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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绮梦 ...

  •   徐离昀到底顾忌寝宫外面一堆宫人,勉强推开夏延,要他正经说话。

      夏延不得不收敛狂放学习柳下惠君,搂她在怀安分叹气。

      徐离昀心底暗笑,由着他去,疑惑地问:“你易容成阿柳的模样,一路进来无人怀疑便罢,你怎么找得到宜殿这里,你认得宫里的路?”

      夏延深深嗅闻她肌肤散发的清香,含糊地答:“我让阿柳画了一张宫里的路线图。”

      徐离昀心一动,“你来……只是为了见我,没有别的目的了吧?”

      夏延沉默一会儿,抬眸看她,“昀儿是害怕我入宫向你父亲寻仇么?”

      徐离昀身体一颤,揪紧他的衣襟,“夏延,你敢怀有伤害我爹娘之心,我做了鬼也不原谅你!”

      夏延眉目之间有些苍凉,“现今是昀儿的爹想要你夫君的性命吧?”

      徐离昀怔怔看他,蓦又抱紧他,脸贴着他的脸,低低道:“我……我已是你的人了,你不声不响要了他的宝贝女儿,我爹爹无论怎样生气都是应该的。即便你不幸落入我爹爹之手,我又岂会罔顾你的安危……夏延,我只求你不要与我爹爹为敌,你斗不过我爹爹的。”

      “是么?”夏延语气淡淡的。

      徐离昀皱起眉头,“你不服气?”

      夏延抚平她的秀眉,嘴边含着屈服的笑,“昀儿,我听你的便是了。”

      徐离昀立刻笑逐颜开,“你不许再言而无信!”

      “好——”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神情恍惚地端详她的笑颜,良久开口,“我听说——大乾公主要嫁人了!”

      徐离昀心下寻思:夏延冒险入宫,莫非以为是她要下嫁西凉王子?嘿嘿,她就急上他一急。想到这里,她睨他一眼,像哀怨,也像认命,“我堂堂大乾公主与西凉王子结为姻缘,也算门当户对了。”

      夏延双手一紧,“昀儿,你已是我的妻子!”

      她脸颊微痛,险些窒住呼吸,恼了,“夏延,你想掐死我呀?”

      夏延连忙松手,调整气息,声音沉缓,“我不会放开你!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昀儿,你英明神武的伟大父亲同样不能!”

      他话语里的坚决毅然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气势,她觉得相会不易,还是不要惹出他那些阴阳怪气的臭脾气为妙,于是轻松而俏皮地笑笑,“西凉王子娶妻与你我在一起有何干系?”

      夏延脸色阴沉,“总之,我绝不会让赫连哲娶你!”

      “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告诉他真相?”

      “只要方法有效,都可以用。”

      “你知道西凉王子娶的是哪位公主吗?”

      夏延神色复杂,“大乾皇帝还有第二位公主么?我看到公告上写的明白:乾靖皇帝加封女儿为和乐公主,赐婚西凉王子,和亲西凉。你原先的封号是豫平公主……莫非你真有姐妹?”

      加封女儿为和乐公主——爹爹这句话是要糊弄赫连哲还是另有涵义?徐离昀宁可选择前者。

      她把玩他黑色的袖口,颇有些调侃,“本公主亲姐妹是没有,堂姐妹表姐妹干姐妹倒是不少。我爹爹同意嫁公主和亲,可也没人规定他一定要嫁亲生女儿。”

      夏延静默一瞬,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出嫁和亲的人……不是昀儿你?”

      徐离昀神色淡然,语调悠悠,“西凉国太遥远,我娘亲只有我一个宝贝女儿,怎么舍得我远嫁。”

      夏延目光锁定她双眸,“时至今日,昀儿仍然无意公开你我成亲的事实……昀儿既然是待字闺中的身份,日后终须谈婚论嫁,到时候你是嫁还是不嫁?”

      她瞪他,咬牙切齿,“爹爹赐婚,和亲的本来是我,若非我……我娘极力反对,即将做赫连哲王妃的人一定是我!”

      夏延痴痴看她,“昀儿,你贵为大国公主,被迫嫁予我这个籍籍无名的没落子弟,却始终记着我是你的丈夫……昀儿的深情和忠贞我至死不渝也难以为报!昀儿,你放心,这辈子我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我恨不能日日夜夜与你在一起……昀儿,这些日子,你可想过我?”

      徐离昀心波一荡,垂下睫毛,“我……也想的。”

      “你也想我——”夏延没料到能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真切的情话,怔忡一瞬,喜形于色,“昀儿,你想我了——你爱我,你爱上了我,对不对?”

      徐离昀无限惆怅,“爱——又如何?我们终归是不能在一起的,倒不如相忘……”

      “不——”夏延堵住她的话,“我如何能够忘记你!昀儿若真心想要忘记我,又岂会赠我翡翠,与我通消息……”

      徐离昀连忙捂住他的嘴,脸色微微发红。

      夏延低声笑,“昀儿,你害羞的模样尤其可爱。”

      她白他一眼,敲他一记,转了个话题,“八月十五那天,当铺里遭遇埋伏那个人……是不是你?”

      夏延不答反问:“昀儿那天赴约了么?”

      她撇撇嘴,“因为我一再违反爹爹的禁足令,直到今天还出不了门。”

      “你不出门,怎知当铺里设有埋伏?”

      “我不会问我爹爹去么?”

      他不与她斗嘴,亲她一下,“昀儿,抱歉我那天没能履约,你一定久等了——”

      她哼哼,“你怎知我一定赴约,又怎知我一定会久等!”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昀儿,昀儿,你心里有我,我不晓得多么高兴!”夏延简直心花怒放得意忘形。

      瞧他美的!

      徐离昀正正脸色,又问:“你到底去了当铺没有?”

      “去了。”

      “天牢里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刚踏进当铺,便意识到中了埋伏,我立刻退离当铺,身后三名高手紧紧追踪,实在难以摆脱。我无奈之下想到原氏商行人来人往,容易隐匿行迹借机遁走,于是避入商行。那三名高手委实厉害,立即率人包抄商行,围得水泄不通,堵在商行里的人一一审查清楚了才逐个放出。天牢里那人是夏庚藏在商行里的。夏庚见我被你父亲的侍卫追踪,别无良策助我脱困,惟有拿我的外衣与蒙面巾去求那人帮忙蒙混过关,他两人言语不合打将起来,惊动追踪我的高手,误以为那人是我,便逮捕解回天牢关押。”

      徐离昀沉默一会儿,“我看那人伤得极重。”

      夏延微笑,“昀儿连天牢也去探过了?”

      “夏庚护主之心可嘉,武功倒也不错,你安然无事固然好……那人甘心顶替你,到底什么来历?”

      夏延勾勾她的鼻子,“昀儿想帮你爹爹审案?”

      她握住他的手,“你明知我好奇心重,快些告诉我!”

      “昀儿不是一直想要查出偷袭东都王府企图劫持你的人么?”夏延反握住她的手,神情温柔,话语冷酷,“他对我的女人不敬,死不足赦!”

      徐离昀实在意想不到,“天牢里那个人就是领兵叛乱的首领?”

      夏延点点头。

      “你才是夏之辰的儿子,他又是谁?”

      “更多的人以为,他才是我父亲的儿子。”

      “你说清楚点儿——”徐离昀有些犯糊涂,“他冒充你也罢了,但是许多人相信他才是王孙,又是为何?”

      “不奇怪,因为他自小便被当作我来教养,便是他也以为自己出身于我夏家。”

      徐离昀想了想,“他是你的替身——当年老谷主带你们母子去冰谷隐居,要么为了方便脱身,要么为了彻底隐姓埋名,便找个同龄婴孩偷梁换柱。”

      夏延十分赞赏,“昀儿实在聪明。”

      想不到潜在暗中的危险敌人就这样轻易落网……徐离昀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叛贼首领?你早就认识他对不对?还有,他那天为何恰好在商行里?”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说来话长……”

      “你长话短说。”

      窗外的音乐与歌声还在持续,三更却是早已敲过。徐离昀也不下令叫停,由着窗外歌乐悠扬。

      “你离开冰谷后,我派出去找你的人在迷阵里发现一名受伤疲累的年轻男子,他听谷人也说夏语,便自述身世,声称自己是领兵起事失败逃亡的首领。谷人敬重我先祖先父,听见他说出身于王族,立即将他救回谷内。他养伤期间,我与他颇有些来往,他养好身体后,觉得冰谷与世无争寂寞太过,于是告别出谷,想要集合残部重新举事。一别数月,我再见他是不久之前。他似乎在长安城里犯了些事,无处藏身,意外撞见夏庚,便恳求收留,夏庚于是将他藏在商行里。”夏延约略叙述一番。

      徐离昀想起天牢里的囚犯呆傻的模样,“你就不担心他伤好之后招出你们来?”

      “夏庚那天打伤他的脑部,恐怕华佗再世也难以恢复他的神志。”

      徐离昀立刻想到妙手回春的江别御医。爹爹为了得到供词,有无可能让江御医救治囚犯?只是江御医目前不在城里,说是访名山顺道采药材去了,不知几时才回转。

      夏延暂时还是安全的——错!他此刻在她的寝宫里,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怎么可能安全无虞?

      徐离昀有些发愁了。

      夏延却是安之若素。

      她推推他,“你不能整晚呆在我房里,现在宫门关闭你又出不去,我看你还是上阿柳房里歇一夜,明早赶紧出宫……”

      “昀儿,我好不容易才进宫见你一面。”夏延抱紧她,耳鬓厮磨,“……被人发现又如何,我现在冒充的可是宦官……宦官与公主……能做些什么?”

      问题在于,他根本不是什么宦官。

      “本公主可没有让宦官贴身侍候和陪宿的习惯,而且——”徐离昀拉长声音,“你今晚在此留宿一夜,只怕明天连尸骨也荡然无存了。”

      夏延低笑,“昀儿可是要做吃人的仙女?”

      “吃人的那叫妖怪!”她嘴里赶他走,心里其实有些恋恋不舍,“我有八个老嬷嬷,二十四个女官,事事都要插手。给她们发现你赖在我房里,你即便是真宦官,也要被她们撕成碎片。何况,你不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也要为我的名声着想吧?”

      夏延到底被说服了,些许无奈,“我怎样找到阿柳的住处,总不能请别人带我回‘自己’床上去睡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

      徐离昀想了想,“我有办法,你先易好容。”

      夏延戴上人皮面具,使出缩骨术,将身高缩得与阿柳相差无几,活脱脱一个十七岁的小宦官。

      徐离昀大是佩服。她提高声音唤橙雨进来,吩咐她带“阿柳”去往常召见他的小偏厅,整治一些宵夜给他享用,就近在厅里收拾一张床铺就寝,算是犒劳“阿柳”——因为,明早她又要派“阿柳”出宫公务。

      橙雨领命领人而去。

      窗外歌乐还在袅袅,徐离昀叫她们散了,歪回床上。当值的青雾紫霞替她盖上锦被,放下帐子,最后铺好自己的床,道了晚安,很快入睡。

      徐离昀睁着眼睛睡不着。她拿出放在枕下的红宝石戒指和刻着“不离不弃”四个字的翡翠,想着这两件东西夏延保留了数月,心里不禁甜丝丝;想到夏延此刻与她在同一屋檐下,又是担心他露馅,又是担心他到处乱闯闹出意外……而除了担心还有种不甘心……不甘心俩人就这么咫尺天涯。

      思绪纷纷,四更敲响,徐离昀听着贴身宫女平稳的呼吸,俱寂的万籁,突然觉得分外孤单、寂寞,分外想要再见夏延一面。她想呵想,实在控制不了,终于攥着戒指和翡翠悄然起身,摸到贴身宫女铺边,先把她们的昏睡穴点了,然后无声无息拉开门。她先探头看看外面,守夜的人睡着,巡夜的人走到另一边,时机正好。她轻轻关好门,使出轻功,人不知鬼不觉地掠到小偏厅里。

      小偏厅里点着微弱的烛火,一扇屏风当门而立,一重轻纱横过屋中央,轻纱后面的侧墙开一排花窗,窗下一张矮榻,榻上静静卧着一人。

      徐离昀轻手轻脚走近榻边,低下头看榻上的人,第一眼便对上一双亮如晨星的眸子。她险些吃惊,转而却是隐隐羞涩,下意识背过身去,手朝后摊开,露出掌心璀璨的宝石翡翠,“这个,我拿来还你……你还要不要?”

      “要——昀儿——”夏延握住她的手掌,一扯,她往后跌进他的怀里,他声音就在她耳边,低沉如鼓,颤动人心,“我一直在盼……盼着你来……你果真来了。”

      刹那间,她不后悔走这一趟了。

      她挪了挪身体,调整好姿势,头靠在他肩窝,一手搂着他的颈,一手摸索着揭去他脸上的面具,嘴里嘟哝,“抱着个宦官……感觉很奇怪……”

      他在她耳边呵气,声音更低,“为夫不是那宦官……昀儿,为夫更不是君子……”

      坦承自己不是君子的人,当然不会再做柳下惠。她忽然觉得头发昏,人晕眩,身发软……觉得躺在他怀里如此舒适……觉得他的吻,他的抱令人紧张、慌乱、着急得无所适从,却又奇异的心满意足……像一个迷惘、诱人而又甜美的梦。

      五更鼓响,良宵苦短,再如何浓情蜜意也得分开。

      夏延帮她穿好衣裳,怅然无比,“昀儿,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多见你一次,更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昀儿,我实在不能没有你……”

      徐离昀轻捂住他的嘴,“我不能多耽搁了,你听着——昨晚那方法不能再用,你切不可再冒充阿柳进来,我会想法子出宫,你等我的消息,千万不可再做莽撞的事情了,否则——只怕你以后真的再见不到我!你都听明白了?你肯听我的话吗?”

      夏延轻抚她的脸,眼神眷恋,“我都听你的——”

      “这才是我乖乖的延哥哥。”徐离昀在他脸上吻一下,旋即灵巧躲开他的回吻,“你趁天刚亮人少的时候赶紧出宫,别让人瞧出破绽……别让我胆战心惊了,知道吗?”

      夏延迷了魂似的恍恍惚惚,“昀儿,你这般深情厚意,我便是死在宫里,也无憾……”

      “我不要你死!”徐离昀挣脱开来,“记着我的话,等我的信,你出宫时小心点儿……我走了。”

      “昀……”夏延想要捉住她轻飘飘的衣袖,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屏风外,只留一室余香。

      红宝石和翡翠在枕边闪耀光芒。

      一切像一场浮华至极的绮丽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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