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余香》蓝色偏爱

59、第五十八章 挟持

　　夏延于重围之中连掷暗器杀伤二人，惊得一堆御前侍卫迅速分出兵力护在徐离玺父女前方，而继续围住夏延的侍卫则丝毫不放松，却又因忌惮他武功高强而格外小心翼翼，不敢贸然主动攻击。

　　徐离昀越过身前侍卫肩膀之间的空隙看俯卧在地的贼首，他背心要害处插着一柄匕首，刀刃尽没入体内，半天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气绝。她再看夏延，他抛开侍卫统领闪电杀死贼首后，虽然没了人质，却也毫无惧色，卓然傲立在包围圈中，神情睥睨，似乎不将提着武器跃跃欲试的侍卫放在眼底。

　　“住手！”徐离昀喝令侍卫，攥住爹爹的手臂求情，“父皇，叛贼死有余辜，修原国师虽然莽撞，也算为国除害，求父皇放国师一条生路吧……”

　　徐离玺微蹙眉头，颇为难，“朕尚未审清案子，叛贼却死于非命。修原国师是西凉使臣，在朕眼前自行杀人——即便杀的是有罪之人，也不能凌驾于大乾国法之上。”

　　徐离昀追问：“依国法——杀人偿命，父皇会如何处置国师？”

　　徐离玺沉吟片刻，“暂且押入牢中，待朕知会西凉国王，再行发落。”

　　夏延扬声不屑，“陛下以为区区侍卫便能困住、捕获我么？”

　　徐离玺语气平和，“国师尽可一试。”

　　夏延盯住他，“大内高手如云，但我以为陛下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徐离昀打断他的话，惶恐而不悦，“修原国师，休对我父皇放肆无礼！我父皇乃是万金之躯，岂能与你单打独斗！”

　　夏延冷冷回应：“因此便该以多欺少——”

　　徐离玺正色道：“国师无须激将。国师少年英雄，武艺超群，足见后生可畏！朕久已不与高手过招，今日算是难得的机会……”

　　徐离昀听爹爹言下竟要主动应战，急忙阻拦，“爹爹，你不能跟他打！”

　　徐离玺对女儿笑笑，神态笃定，口气调侃，“豫平可是担心父皇无法取胜？这也容易，父皇先派大内高手与修原国师车轮战，待他筋疲力尽，必能一战而胜……”

　　徐离昀被她爹爹半真半假、亦庄亦谐的话给弄糊涂了，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那边夏延冷然插话，“犹如陛下当年在青寒山及战场上对我父亲那般么？”

　　徐离玺目光深沉，“你果然是夏之辰的儿子！”

　　夏延昂首挺胸，直言不讳，“不错！”

　　“冤孽……”徐离玺喃喃低语，声音几不可闻，“……莫非一切是上天的安排？”

　　徐离昀耳尖，何况离爹爹极近，听清了，顿时惊慌失措，“爹爹，他父亲死于战事，母亲为奸人所害，他自小孤苦，都是……都是我们家累的，求爹爹宽大为怀，留他一条生路吧？”

　　徐离玺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夏延却不领情，倔强地说：“公主，在下尚未沦落到需要他人手下留情的地步！”

　　“住口！”徐离玺隐隐怒意，“两国相争，非胜即亡，夏国当年若不怀狼子野心觊觎邻邦疆域，岂会招来灭国之祸？你若念念不忘怨恨，朕亦定然奉陪到底！只有一件，朕的家人与当年战事无关，你尽管寻朕的仇，无须将朕的家人牵扯进来——尤其是朕的女儿！”

　　“爹爹——”徐离昀小手紧拉爹爹，眼睛看着夏延，急促地说：“国师曾经答应我什么，请你言而有信！”

　　夏延置若罔闻，目光一径对着徐离玺，“两国相争，犹如博弈，我父亲当年输了阵仗，因此输了性命、国家与臣民，如果换作陛下是失败者，那么今日不复存在的则是大乾皇朝。历史兴亡，非一己之力能为，因而，我今天所来非为此事。且不论我两位长辈失踪之事，夏庚死在入宫途中是事实，陛下总须给个确切说法罢！”

　　徐离玺闻言，似有动容，语气和缓下来，“夏庚之死与朕有关，朕不否认，国师尽可为家仆向朕提要求，正当合理，朕一概应允。”

　　“人死不能复生，生者弥足珍贵！君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我相信陛下所言是实，然而我两位长辈是被身穿大乾御前侍卫服饰之人请走，陛下手下能人无数，或许能够查清真相，希望陛下尽快找到我两位长辈，安好交还给我。”

　　徐离玺略微思索，颔首道：“朕可以帮你寻找，结果如何朕却不保证。”

　　夏延凛然道：“那么，我惟有请求陛下允许我以人质交换。”

　　徐离玺侧头看看身边的女儿，淡淡道：“朕没有提供人质的义务，你有能力便自己来取。”

　　夏延环顾四周侍卫，而后目光凝定东宫方向，“陛下惟有豫平公主一名人质供遴选么？”

　　徐离玺声色冷冽，王者威严，令人骨软，“修原国师，率性而为也须有度！”

　　夏延一脸无畏，“此时此刻，我失去再多也惟有自己一条性命，陛下则恰恰相反。”

　　徐离昀听夏延话里意思，有种十足笃定的——似乎手里拿捏了极有分量的足以交换自身安全的筹码。她好生生地站在爹爹身边，构不成他威胁爹爹的把柄，娘和弟弟……难道……娘或弟弟遭了暗算？不可能！夏延再怎么言而无信，也不过是与她打情骂俏的戏码，他不可能真的挟持她的家人达到某种目的……不可能吧？

　　徐离昀正在胡乱猜疑，一名宦官仓皇奔来，伏在她爹爹脚下，边哭边禀，“圣上……圣上，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不知为何孤身微服出宫……至今未见回宫，侍卫们遍寻京城不见踪迹，皇后娘娘也亲自出宫找寻去了……”

　　徐离玺盯着夏延，神情凝重，声音反而平静异常，商榷似的，“朕的儿子失了行踪，修原国师可有找寻良策？”

　　疑惑在夏延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他以一副纯粹交易的口吻回答：“须看陛下有多少诚意？”

　　“修原国师，你太令人失望了！”徐离昀脱口叫喊，既痛心又愤慨，“你竟敢打我弟弟的主意！我弟弟在哪里？放了他，我来做你的人质！”

　　夏延仿佛不曾听见徐离昀的声音，只是静静瞧着徐离玺。

　　徐离玺淡淡道：“豫平无须激动，朕扣下此人，太子的下落自然便有了。”

　　“父皇——”徐离昀心里乱成一团，也不清楚是担心弟弟的安危还是不忍见夏延性命攸关，“求父皇允了女儿！我发誓，我一定找回弟弟。”

　　徐离玺一脸严肃，口气不容违拗，“太子目前下落不明，你以为朕还会放任你冒险？”

　　“父皇，你就相信女儿一次吧！”

　　“朕非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此人！”

　　夏延哂笑，“我失踪了两位高年长辈，此时与陛下作交换，只需一名人质即可，至于人质为太子还是公主，俱无所谓。”

　　“你以为朕会受你威胁？”

　　“夏延自然不敢以为！”

　　徐离玺居然微笑，“修原国师果然狂妄无礼，然而莫忘记身处何地！”

　　夏延扫视周身黑压压一片侍卫，又一笑，“能得陛下麾下如此众多高手指教，乃是夏延的荣幸——动手吧！”

　　徐离昀紧拽爹爹，情急道：“父皇，你真的要让侍卫车轮大战国师？那样也未免……”

　　“恃强凌弱么？”

　　徐离昀嗫嚅，“……胜之不武。”

　　“豫平，你想要父皇亲自与他过招么？”

　　“不！女儿只想代替爹爹出马——”

　　徐离玺沉下脸，“豫平，不要胡闹！”

　　“娘——”徐离昀望向远处，愕然低语：“弟弟——弟弟回来了——”

　　徐离玺目光随女儿视线转移，果然——他的妻子携着儿子从远处往这边行来，登时心中暗喜，如释重负，恰在此时，身边的女儿骤然一跃而下高高的台阶，踏过包围夏延的侍卫的肩头，跳入包围圈中央，立在夏延面前。

　　“乐儿——不可做傻事！”徐离玺阻拦不及。

　　徐离昀不理她爹爹，面对夏延，压低声音急促警告，“你快走吧！我爹娘一旦联手，你绝对毫无胜算，何况还有这许多侍卫。”

　　夏延也低声应：“临阵脱逃，绝非大丈夫所为——”

　　“请想想你那两位长辈，想想你的——”徐离昀抬手滑过自己的小腹，倏地住口。

　　夏延目光落在她小腹，神色之间霎时闪现犹豫。

　　徐离昀声音压得更低，“扣留我，这是你离开皇宫的惟一办法。”

　　她话落手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攻击夏延。夏延怔愕，本能避让她，脚步一退便到了三四尺外。周围侍卫看见公主闯入包围圈，早已紧张无比，全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此时见公主出手，将夏延击出一定距离，立刻提着兵器冲上前，一面动手攻击，一面想要隔开两人。

　　“笨蛋！”徐离昀咕哝，拧身一纵，在侍卫接近夏延之前逼到他跟前。

　　“还不动手！”徐离昀低喝一声，又是一掌拍向夏延。

　　夏延侧身避开她的掌，伸手一扣便按住她脉门，脚步一滑，绕到她身后，另一臂屈起，将她的脖子锁在臂弯内。

　　“公主——公主被挟持了——”侍卫惊慌无奈，忙不迭束手收脚，不敢胡乱攻击。

　　形势突变，台阶上的徐离玺眉心紧蹙，沉默不语地看着一切。

　　南宫汐带着儿子赶到，被眼前诡异的景象震惊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开口：“修原国师有何要求请提出来，我们都答应你，请放了我女儿。”

　　夏延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答，“很简单，交出我两位长辈，便可换回娘娘的女儿。”

　　“你要她……做人质？”

　　“不错！”

　　“你们……”南宫汐吞回想说的话，疑惑地看着徐离玺，“圣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离玺却问她：“你找回了旭儿？”

　　南宫汐点点头。

　　“在哪里找到？”

　　“贵宾馆，修原国师住处。”

　　徐离昀猛然抬起头瞪夏延，“果真是你挟持了我弟弟？”

　　夏延不反驳。

　　徐离昀见他默认，霎时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

　　夏延淡淡地答：“增加胜算的筹码吧——”

　　“你答应过不伤害我的家人——我真是看错了你！”

　　“公主未免太天真了。”

　　徐离昀听这颇有嘲讽意味的话，被玩弄利用的羞耻油然而生，更是愤懑，“你究竟有什么意图？”

　　夏延不为所动，冷静申明，“很简单，以人换人。只要陛下与皇后娘娘将我两位长辈交还给我，便可以要回自己的女儿。”

　　徐离昀瞪着他，“夏延，我不会原谅你！”

　　“公主请便！”夏延无所谓，转眼看徐离玺，“陛下以为这项交易如何？”

　　徐离玺从容而镇定，“朕会帮助你找回长辈，但你必须留在宫内——耐心等候！”

　　“恕我不能遵旨——”夏延挟着徐离昀冲向侍卫密集处，喝令，“让开——”

　　侍卫顾忌夏延手里的人质，手里兵器提了又放，却也不肯让开通道。

　　双方僵持着。

　　徐离昀扒拉开一点夏延圈在她颈项的手，以快要窒息的声音呻吟，“听他的号令……放他出去……你们想害死我呀……”

　　侍卫们一齐望着徐离玺，等他号令。

　　南宫汐脸色煞白，“修原国师，请慎重行事。”

　　夏延道：“我已说得十分明白。请娘娘放心，在下保证，公主再回二位身边时，必定依然完好无损。”

　　“圣上一言九鼎，他答应替你找寻长辈，必定有个交待，修原国师可否平心静气？”

　　夏延一笑，微带揶揄，“只恐夏延等不到佳音来临，还是麻烦豫平公主先送在下出一趟皇宫吧。”

　　“我答应让国师安全离开，请国师放了我的女儿。”

　　夏延瞥一眼徐离旭太子，“那么在下其他之罪名呢？也一笔勾销了么？”

　　徐离玺表情淡漠，“国师以为可能么？”

　　“我自然不敢希冀！”夏延低头看手里的人质，“陛下要么放我与豫平公主安然离开，要么——为我们善后罢！”

　　徐离玺面对此等威胁居然不动声色，“国师若想，尽管对她下手——就在朕的面前！”

　　南宫汐失声，“圣上，不可以——”

　　“陛下也可拭目静观我多么怜香惜玉。”夏延冷冷地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迅速在徐离昀身上一点。

　　“乐儿——”南宫汐发出焦心的叫喊。

　　徐离昀来不及愤怒，穴道已经被点中，一下子昏倒在夏延怀中，不省人事了。

　　清醒后，徐离昀发现自己不在皇宫里了。她在……她转动双眸，第一眼便对上夏延的脸，而她就在他的怀里——他俩躺在一起，在一张床上。他劫持她出宫，当着她爹娘的面，就这么把她带走了。

　　现在，她是他的人质——他以她要挟她爹娘，好换回他的两位长辈。

　　想到这里，她心底蓦然不是滋味，脸色一沉，用力推他，“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放开我！你竟敢劫持我的弟弟威胁我的家人！我……讨厌你！我痛恨你！”

　　夏延神情中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口气悠悠的，“昀儿，你误解我了……”

　　她因他的厚颜无耻而愤怒，“误解？你做都做了，竟然还不敢承认！”

　　“我承认威胁了你的爹娘，至于劫持你弟弟——不是我做的。”

　　“你还否认？不是你……那是谁？”

　　“我目前也不清楚。”

　　“是你的帮手做的，对不对？”

　　“我没有帮手。”

　　“你……”徐离昀简直快要噎气，“无赖！”

　　夏延神情恳切，“昀儿，相信我！”

　　“你看看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今日所做一切全是为了你。昀儿，我答应不伤害你的家人，我做得到。然而，我势必无法如你所愿留在朝廷，成为你家族一员……因此，我只能要求你跟我走。”

　　“要求？这明明是要挟！”

　　“不管怎样，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截断他的话，“没有孩子！”

　　夏延茫然，“什么……”

　　她生硬地说：“没有孩子，我欺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怀上你的孩子！所以，你不必心心念念尽什么父亲的责任了！如今你与我爹爹撕破了脸，强行将我带走，天涯海角再大，你也逃不出我爹爹的手心。你如此冲动……过分，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归根结底，夏延还是不肯随她的意对她爹爹妥协，他破釜沉舟劫走她，究竟发了什么昏？

　　“昀儿，你爹爹早已经怀疑我的身世，现在，秘密也揭开了，你想想，他会接受我么？会允许你跟我在一起么？除了你跟我走，离开京城，我们没有办法厮守……”

　　“你就不能耐心一些吗？只要时间足够，我肯定可以说服爹爹接受你的。”

　　“我等不了那么久，何况你爹爹也不允许我等，他已经向夏庚出手，下一个必定轮到我，我不愿坐以待毙。昀儿，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你，我再不想过没有你的日子。”

　　她斜睨他，“即使我欺骗了你？”

　　“你说的是孩子的事？”

　　她轻哼。

　　他笑笑，亲亲她，“不急，孩子将来总会有的。其实，现在这样也好，我们先过些清闲日子——就我们俩。”

　　“你……”他的宽容令她无言以对，只好转开头去，四顾好一会儿，发现他俩呆的地方是一个安静得近乎密闭的房间……她不禁疑惑，“这是哪里？”

　　“秘室。”

　　“秘室？”

　　“嗯，上次相约东都王府会面，我受阻于秘道口外，却也从中得到启发，后来便将原氏商行附近一带房屋买下来，在地下挖通秘道和秘室，今天果然发挥作用了。”

　　徐离昀仍然疑惑，“你带着我，怎么出得了宫门逃得到这里？没有人跟上来吗？”

　　“你娘非常疼爱你，十分担心我伤害你，我提出的要求她都说服你爹照办了。”

　　“娘……”徐离昀惆怅地想象娘亲忧心如焚的焦虑模样，不禁恨恨敲打夏延的胸口，“你都跟我娘说了什么？”

　　“很简单，就是放我们俩一起出宫，不许派人跟踪。”

　　徐离昀撇撇嘴，“我爹娘可能答应吗？”

　　“自然答应了，否则你我现在怎能安静待在这里。”

　　“我不信，我爹爹才不是轻易妥协的人，除非……他对我彻底失望，不想管我了……”徐离昀想起自己昏倒前爹爹无所谓的态度，登时一股被弃置的凄凉之感涌上心头。

　　夏延点点头，“确实……好在我事先做了周全的准备，否则的确难以摆脱那些大内侍卫的秘密追踪。”

　　“你都做了哪些准备？”

　　“我让人在宫门外准备了数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我带你出来后，全部马车一齐起驾，往不同方向奔驶，跟踪的人立即追踪而去，却不晓得我们其实没有随那些马车离开，而是躲在暗处，待到无人注意才潜回这里。”

　　她狐疑地审视他，“你早已计划好了的……你今天入宫，是专为劫我出来？”

　　“唔，我的小昀儿一向聪明。”

　　她呼地坐起来，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恍然大悟，“你家长辈被劫持的事是假的，你以此为借口闯进宫里诬蔑我爹爹，夏延，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

　　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昀儿，我今天惹你不高兴，你多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我两位长辈确实险些遭人劫持，那些人的穿着，打的旗号确实都属大乾御前侍卫，幸而我早有防备，叮嘱夏桓多部署人手，小心留意，那些人的阴谋才未能得逞。”

　　她竭力抽回自己的手，未果，有些气恼，“穿着御前侍卫的服饰就一定是我们宫里的人了？我爹爹说不是他做的，就一定不是他做的！”

　　“我不否认。”他同意。

　　她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确定是谁企图劫持两位长辈就跑进宫里指责我爹爹？幸而我爹爹宽容大度，否则你的小命——哼！”

　　“昀儿，夏庚总是因你爹爹而死的吧？”

　　徐离昀本能为爹爹辩解，“他是自杀的，我爹爹不过想要传他入宫问话，他尚未见到我爹爹，还不知我爹爹会怎样对他，为何就要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

　　夏延沉痛叹息，“他只是想要保住我的身世秘密，保住冰谷的秘密。”

　　“唉，他也太傻了……我爹爹又不是残忍冷酷的人。”

　　“逝者已矣，让他安息吧！”

　　一时安静，徐离昀再度环顾四周，看清秘室不算宽敞，一应设备还齐全，但作为长久逗留之地，未免憋闷。她试探地问：“你把我弄出宫，我爹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你打算躲在这里多久？要是我爹爹一直不放松找寻，我们要一辈子生活在这地底下吗？”

　　“当然不，待到外面风声平静一些，我们就离开京城，回去冰谷。”

　　“我爹爹知道那地方了，你真以为冰谷外面的护谷迷阵无人能够破解？你就不怕我爹爹找到冰谷里去？”

　　他笑得意味深长，“昀儿，你该不是担心你爹爹找到我们后逼你离开我吧？”

　　她哼，“我是不忍心见谷里的人因你受连累，再过不上安生日子。”

　　“你爹爹既已知道冰谷所在，我们不回去，他一样会找到那里，若他果真破解了入谷路径，我总不能放任谷里的人不管。”

　　她白他一眼，“那么，你费尽心思劫我出宫又有何用？我终归还是要回到爹娘身边。”

　　他抱住她，声音沉沉的，含着得过且过的认命，“昀儿，你终归离不开你爹娘，而我终归无法拥有你一辈子，既然如此，能在一起一日……便是一日……”

　　她豁然明白了：夏延对俩人的未来已经不抱希望，他今天不顾一切闯进宫里带她出来，是因为……他已经放弃长相厮守的想法，只求一时团聚……金风玉露，朝朝暮暮，他选择了前者……不惜付出所有代价。

　　也就是说，他们随时都可能分离……永别！

　　“不要——”她扑进他怀里，下意识抱紧他，“你怎么那么傻？”

　　他隐隐悲凉，“昀儿，我们的出身决定了我们原本不该相爱，然而我还是幸运地娶了你，这种幸福，再短暂也足够我回味一生。昀儿，我此生足矣！”

　　“你此生是足矣了，我呢？以后……我怎么办？”

　　“对不起！幸而昀儿有疼爱你的爹娘，可爱的弟弟，只要你愿意……还有无数出色的男人任你挑选，即使将来少了我，昀儿也要幸福快乐地度过此生。”

　　她泪滴不自觉滑落，“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幸福快乐？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没有你？你刻意诱我爱你，现在又想撒手撇开我了？”

　　他慌忙为她拭泪，“我没有，只要你爹爹找不到我们，不带你离开，不止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会陪昀儿白首共度。”

　　她哭得更加伤心，“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在爹娘和你之间做选择？”

　　“昀儿，能够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时一刻，我会好好珍惜，若你想要回去爹娘身边，我也绝不阻拦。”

　　“你……”她心思百转，说不出话。

　　“至少，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了。”他满足地柔情低语。

　　她伏在他怀里，无限怅惘，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