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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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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扶康位于鄄国东南方,鄄河以南,秦山以北,依山伴水,是属佳地。
扶康兴商,但也不乏才气之士、貌美淑女。才学之士常齐聚一堂,或把酒对月吟今朝,或抚琴伴舞轻唱乐曲。
扶康有一条大街名为正季,里头有五六间清雅的赏诗阁。
虽美其名曰赏诗阁,但里头上至老板下至仆人皆为女子,貌美如花的女子。而专门招待客人的才气女子,皆名为诗青。
赏诗或赏花已无人问之。
只知若欲寻才子佳人,正季街必是首选之地。
在这,最有名的便是名为“红豆阁”的赏诗阁。红豆阁其实是以竹子为主体,所以也有人私底下称之为青竹阁。里头布置清雅脱俗,落落大方,庭院里的假山小溪每每让人感到流连忘返,最主要的是,里头住的皆是扶康城内享有盛名,才貌兼备的佳人。
“在下就此告辞,愿明日来此能再与清月姑娘相会。”
“公子慢走。”
穿着月牙色襦裙的女子轻开竹门,微微欠身低头送客。里头走出一个身穿华衣的年轻男子,状似逍遥的摇摇纸扇大步走去。
过了好一会,女子才站直抬头。其面皎如月,眉细如柳,眸明如星,唇红如花,加上从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雅之香,确是一佳人。难怪刚刚那位公子虽似走得潇洒却频频回头。此等佳人,谁人能舍?
“絮儿,你要藏到什么时候?该现身了。”
清月扬起红唇,抬头看向院里的大树。
话音刚落,大树里头冒出一颗小脑袋。灿烂地笑了笑,那女孩才缓慢地顺着树干滑落到地面上。
女孩一身淡红色衣裳,腰间吊有一纹玉,上头纹的不是龙虎之类的神兽却是一个“合”字。此玉虽不属上等之玉却也在阳光下显得碧绿非常。她的头发规矩地用簪子束成二鬟,些许发丝松散于颈上,配上她盈盈笑脸,确实是一个十一二岁可爱的小女孩。但细看却觉她双眉间英气非常带有睿智成熟之味,双眸虽有灵气却不失狡黠。若只观其眉目,容易误认她已是及笄之女。
说其稚嫩,却无幼女之天真无邪;说其年长,却无女人之柔情抚媚。
“絮儿,你又在树上睡着了?”清月细步走近名为絮儿的女孩身旁,轻轻拿走落在絮儿头上的绿叶。不如适才迎送男子的冷清,脸上带着几分暖意。
“哪有此事?我可是饿慌了,等着姐姐带我觅食去。”絮儿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残叶,“来来来,听说今日阁中请了号称扶康城第一点心师傅。我可等着尝扶康第一厨所做的流沙包啊!”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清月的手往迎客厅的方向走去。
美味点心要能送上几杯浓香醇厚的茶,那可是天下一大享受。
清月只是捂嘴轻笑,随她而去。也是,能与她清月相谈甚欢并容忍她清淡性子的只有这名名为絮儿的女孩。半年前被一壮汉卖入红豆阁,虽面色难看却不是为被卖一事而恼,反倒低声斥骂大汉不应把她当十岁幼女。后来被分到南阁,便常与自己作伴。
“等等,絮儿,你忘面纱了。”清月缓住正急走中的絮儿,从她怀中掏出一条淡红色纱巾然后蒙住其容貌,“别忘了,你还不是诗青,容貌不可显于人前。”
絮儿啧啧两声,袖子一挥欲扯下面纱却被清月拦住。她轻皱柳眉,“这是规矩,亦是保护。你该明白。”虽语气轻柔平淡却不容反抗。
扶康是大城是京师,什么样的人都有。近年养娈童的高官富商越来越多,见到可爱的小孩就直接掳回家中。以絮儿之貌,若不多加保护,怕她早在未成年前就被糟蹋了。
絮儿不满地抿了抿唇,在看到清月严肃的表情才作罢,大袖一挥继续往前急走,“罢罢罢!我只要吃的就好。”
见到她咚窿咚窿急步往前走急着讨吃的模样,清月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马上跟着她后面走往迎客厅去。
“大胆!”未走入迎客厅,清月与絮儿二人便听到里头传来男子不满的斥喝声,“说是闻名全国的郁花茶,却一丝花味也无!尔等竟敢欺本公子?!”
二人便加快步伐走入厅中,即见众宾客无一出声,一名顶着玉冠,穿着紫色华衣,十八、九岁左右的男子一脸怒容地把桌上的茶杯扫落于地。而一旁的婢女吓得急忙跪地磕头抖着嗓子说,“容……容大公子,请……请您息怒……”
“息怒?哼!”说完那名容公子便一脚踢开跪在一旁的婢女,“把你家老板喊出来!我要告上官府!”
“这人是谁?”絮儿踮起脚根在清月耳边轻声问道,“怎么态度这么嚣张?”
清月把她拉至一角落边,低声说,“他是容晋,他爹是容福,朝中的一品官员,势力也颇大,不可轻易得罪。”
“嗤——”絮儿一脸鄙视地看向容晋,然后再看了看摆上桌上的一盘花茶瓣,抬头在看向容晋时脸上更多了几钱鄙视,“明明是自己不懂赏茶却说是他人欺他,这人分明是来找便宜的。”
这时,容晋转头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她们。本是不经意地转头一望,却在看到清月时双目微张,随即勾起嘴唇□□了一声便朝她俩走近。
“这不是清月姑娘吗?本公子可是十分想念清月姑娘呢。”
清月低头欠身做礼,轻声道,“见过容大公子。”
“哈哈!再见清月姑娘,本公子还是不禁为姑娘您的容貌所倾倒。”他微微靠近清月,然后瞄了瞄还在一旁直抖的婢女及闻声而至的老板娘红歅,“这样吧。本公子今日见到清月姑娘心里高兴。只要清月姑娘肯陪我一宿,适才不愉快的事情我便不与你们红豆阁计较。”
“容大公子,这……”红歅虽已过三十,脸上却无一丝皱纹,光彩依存。她一脸为难地看着一脸容忍的清月及欲讨便宜的容晋。虽然红豆阁向来都有卖身女诗青,但是清月绝不是……只是为了不得罪人,若真要吃亏也是没法。
但这茶明明是佳品,这容大公子根本是在找茬,仗其父之势作威作福。
“怎么?红老板是想阻止本公子与清月姑娘秉烛夜谈?”容晋微眯双眼,露出一副狠劲。
“等等。”
突然传来一副稚嫩的童音,容晋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声音是来自清月身旁的小女孩。
絮儿扬了扬眉头,也学清月一样欠了欠身,然后说,“见过容大公子。小女有一问题望容大公子解答。不知公子何以说红豆阁的郁花茶是劣等茶呢?”
“哼!你一丫头片子管这么多干什么?本公子高兴你管不着!滚边去!”说完,容晋便推倒絮儿,欲拉清月入内阁。
“等等!”絮儿马上爬起,继续道,“容大公子既说出此言必是有因。难不成容大公子纯粹是来找便宜,胡乱找个借口借题发难?这样,他人可会耻笑公子的。”
他奶奶的!竟敢把她推倒?她这人什么都记住好,但记仇她可很在行。就冲这个,一定要让他爬着回家去!
“大胆!尔等拿无味之茶来唬弄本公子,竟敢说本公子是来找便宜的?”容晋闻言气得双目发红。
“哦?小女倒想知容大公子何以说郁花茶无味。请容大公子指教一下。”絮儿走近摔破茶杯处,拿起起盘里的几片郁花茶瓣放于鼻前轻闻其香,盖在面纱下的小唇向上轻扬。
“哼!茶本该是带有清香,入口即能品其浓厚茶香。而这所谓的郁花茶却一丝香气也没有!分明是劣等之品!”
“哦?小女请问容大公子是如何品茶?”
“哼!下人上茶后,我便揭盖尝之。有何不对?!”容晋自负地挺了挺腰板,“本公子可是儒雅之士,岂不懂何为品茶之道?”
“哦?想不到容大公子如此懂茶……”絮儿顿了顿,然后不禁扬声道,“既然容大公子自称懂品茶之道,何以不知品花茶前必须加盖片刻好让茶香散发而留于杯内不易消散,并在品茶前用鼻闻之以吸花之淡香,再慢吞以细尝其味。容大公子如此急于尝香却无耐性等其芳香散发,难不成容大公子自称儒雅之士却是猴急之人?”
语毕,众宾客闻之大笑。容晋顿时脸红到颈上去。谁人听不出絮儿语中之意?但是容晋明显不甘。
“哼!那也不足以证明你们的茶就不是劣品!除非你可以证明,不然我可不放过你们!”
“好!”絮儿大声应之,“敢问公子所品尝的茶可是来自此盘中的花瓣?”
“哼!确是。”容晋高高地仰起头,鼻孔里直喷气。
“好,我们就用这花瓣沏茶。”絮儿柔声对吓倒在一旁的婢女说,“姐姐,请您拿壶水和几个茶杯来,用这盘里的花沏茶送给在坐的宾客品尝。”
一旁的婢女连声应好便慌忙地跑入厨房。
“相信众来宾必是真诚君子,希望大家能一起作证。小女代清月姐姐感激众位。”絮儿学着几天前见到书生们作了作揖,而宾客们见到清月佳人受难更连连应好以对佳人示好。
不一会儿,茶便上桌。众人按照絮儿所说品尝即传来赞美之声,“此茶果是好茶!虽香味不及茶叶浓厚却带有鲜花馥郁的芳香,入口细尝,而后回甘。好茶!好茶!”
絮儿轻笑扬眉不再言语,而旁边的红老板马上接口道,“既然如此,不知容大公子是否仍决意要告上官府呢?”
“哼!”容晋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本公子没闲情和你们闹!”
说完便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人,走时他却不忘回头看向矮人一等的絮儿,眼中全是杀意。
絮儿被看得不免觉得毛骨悚然,摸摸鼻子赶紧钻进厨房里。她突然非常庆幸刚才没扯下面纱,不然定被此人记下容貌以便报复。
清月向众宾客欠身表达谢意后也随絮儿而去。
此时,一身锦衣的男子摇着纸扇从一旁走出,并弯腰拾起适才便发现的碧玉。
“合?”他轻声念出玉上纹着的字,思量片刻便将玉放入怀中。
一旁的红老板发现他后忙迎上打招呼,“唉呀!原来是司马公子!适才没发现到公子到临,莫怪莫怪。”
“红老板有礼。”被称司马的男子淡笑作揖,“红老板,今晚如常,请准备好北阁。”
“司马公子,真是抱歉。今晚北阁已被李公子定下,南阁如何?”
“哦?”他脸上无一丝不悦,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那就南阁吧。”
“那司马公子请来这边。”说完,红老板便上前带路。
那名青年摇着纸扇慢步跟上前去。在经过小庭院的花丛堆时,他轻抖了下宽大的衣袖,里头滑出一块纹玉落入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