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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入永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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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胡猎户,左姒这才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放在了眼前的大街上。
她早已经对那些游记中所描写的“人来人往的集市”好奇已久,只是之前逃出的时候是夜晚,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见。后来又一路走官道,躲在马车里,偶尔掀起窗帘也只能看到一晃而过的远山与草地,便不免得有几分失望。
而现在,她不容易才到了这号称“西南之中心”且一向以繁华闻名的永河城,自然更是得好好看上一番。
两人来的这一日正是赶集,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大人也有小孩,有穿着俏丽的漂亮女子也有捧着卷经的年轻书生,皆是不同的打扮,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道路两旁则是大大小小样式不一的摊子,有卖首饰的,有卖衣裳的,也有买吃食的,简直叫人恨不得把钱袋都掏空了来。
活了十三年,左姒还是第一次看见了这么多陌生又新奇的人和物,心里不免得涌出几分激动来。但这激动也没持续多久,很快便在见识到非渔的行为后再一次消散了。
左姒望着面前两张正紧挨着摆放在一起的桌子,本来冷静的声线此时已被气的颤抖地不成样子。“你这是要我做什么?”她指了指那张写着“看病”两个字的桌子。
“很明显,看病啊。”非渔一脸理所当然道。“之前在山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们的钱早已经用光了。
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永河城,但我刚才打听了,这会儿离永河城的荷花节还有几天。在这几天里,这吃穿住行也总得花钱吧,难不成夜宿大街不成?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挣点够吃宿的钱。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第一次摆摊经验不足应付不过来,我会在旁边陪着再偶尔指点你一下的。”说着,非渔指了指另一张写着“算命”二字的桌子。
“既然你不想睡大街,干嘛还要为了那样一本书就把钱一下子全花光?”左姒感觉自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个愤怒的十字。
“钱是什么时候可以再挣的,限量版的话本可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有。人活着,就应该及时抓住自己喜欢的东西才对嘛。”状似高深地讲了一通大道理后,非渔再次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而且,你难道真以为我会为了买一本话本就愚蠢地花光所有的钱吗?”
“难道不会吗?”
“当然不会。”非渔毫不犹豫地反驳道:“若是以前,我可能还会这样做。但现在嘛,多了你这样一个小屁孩儿当累赘,自然要多考虑一些。”
左姒被她那“累赘”二字气了个半死,也没来得及细细深想非渔话中的意思。她正准备反驳回去,却又见非渔将随身带着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底雕花的小盒子出来。
那盒子上的雕花栩栩如生、精致无比,一看便将它与那些廉价的一般货□□别开了来。左姒还在好奇那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却见非渔一把将那盒子塞进了她怀里,道:“我花了那么多的钱,是因为我除了那本话本之外,还给你买了这个。”
“给我买的?”左姒惊讶道。
带着疑惑和那股抑制不住的期盼,左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九根澄亮的银色针具,员针、毫针、长针,应有尽有,不仅像极了她之前递给非渔的那盒,甚至品阶还更甚一筹。
如果说刀剑是侠者的武器,那么银针,实际上便是左姒的武器。有了银针,她便多了一层安全感。也正因此,之前银针被尽数用完扔在了逃跑路上时,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实际上还是有一些不舍的。不曾想,这抹情绪竟被非渔察觉了出来,还重新买了一个送给她。
左姒心一动,抬首看向非渔,眼里浮现几抹感激来,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谢。
非渔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不用谢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还你的。而且,我买这东西实际上用的也是你的钱。”
如此坦然的一番解释后,乘着左姒还在感动的这会儿功夫,她又不知从哪拉过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道:
“这是被我们占了睡觉地方的乞丐老王,做为补偿,你就帮他治一治他的偏头疼。也不用开什么药方,他也没钱买。你看着随便扎个针啊、拔个火罐啊就行。”
这话语实在反转太快,以至于让左姒眼中的感激之色一下便淡了下去。她皱了皱眉,不悦道:“你当真以为什么病都能随随便便治好不成?如果真是这样,又哪里来这么多受疾病困扰的人。而且,我只杀人,不救人。”
“救人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看你救了他,让他在这世上孤苦地活着,不是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
也懒得再与左姒争论,非渔直接总结道:“没什么可是的,赶紧给老王扎针去。”
说罢,她便将左姒按到了凳子上坐下,让她替那位老者号起脉来。而她自己,则转身在旁边的位置坐下,随意掏了本话本看了起来。
初次行医
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自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让左姒气的牙痒痒。但气归气,她倒也清楚非渔所说的都是事实。两人若想要在这繁华但物价奇高的永河城待上几日,的确是需要一些钱财。而若光依靠非渔那一天只有两三个客人的摊子的话,恐怕连住宿的费用都付不起。因此,现今除了让左姒摆摊治病外,也的确再无其它挣钱的法子。
这般想着,左姒也就认命般地坐了下来,认真地给那老乞丐号起脉来。
非渔虽是眼睛看着话本,却依然没忘时不时地往身旁瞥上几眼。直到看见正一脸专注给老乞丐针灸的左姒时,她眼底才终于泛起了微微的笑意来,心里暗自道:
这就对了嘛,多治治病,多救救人,才能多挣挣钱,多消消孽嘛。不过,也不知道这孽,何时才能消完。
甫一想到左姒身上那浓重的化不开的血气,非渔就忍不住有些头疼起来。
而认真扎针的左姒也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非渔脑子里竟然思虑了这么多。由于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行医,即使对象是个看起来颇不起眼的乞丐,她仍是选择了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上面,并没有注意到非渔变幻的神色。
那老乞丐本也是个随和的人,之前一直未说话也只是怕遭眼前这两个气质非凡的“贵人”的嫌弃。此刻见左姒认真地为他扎针,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之意。不由地热情地和这女孩聊起天来。
左姒初时还有些不适应,毕竟除了非渔和曾嬷嬷外也从未有过热心对待她的人。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对方并无恶意,于是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了起来。
针灸没过多久便结束了,左姒刚小心地将银针收好,就见那原本坐在板凳上的老王猛得站起声来,朝她感激地鞠了个躬,大声道:“谢谢姑娘的针灸,我这头疼的毛病好了许多。”
老王这一喊,顿时就将周围人的目光重新吸引了过来。尽管周围的人其实早已注意到了这个行医的摊子,但见摊主是个年轻的女孩,出于谨慎的考虑,他们仍是歇了上前的念头。毕竟,虽然这摊子上的看病比医馆里便宜许多,但他们也不愿为了省这点钱而找一个看起来就年纪尚轻医术也尚浅的女孩看病。
现在听到这老头的大声道谢,众人那原本沉寂下来的心思便又再次活跃了起来。有个大胆的老婆子便走了上来,道:“还请姑娘替我看一看,我这手抽搐了有些日子了。”
这老婆子显然也是个话多的,自从诊脉开始,那张嘴便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从她的絮叨中,左姒不仅知道了这人称呼为牛大娘,还知道她家住城内乡合巷,“造了孽”生了个“游手好闲、整日只知道赌”的废物儿子,又因为“废物儿子”将钱偷走输光没钱治病,这才硬生生地将手上的病拖了两个月。
这牛大娘的话实在是太多,而且说话时牛头不对马嘴,无论讲什么事情最后都能扯到她那“废物儿子”身上,简直让左姒听得头疼。不仅如此,等到将自己的事情讲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更是开始毫不遮掩地询问起左姒的情况来。
左姒本不想回答她,但又觉得没准这人也和之前那个乞丐老王一样话多心善,便也强自按捺了性子,将那牛大娘的问话回答了大半。而其中一些略显隐私的问题,她则谨慎地选择了绕开。
那牛大娘虽然因左姒遮遮掩掩的态度而略有些不满,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实在是不好太过纠缠,因此看病完后便把诊费付清,麻溜走人了。
眼见先后有了俩个“吃螃蟹”的人,围着的人群脸上的担忧便彻底消失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
“还请姑娘为我看看我这咳嗽”“姑娘,替我看看。”……
摊子很快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