有什么?”

      灵初当然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而且对于贺云州提出的问题,灵初渐渐感到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上贺云州的视线,灵初的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然不会这么追根究底的。

      灵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迅速地在心里盘算该怎么解释,然而越想越觉得是一团乱麻,干脆直视着他道:“我跟萧……大都督的事,往后再跟你慢慢解释。我只想说一句,我跟他没什么的。”

      见他低下头不理她,灵初有点急了:“真的没有!”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蠢,她这是在干嘛啊,人家又没说对她有意思!

      轻轻咳了一声,灵初状若平和地将视线移向远处:“我是说,今日天气甚好……”转头看了贺云州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咦,这是什么?”

      贺云州将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

      灵初伸手摸了摸,大小正合适,忍不住拿下来看了看,又重新戴回去,笑着道:“你还会这个啊?”

      贺云州没有回话,灵初偏着头看他,不解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语气淡淡的。

      灵初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存心想逗逗他,将头上的花环拿下来,作势要往他头上戴去。

      “哎,别闹。”贺云州一个大男人,哪肯戴这种东西,伸手拦住灵初,却没真用力气,只语气无奈。

      两人半真半假地闹着,灵初一使力就突破了他的阻挡,右手无意中摸到了他的脑后。

      贺云州脸色一变,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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