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鱼，隐渔》天际去

20、母子两的算计

　　话说那牛大娘只花了二十来文钱便将折磨自己多时的疾病给医好了，心里自是喜不自胜，美滋滋地回了自己住处。

　　她才刚走到大门外，就听得一阵砰砰匡匡的声音从房内传来。牛大娘心一惊，第一反应便是疑心自己家进了小偷。但等她拿着棍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一看，这才发现里面房间内翻箱倒柜的竟是自己儿子！

　　他正在抽屉与桌子旁来回奔走，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脚边的杂物扔了一堆，看起来就乱糟糟的。

　　一见这人是自己儿子，牛大娘心里的恐慌便顿时都消了去。她随手把手中的棍子扔在了一旁，几步走到了儿子身旁，仿若没看见这地上乱糟糟的杂物般，关切地询问道：“儿子，你在找什么？娘来帮你找。”

　　岂料，牛武，也就是那牛大娘的儿子，甫一听到这句话，当即不笑反怒，大声讥讽道：“你来帮我找？我呸！这么个破屋子，老子翻了半天都没翻出一文钱来，你以为你来找就能找到了？你当自己是财神爷下凡呢？”

　　牛大娘被自己儿子啐了一口，立刻便有些畏缩起来，害怕地不敢言语。

　　而牛武一见她这样，便越是来气，不由地再次讽刺道：“不过是骂你一句而已，你就害怕成这样，果然跟我那死老爹一样，都胆小地要死，一点做人的骨气都没有。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会给你这样穷酸的女人当儿子。

　　你说，我要是当初运气好一点，投胎成了何老板的儿子，我还需要像今天这样为了几文钱都要翻箱倒柜地找半天吗？

　　何家的一切，本来都可以是我的，结果却因为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夫妇，老子就不得不出生在了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家里。是你们毁了老子的幸福！”

　　越是说到后面，牛武便越是大声起来，直至最后，甚至已经完全变成了吼。牛大娘被他的吼声镇住，好半天才生出了一点点莫须有的勇气来，喃喃地为自己辩解道：“虽然我和你爹都没有钱，可是我们，我们爱你啊！”

　　她这句话一说，牛武便是冷笑起来，嘲讽道：“爱？爱能当饭吃吗？爱能让我住上大房子吗？爱能让我每天吃喝不愁吗？

　　不能！

　　只有何老板，只有du才能让我过上这样的生活！”

　　说这话时，牛武再一次嘶吼了起来，也再一次看见了面前人因害怕而不断后退的脚步。他脸上陡然泛出几抹凄厉而又令人恐惧的笑容来，声音森森地补充道：

　　“我刚才倒是不小心说错了，其实现在何老板也不能了，毕竟我又没有投胎成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愿意拿钱给我这个陌生人呢，你说对吧？

　　现在唯一能让我过上这种生活的，也就只有du了。

　　你不是说爱我吗？那肯定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这样的生活对不对？

　　给我钱，给我钱让我去du一把。等我du赢了，等我du赢了我就不用再过现在这种穷得要死的生活了。”

　　牛大娘被自己儿子状若癫狂的神色给吓得脸色煞白，又担心他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来，只得顺着他意，将手往自己钱袋里摸了去。

　　但摸索了半天，却是只摸出了几个小小的铜币来。牛大娘小心翼翼地将那铜币放在自己儿子手上，害怕地不敢去看他黑如炭灰的神色，小声地解释道：“今儿个，今儿个我去医摊上看了病。所以，所以现在身上也只剩下这么点了……”

　　牛武看着手上零星的几枚铜币，又听了她的解释，脸上陡然泛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大声叱责道：“看病？你他妈还去看病了？老子都没钱去du了，你他妈还有心思花那么多钱去看病？”

　　“可是，可是我的手是真的很痛啊……”牛大娘嗫嚅道。

　　“手痛？手痛不会忍着吗？痛又不会痛死人。竟然还敢把老子用来du的钱拿去给自己治病，我看你就是想找打。”牛武说罢，便将一只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眼见得那手就要落下，牛大娘慌忙再次解释道：“不是。我是去的路边的医摊，没去医馆，真的没花那么多钱，就二十几文。”

　　似乎是怕自己再次被骂，牛大娘慌又补充道：“而且，而且我去那医摊看病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啊。你现在都二十好几了还没结婚，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急啊。

　　那个摆摊的虽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但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啊，跟个天仙下凡似的。我就想着，能不能借治病的机会套个近乎，然后把你两凑一堆试试，没准儿明年就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出来。”

　　“滚滚滚，你都说那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那还能看得上我？”

　　“我儿子那么优秀，她一个蹲路边摆医摊儿又有什么资格说看不上。”牛大娘不屑道。

　　牛大娘说自己儿子“优秀”这话其实也不全是自夸，牛武虽然嗜du成性，但却继承了父母二人面相的所有的优点，生的相貌堂堂，俊朗不凡，早年也是街上众多年轻姑娘的爱慕的对象。等到后来众人知道他染上du瘾后，这才将结亲的心思歇了下来。

　　如今过了几年，牛武的面容虽然因为自己恶劣的生活习惯而消损了一些，但好歹底子还在，走出去勉强也算是个引入瞩目的硬朗帅哥。是以，牛大娘说自己儿子优秀，倒也不全是作假。抛开品性不谈，牛武的外貌，倒也的确可以称句优秀。

　　“摆医摊儿的？”牛武听到这话，眼里不由地闪出几分算计来，问道：“这摆医摊儿，好像还挺挣钱的吧？”

　　“大夫啊，能不挣钱吗？我走的时候那儿都已经围了好多人了呢。虽然那姑娘每次最多也就收二十来文钱，但这么多人加起来，恐怕也是挣得不少。”

　　“她是一个人？”

　　“这倒不是，她旁边摊位上还有一个女道士，好像是她姐姐。”

　　“姐姐？还是个道士？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这么说着，他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意来，随即便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问牛大娘道：“你的手，没被治好吧？”

　　牛大娘一时没明白儿子的意思，下意识地否认道：“治好了啊。那个小姑娘的医术挺好的。”

　　“不管你的手有没有治好，反正现在的事实就是：你的手不仅没有治好，而且比之前更严重了。

　　过两天你再和我一起去那个摊子一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记住，一定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明白了吗？”

　　怔怔地听完了儿子的话语，牛大娘的脸上一下子便浮现出忐忑来，劝阻道：“这……儿子，你要做什么？咱们可不能害人啊！”。

　　“害人？谁说我要害人了？你不是之前还要把我和那个女孩凑一堆吗，现在我主动去找她多认识一下，努力争取着让你早点抱上大胖孙子，你难道还不开心？”

　　“这……”牛大娘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儿子头一次愿意去见她说的女孩，似乎也开始对结婚这事上了点心，这是个好兆头，她的确应该开心才对。但是她心里隐隐约约又觉得，自己儿子或许还有着别的意图。要不然，又为什么会让她说出病情加重的话来。

　　那女孩是个大夫，大夫如果不仅没有治好病人的病反而让病情加重的话，那么，轻则赔钱，重则名誉扫地。

　　自家儿子，或许就是为了向那女孩勒索钱财才说出这样的话来。按理说，那姑娘医好了她的手，还只收了这一点钱，她应该出于感激拒绝儿子的要求才是。

　　但，一者，看儿子这面色凶狠的样子，若是不答应便可能又遭一顿暴打。

　　二者，牛大娘也有着自己的算计。自家儿子嗜du成性，若是成了家，或许就会好一点。而且那女孩那么漂亮，保准能让儿子把心都收回在家里，不再出门去du。另外，这年头，大夫可是个挣钱的行业，若是那女孩进了牛家，岂不是连钱都不用自己再费心去挣了吗？

　　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算盘啊，就是，缺德了点儿。牛大娘这一生，除了那件事，可再也没害过人了啊。没想到，今天却……

　　牛大娘哀叹了一声，最后还是同意了儿子的要求。

　　“那就这样定了。然后，你，赶紧把钱拿给我。我还赶着回去du下一局呢。”

　　“那……好吧，钱给你。”眼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不耐烦愈加明显了，牛大娘也只得强自压抑下自己内心的不安，犹豫着同意了。

　　只不过是个从外地来的小女孩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那件事，她当初不也做成了吗？现在对象只是个小女孩的话，应该更没问题了才对。

　　牛大娘一边想着，一边顺从地将自己身上的钱递给了儿子。临出门前，仍是不放心地嘱咐道：“那你记得，一定要把那姑娘拐到手啊。”

　　回答她的，只有从那个夺门而出的背影传来的仅仅“记得”两个字的敷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