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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窃笔之人(终) ...

  •   “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消失吧?”夏冬青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赵吏坐在沙发上,说:“别找了,没有,厨房壁橱我都找过了,就他妈一碗鱼丸,啥都没有。”
      “鱼丸拿来我吃两口。”赵吏说。
      夏冬青一掐腰刚要说什么,赵吏“啧”了一声:“给我拿来。急急急,急有屁用?不如先吃一口。”
      夏冬青翻了个白眼,把碗摔他面前去。
      赵吏烦躁地踹了一脚垃圾桶,往嘴里扔了个鱼丸。
      娅和玻璃这时候也上来了,一见他们这样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问:“跑了?”
      “跑了。”赵吏说,嘴里吃着东西,漫不经心地回答。
      “从哪儿跑的?没看见人啊。”
      “要知道从哪儿跑的还能让她跑了吗?”赵吏没好气地说,“妈的,让这么个小姑娘耍了一遭,憋气。”
      “什么情况?你们没打起来啊。”娅问。
      “打个屁。”赵吏不咸不淡地说,依然往嘴里塞着吃的。
      “上来人就没有了。”夏冬青回答,“这上哪儿去了,奇了怪了。”
      玻璃的声音这时候在卧室响起:“哎!我发现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们几个走进去,见到玻璃窝在野刺的衣柜里,被一堆衣服包围了,她看着夏冬青他们,说:“里面好像不太对。”
      赵吏把那些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全部拿了出来,胡乱扔在地上,里面是衣柜的背面,玻璃敲了敲,说:“这里好像是空的。”
      “你怎么会发现?没事跑衣柜里干嘛?”夏冬青莫名其妙地问。
      “我写悬疑小说的,写过这种情节。”玻璃说,“变态杀人犯的密室什么的。”
      赵吏跟娅对视一眼,把玻璃拉了出来,说:“准备好了啊。”话罢就是狠狠一脚,衣柜的木板子向后倾塌,落地发出巨响,里面的空间,俨然是一道楼梯。
      “阁楼的密道。”娅说。野刺家住顶层。
      “走吧。”赵吏说着迈开了步伐。
      冬青回头安排玻璃,让她在这里等着,玻璃摇了摇头:“我要上去,我想当面问一问她。”
      “你还是……”冬青刚要说什么,赵吏开口:“上来吧。”
      冬青看了娅一眼,娅朝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安心。四个人一起缓缓走上了楼梯。
      “妈的,就是这股味儿。”赵吏唾了一口,似乎有些兴奋。娅皱起眉头,越发感觉不舒服。他们拐过楼梯,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隐约飘着一股黑气,与波斯猫和不败身上散发着的如出一辙。
      他们走到了楼梯的尽头,看到了阁楼的小屋的门,娅护着玻璃,赵吏用手拦了夏冬青一下,一脚踹开了门,警惕地拿着枪。
      阁楼里漆黑不见五指,隐约有一丝烛光,他们缓步走了进去,见到了披散着头发的野刺,她跪在一尊兽相面前,并不转头,发出了似哭似笑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地刺进耳朵里,让人毛骨悚然。
      “真的是你。”玻璃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她的语气是那么失望,“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野刺依然笑,“就这样做到了啊。”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泪水在她的脸上流下一道道水痕,她高举着她的手链,痴迷地望着。
      “那是什么?”冬青问。
      “谛听。”赵吏看着冬青说。他抬手朝屋顶打了几枪,天窗掉下来,一束阳光照进来,正照在野刺跪拜的异兽雕像之上。
      “虎头、犬耳、龙身、狮尾、独角。”赵吏走到雕像前,抚摸着说,说到“独角”之时,他的手刚好停留在雕像的断角之上。
      “象征着公正的独角。”赵吏说,“难怪我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谁想到象征着祥瑞的神兽还有这种模样呢?”
      “谛听是什么?”夏冬青又问。
      “地藏王菩萨的坐骑,通万事,晓人心。”玻璃说,“西游记里鉴别孙悟空和六耳猕猴的就是它。”
      夏冬青一愣:“这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没有空穴来风的神话。”赵吏回答,他转身看向野刺,“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坠入黑暗的东西,光是一个碎片力量就这么强大了。”
      “在我将死之时,上天将它赐给了我。”野刺笑着说,爱抚着手里的小型断角谛听。
      赵吏走过去,将那手链与姑娘的手一起攥在手里,他凑近她问:“你可知道使用它的代价是什么?你可知被这断了角的东西窥探了内心的人会遭遇什么?”
      “我当然知道!”野刺甩开他,“她们失去的东西就在我这里!哈哈哈!多好的东西啊,真是,世间的宝物!”
      野刺在屋子里走着,语气癫狂:“它带给我金钱,带给我荣誉,带给我无数的爱,带给我足以让别人仰望的名声!它真是宝物!”
      “金钱?名声?”夏冬青咬牙切齿,“这些东西难道就值得你做出这种事吗?!不败和波斯猫的灵魂缺了一块!她们到现在都无法投胎!她们的灵魂沾染了浊气,随时可能变成厉鬼!她们本来是那样温暖的人啊!她们善待你,包容你,你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
      “那又如何?”野刺冲她怒吼,“温暖,包容!谁何曾给过我!啊?谁给过我这些东西?我现在很好,我很快乐!我被爱着被维护着!这样很好!”
      冬青气得双拳紧握,还要再说什么,赵吏不耐烦地一摆手,挖了挖耳朵,对野刺说:“行了,谁他妈管你快乐不快乐的,赶紧把灵魂碎片交出来,你爱怎么怎么,跟我冥府无关我管不着,少他妈废话。”
      “碎片?”野刺仰头大笑,“没有了!属于我了!它们早就跟我融合了,哈哈哈哈哈!你有本事,就取出来啊!”
      赵吏抓了抓头发,一个头两个大。娅说:“我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拿了别人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被爱着,爱的是你吗?醒醒行不行?”
      “野刺,你别这样执迷不悟了。”夏冬青说,“那些东西虚幻不切实际,那些爱意和名声没有什么该属于你,你手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了,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不属于我?”野刺眼眶通红,“那就该属于她们吗?我没有错!我不后悔!别人对我做过的事情我也可以对她们做!这是报应!”
      “你他妈闭嘴吧。”赵吏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惯偷一个,你他妈抄了多少次笔名自杀了多少次你自己不知道吗?在这道貌岸然的说什么呢?装个狗屁白莲花啊?他妈的现在找到了个宝物,不用抄了,直接偷人家脑洞了,没人骂你了,你名利双收了,你恶不恶心啊?啊?你半夜睡得着觉吗你?逼逼,还他妈逼逼,烦死我了大哥,我想回家睡觉呢,碎片交出来行不行?”
      野刺双目通红,浑身发抖,站在娅身后的玻璃也是同样的反应,她极力地压抑着情绪,脑子里却全是波斯猫和不败的样子,她们死在了这种人手上,她们的孩子被窃取,被贩卖,她们无法投胎,死不瞑目。而这个人居然是个惯偷,毫无悔过之心毫无人性的惯偷。她打心眼里感到难过,现在的社会现在的文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些善良而美好的人凭什么要受到这种伤害,凭什么?
      “碎片不是跟你融合到一起了吗?”玻璃冷冷地说,“那我杀了你不就结了,省得你还一副我们没辙的样子。反正我灵魂也缺一块了,不怕这个。”
      “玻璃。”夏冬青叫了她一声,攥住她的手。
      “没有人爱你,没有人会爱你这种恶心的东西。”玻璃说,“我为你们这些抄袭者感到悲哀,真的,我真心这样觉得。”
      “你们用别人的东西做了一场梦,赢得名利双收,你们变成大大,去碾压那些被你们抄袭的受害者,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忍气吞声,可他们不可怜,一点儿都不可怜。”玻璃冷冷地说,“可怜的是你们。你明知道喜欢你的人爱的是别人,还捧着鲜红而苦涩的果子敝帚自珍。你们拥有了大把的脑残粉做枪,去攻击一切对你们出言不逊的人。你们看起来赢了,你们无往不利,可不是这样的。”
      “你别说了!闭嘴!”野刺捂着脑袋大叫。
      “太阳还在头上,掩饰的黑暗就无处遁形。那些被你们抄袭的所谓小透明们虽然粉丝稀少,但是每一个关注他们的人都是真正爱他们的人,都是真正支持他们,喜欢他们的文字的人,他们的眼里一片清明,他们的灵魂在文字中得到共鸣,他们见过那种世间最美好的心灵相通的奇妙。可你们没有。”玻璃的声音镇定得出奇,“维护你们的人,都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人,他们不懂公道,思想空白一昧盲从。他们叫嚣着让你们蒙蔽双眼,你们再去瞎着蒙蔽他们的眼睛。你们真可悲,可怜至极。”
      “谢谢你们,让那些真正热爱文字的人看清彼此,心灵相通。”
      赵吏给玻璃一个大拇指:“好样的。”
      “你说得都对!真他妈的对!”野刺咬牙切齿,“可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啊?”
      “我被抄袭的时候,谁来管过我?我遭遇了什么?对,对,就是你说的那些。”野刺眼泪直流,“我被抄袭,她来骂我,她拿着我的书成了几百万粉丝的大大,我委屈,我难过,我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结果呢?我成了那个蹭热度碰瓷的!我每天一登录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骂声,我的书下面甚至都是那些恶心的东西!他们骂我也就算了,骂我的角色,骂我的男主不及她的半分,骂我的女主就是个婊子,那些都是我的孩子!”
      “那时候我剩下什么?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爱!我只剩下一支笔了!我只能在这里汲取温暖了,我一上线,哪怕只看见一个读者的留言,啊?哪怕只有一个,我都觉得我能活下去!你知道写作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知道那本书对我有什么意义吗?”野刺撕心裂肺地嘶吼,“不依不饶的却成了我!被骂被鄙视的却是受害者了,哈哈,真奇怪。”
      野刺抹了把眼泪:“他们告诉我,那是借鉴,那不是抄。好啊,我学会了,过度借鉴不是抄,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我照做了,怎么错的还是我呢?那我该怎么办?你说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现在要我给他们交代,那谁来给我交代!谁来给我的《天明之后》一个交代!”野刺已经喊坏了嗓子,狰狞的面容像是罗刹恶鬼。
      玻璃的眼睛有些发酸,她仰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说:“这不是你做出这些事的理由。”
      冬青吸了一下鼻子,说:“既然你知道这种痛苦,你就更应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做出这种事来,难道能弥补你吗?只会给更多的人造成伤害!”
      “成为大大就好了呀。”野刺歪头笑着说,“那样无论如何我都是对的了呢。出版社会出版我的书,影视会改编我的作品。那些人不管这些抄不抄袭的,他们的眼里只有钱,甚至认为这是噱头呢!”
      她甜甜地笑了起来,像是多年愿望成真。
      赵吏本来以为玻璃会骂回去,这个姑娘对写作的热忱出乎他的想象,她是真的热爱,也真的为文学担忧,她有特别干净纯粹的灵魂,赵吏本来认为每个文人都该如此。
      但是她没有,她一直闭着眼睛,深呼吸,脖颈的脉络因为过于激动而一直浮动着,她睁开眼睛,双目猩红,开口时竟然带了哭腔,跟刚才嘴炮max的玻璃一点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天明之后》是一部特别好的悬疑小说,它写了人性的黑暗,也写了人性的美好。它把一些丑恶的东西血淋淋地摆在了我面前,但是却告诉我们,子夜之后,必将破晓。当时我就觉得,没有人生经历和思想感悟的作者,写不出这么好的小说。”玻璃尽力保持语气平缓,眼泪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我就是因为这本书决定开始写作,它对我意义深重。我记得那时候你的笔名,叫做曙光。”
      “曙光,多美好的词汇啊。”玻璃说,全身剧烈颤抖,“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可以做一道曙光。哪怕再多的黑暗,再多的不公,你依然可以成为曙光,这是我对和我心灵相通的作者,最大的信任。”
      “你本该成为前者,成为我说的那些不可怜的人!”玻璃指着野刺,“你现在呢?我告诉你!你比抄袭你的那个人还要不堪!没有乘风破浪的胸怀,难不成连推己及人的心思都没有吗?你就这样选择传递恶意?你拍拍胸膛问问自己,对不对得起自己的心,对不对得起你曾经紧握的那根笔!”
      玻璃擦干了眼泪:“我真他妈看不起你。”
      从玻璃开始说话,野刺就没有了声音,她狰狞的面容渐渐归于平静,变得漠然而麻木。她跪坐在地上,随着玻璃的声音开始抽泣,刚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后来声音慢慢变大,哽咽声拉得很长很长,她低垂着头,瘦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一样。她这样哭着,凄厉、委屈而又悲戚,不知道哭了有多久。
      “我也曾相信过曙光。”片刻之后,野刺开口说,“对不起。”
      下一秒,白光一闪,一把刀子被她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玻璃闭上眼睛。
      冬青早就哭成了泪人,赵吏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娅一起走了过去。
      “死透了。”赵吏说,“彻底死透了,灵魂是黑的,估计早就被谛听吃了。”
      “那不败和波斯猫怎么办?”冬青带着鼻音说。
      “把这手链拿走,回去再说。”赵吏说,“魔物需要吸收大量的负能量,这就是不败和波斯猫会自杀的原因,她们本来不至于消极至此。野刺也是。”赵吏叹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灵魂被黑暗控制了。”
      “走吧,再晚摊事了。”赵吏拍了冬青后背一把,几个人走了出去,赵吏揉了揉玻璃的脑袋。

      “行了,哭了一道了,还没完了?”赵吏停下车,歪头说夏冬青,夏冬青吸了吸鼻子,开车门下车。
      赵吏检查好了车锁,无奈地拍了夏冬青后脑勺一下,夏冬青转头看他,说:“赵吏,我有个事一直想问你。”
      “说。”赵吏正经地看着他。
      “打不折的小鸡鸡跟玻璃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可能都gay里gay气的?”赵吏条件反射地回答,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给了夏冬青一脚,“成天净他妈寻思这些没有用的!”
      夏冬青躲了一下,咧嘴笑了。
      “没人性的狗男男。”玄女一个人走在后边,一字一顿的愤愤地说,语气抑扬顿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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