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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背离 ...

  •   过午,日光依旧炽烈,烘烤得花色更娇,花香如醉。

      啪——

      青枝绿叶红白粉黛中又传出不轻不重的拍打声。

      颇为哀怨的男声幽幽响起,“昀儿,为夫哪里又做错了?”

      紧接着是凛冽娇脆的女声,“总之不许就是不许!”

      “我们是夫妻……”

      “我爹娘还不知道我们是——”

      “昀儿何时向爹娘禀明我们已经成亲的事实?”

      “实话说……我不敢跟爹娘道明……”

      “昀儿到底意下如何?你……该不会想赖婚吧?”

      啪——

      某人这回挨了颇重的一下。

      “为夫失言了——爱妻大度,原谅为夫吧?”

      “夏延,你腻死人了自己知不知道?”

      一声长叹,夏延盘膝端坐在花丛中,举首仰望天空,不说话了。

      徐离昀凑近安静下来的男人,仔细察看他寂然的面容,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肯再主动开口,于是推推他,“哎——夏延少主,生闷气啦?你的耐性太不好了!我有个主意,你若肯照做,也许……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夏延低下头来看她,“昀儿聪慧过人,既然有良策,我洗耳恭听——”

      徐离昀迎着夏延幽深的目光,正色道:“我们俩虽然在冰谷里拜过堂成了亲,但是我爹娘与族人毫不知情,对他们来说,不经过正式娉娶,就不能算结成正式婚姻,因此我们的婚事他们绝对不会承认……”

      “那么昀儿呢?”夏延冷不防问。

      徐离昀怔忡:“什么?”

      夏延目不转睛地注视她,“昀儿承认我们的亲事么?”

      “我……”徐离昀明白夏延的想法,顿了顿,坦然地说:“我承认有什么用!世人一旦知道我们的事,首先的反应必然是认定我私奔于你!我不一定要嫁一个权势通天富可敌国的丈夫,但我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爹娘首肯亲人祝福,我要我们的关系堂堂正正不受世人诟病。”

      夏延轻声问:“昀儿言下之意是——我们在冰谷里成亲不合礼法……不能算数,我必须亲自向你爹娘正式求亲,再娶你一次?”

      徐离昀不答,权当默认。

      夏延微微颔首,“世情如此,昀儿所虑并非全无道理,我答应你,亲自登门拜见你爹娘,请求他们把你嫁给我——昀儿府上哪里,令尊令堂名讳可否一一告知?”

      听见夏延询问她家地址和爹娘姓名,徐离昀不免迟疑,“你是外乡人,我爹娘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丝毫不了解你的来历,对他们来说你完全是个陌生人,你能确定自己一出现就得到我爹娘的欢心吗?你能确保在这种情况下提亲我爹娘一定应允吗?”

      “事在人为。倘若不成功,毕竟你也已经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你也跑不掉了的。”夏延含谑轻笑。

      “我不是开玩笑的——”徐离昀哼哼,端正面容认真地说:“我爹娘本人很随和,可我家久居京城,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宗族庞杂,亲戚又多,未免比寻常人家多讲些规矩。你想要顺利获得我爹娘首肯,必须先让他们知道你这个人,给他们一个好印象。要做到这些,我认为你的最佳捷径是入仕,为文官或者武将都好,你取得了功名,名声传扬开来,以后一切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夏延抬起头,微眯双眼远望天际,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我必须投靠大乾朝廷,做官,建功立业,才有娶昀儿的资格,是这样吗?”

      夏延平静的表情反而引得徐离昀内心不安,她竭力摒弃杂念,坚定回答:“不错!”

      夏延淡然得近乎淡漠了,“如果我说——不行!昀儿是否别有良策?”

      徐离昀一脸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行?因为你是夏国遗民吗?自古历史兴亡,朝代更更迭迭,国家分分合合,天下依然大同。夏国灭亡之后,原先一些旧臣武将留在我们大乾继续为官,如今安居乐业,不也过得好好的。”

      夏延口气冷淡,“别人可以,并不表示我也行。”

      徐离昀斜眼睨他,挑衅似的,“夏国灭亡近二十年了,你不曾在夏王朝生活,夏国什么都没有给过你,你却要为它守节?难道在你心目中,那个灭亡的国家比我还重要?”

      夏延褐色的眼眸沉郁如深潭,“昀儿可会背叛自己的爹娘?”

      徐离昀毫不迟疑地答:“不会。”

      “自己的国家呢?”

      “不会。”

      “那么,昀儿愿意接受一个背叛祖先背叛民族的人做你的丈夫吗?”

      “你不是已经娶我为妻了吗?”

      “我问的是——昀儿是否发自内心接受一个心里只有儿女私情的丈夫?”

      “夏延,你曾经亲口承诺——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我!我不过要求你正正当当娶我为妻,你却要扯到什么背叛祖先民族的忠义范畴上去。”

      “为了你,我愿意付出生命——现在依然如此。但,昀儿,你此刻要的不是我的区区生命,而是要求我向大乾统治者屈膝——你要我以尊严来换取婚姻,这种行径与卖国求荣何异?诚然,夏国已经不存在,但我血脉里流淌的是夏人的血,我的根骨来自夏民族,我们夏人失去了土地国家,仅剩的惟有不屈的意志,昀儿却要我主动投靠侵占祖先土地的朝廷……舍弃最后的尊严。一个没有尊严的男人,你会欣赏他看得起他吗?你会爱上他或永远爱他吗?”

      夏延慷慨激昂,不复之前的情意绵绵。徐离昀暗暗惊悸,勉强使表情泰然自若,“夏延,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夏延闭了闭眼,收敛激动的情绪,换上一脸索然,“昀儿对自己的父母国家忠诚坚贞矢志不移,心底自然也瞧不起置祖先民族于不顾只贪图满足自己私欲的人,对不对?”

      徐离昀心思转动,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应话。

      “我明白昀儿的意思——你我之间终归横着隔阂。我依照昀儿安排的路径走,即便最终如愿以偿,也要落个不忠不义的声名。而昀儿你——根本瞧不起那种人。昀儿指点我走的路,不进则毫无希望,进则完全绝望,这——是一条绝路!昀儿始终无心于我,你我的婚事,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结果——”

      夏延言下之意,是在指责她故意设计摆脱他,是吧?徐离昀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夏延,你听我说——”

      夏延随即又截断她,继续说:“否则昀儿岂会在你我举行婚礼时试图利用燕语施调包计?又岂能忍心在我中毒昏睡时悄悄离开冰谷?昀儿重回繁华都市,一别数月,没有我的羁押,生活愉快而惬意,何况伴随公主左右,身边围绕无数倾心爱慕你的王室贵胄子弟,任由挑选……我夏延虽与昀儿有过夫妻之名,不过是乘人之危强迫他人意愿的土匪强盗——”

      徐离昀明白,此时夏延对她极为失望,甚至渐渐绝望,他需要人安抚——只要她哄一哄他,所有疑虑自然烟消云散,他又会回心转意……然而她也明白,目前情势正是自己期待的结果,一旦她心软屈服,一切就又回到原点,而且朝着更加复杂的方向演变。

      夏延聪明绝顶,看问题比她远比她深,有关他俩的未来前景他看得比她清楚。

      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夏延来说,以夏国遗民的身份投靠大乾入仕为官博取功名是不忠不义之举。他为了得到她而弃一切不顾,那么就是操守不坚贞的无品之人,她向来鄙视那样的人……如果夏延是那样的人,即使她曾经爱上他,即使他俩将来真的会在一起,她的爱会保持多久,她对他能容忍多久……她无法确定。

      爱情应该是单纯发自内心的相爱,她与夏延的背景都太复杂……

      她明知夏延的父亲战死在夏乾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明知她的父亲亲手灭了夏国造成夏延家破人亡,却还建议他投靠朝廷……她刻意在俩人同行的道路上设置障碍,堵塞前进的方向……逼他或自己抽身而退……说她是故意也好,无意也罢,事情终究得有个了断。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长痛不如短痛,慧剑斩情思,才是对俩人都好的结果。

      徐离昀扬起下巴,倨傲地说:“不错!我欣赏的男人相貌可以不是最出色,品行却一定要绝佳,值得我敬仰、倾慕,只有这样,我的爱才不会褪色、消失——”

      夏延淡淡开口:“昀儿在冰谷里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不须再次强调。”

      她在冰谷里明白说过:她不欣赏他。

      那一句话,他们谁也没有忘记。

      谈话到这里,陷入僵局,夏延闭口不言语,徐离昀不知如何收场。相对无言良久,老天大概有心帮忙,忽然密布阴云,顷刻之间降下雨水。

      雨,开始的时候疏疏落落,却如豆大。雨点砸在地上,尘土烟起;砸在俩人头上,隐隐生疼。
      夏延抬头仰望天空,雨点砸在他的脸上,他却无动于衷,“暴雨即将来临,我在洛水边上有个庄院,先去避避雨如何?”

      徐离昀点头同意。

      疏雨很快转为密集,夏延握住徐离昀的手,徐离昀只觉触手一片冰凉。

      丝丝寒意直钻入心,悲凉蓦然而起……

      夏延施展开轻功,飞速朝洛水河畔奔去,徐离昀摄住分散的心神,快步跟着。

      沿路转弯,一座宏伟的庄院映入眼帘。

      庄院的围墙既高且厚,沿洛水上下游平行展开,宛如一个坚固城堡,里面树木枝叶掩映,其间偶尔露出几角绿瓦,显得庄严而清幽。

      俩人直奔大门,门房早已看清主人回来,大开庄门恭敬迎接。

      徐离昀立在门槛,回头看看天空和地面,只见大雨瓢泼如注,地上泥水混成一片。恍恍惚惚,她觉得自己的心宛如天地未开之时,混沌一片。

      虽然冒了雨,俩人的头发和衣裳却都只沾了几星雨点。徐离昀悄悄看夏延: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准确地判断夏延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她只知道,在刚才的奔跑中,雨点不断向他们扑来,又在一尺开外化为烟雾。雨水绝不会无缘无故化为气……一切得益于夏延绝顶的武功;而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扯上关系……她与夏延牵牵绊绊,并非全无缘由……她以婚姻交换圣元果,她得到了圣元果,却不肯把自己交给夏延,不顾他予以她的救命之恩……决然无情地斩断一切牵绊。

      她如此对待他……对吗?对吗……

      “少主,您回来了。”一个总管模样的人沿长廊趋步而来,躬身立在在夏延面前,禀道:“太夫人与老夫人午膳罢,尚问及少主何时回庄——”

      夏延示意徐离昀跟随他沿着长廊走入庄内,一边问亦步亦趋的总管,“两位老夫人歇息了罢?”

      “太夫人与老夫人方歇下。”

      夏延语气透着关切,“待两位老夫人醒来立刻禀报我,即刻摆饭罢,我有一位客人。”

      “是——”总管退去。

      徐离昀在一旁听着,心内讶然:夏延父母双亡,不想在洛阳还有长辈?总管所说的太夫人和老夫人是他的什么人?

      心底讶然的同时还泛起另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夏延刚才对总管说,她是他的“一位客人”——重逢之初他还一口一个“妻子”“为夫”,忽然之间她变成了他的客人!这个男人实在不好相处……俩人彻底撇清了也好!徐离昀赌气地想。

      总管很快回转,来请“主客”二人用餐。

      徐离昀心里赌气,不肯主动开口说话,不动声色地看夏延接下来还会搞一些什么名堂。而夏延之前可能是说的太多,或是把话说完了,一直安安静静。

      俩人坐在堂屋里用餐,周围侍候的下人很多,菜肴很丰盛,符合夏延一贯的高水准。徐离昀有些食难下咽,夏延吃得和往常一样多——仿佛之前未曾发生过任何影响食欲的不愉快事件。

      徐离昀越吃越窝火,然而心里清楚目前一切是自己起的头结的果,又不好发作。

      一顿饭在诡异氛围中结束了,奴仆散去,徐离昀终于忍无可忍,“夏延,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样?”

      夏延步出堂屋,背手立在走廊边,看着渐渐清明的天色和淅沥欲止的小雨,一派观赏风日的气定神闲,“现在是未时末刻,夏雨暴急,却也短促,申时初刻应当便能停雨,你赶得及入城回东都王府,不必担心。”

      徐离昀禁不住烦躁,“夏延,你这种阴阳怪气的个性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改变通常是为了迎合,我没有可迎合的人或事,为什么要改?”夏延颇为认真地解释。

      徐离昀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盯住他褐色的眼眸,语气和缓,“夏延,你是在跟我斗气吗?”

      夏延淡淡一笑,不屑似的,“小离姑娘怎会如此作想?我已是年过二十的成熟男人,并非十二岁的任性小男孩儿。你我方才既已将话说清楚明白,何去何从也有了定论,反反复复又有何益?”

      嗬!他唤她小离姑娘?他用昔日讨厌的字眼儿来称呼她,是为了表明自己彻底不在乎她了吗?这么绝情?这种行为……很难用来证明他的成熟吧?

      徐离昀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嘟哝:“依我看,阁下目前只有两岁。”

      夏延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沿着长廊往前踱步,“雨停了,小离姑娘如有需要,在下庄里车马俱全,可供代步。”

      这么迫不及待赶她走?这个男人执拗起来风度也不要了。

      徐离昀冲到夏延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双手叉腰,扬眉瞪他,“夏延,你闹够别扭没有?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我不回去!”

      夏延望着远处一幢房屋,明显心不在焉,“我庄里还有两位长辈。我离开多日,长辈无时无刻不思念牵挂,我在西凉王子手下当差,今天只请了白天的假,时间不多,我还要到长辈跟前请安——”

      徐离昀有很多问题没弄清楚,例如:夏延自己有家有业,怎么跑到西凉王子手下当差?这处庄院不像新建,夏延是什么时候搬来洛阳的?还有,他那两位老太太又是什么人……

      徐离昀决定先挑夏延可能回答的问:“夏延,两位老夫人是你的亲戚吗?”

      夏延如实相告,“是我的曾外祖母与外祖母。”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没有说起的事不止这个。”

      “既然是你的曾外祖母与外祖母,我有幸造访贵府,是否有幸拜见两位长辈——”

      夏延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徐离昀。

      徐离昀分明从他眼神里读出:你——以什么身份去见我的曾外祖母和外祖母?

      她以什么身份去见夏延的长辈呢?稍早之前她还挂着“夏延妻子”的头衔,拜见长辈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现在……瞧瞧夏延的神情姿态,似乎已经无意坚持他们的夫妻关系,她还能腆着脸皮以他妻子的身份见人吗?

      徐离昀沉思之际,总管匆匆趋步而来,禀道:“少主,两位老夫人醒来了,听说少主回府,正殷殷切盼——”

      “我即刻前去请安。总管,为这位姑娘备一匹快马。”夏延微微弯腰,施礼致歉,“小离姑娘,请恕在下不远送。”

      徐离昀直想大发脾气,所幸她自制力不错,竭力忍住郁闷和狂躁,狠狠盯着夏延,冷然道:“很好!夏延,既然你决心做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多谢阁下借马,来日定当奉还。”

      夏延平静回答:“小离姑娘请便。”

      徐离昀骑着夏延借给她的马,离开他的庄院,一路上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今天的遭遇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她的脑袋也稀里糊涂到了极点。上午才与夏延重逢下午已经决裂离开,情势急转直下得教人脑袋转不过弯……夏延从开始的深情款款痴迷缠绵到最后的无情淡漠挥袖转身,中间居然连过渡的时间都没有……这个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男人绝情起来委实不是女人能够相比的……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优柔寡断!

      分手就分手,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他在一起,论前因后果……也是她先不要他,没什么好不服气不甘心的!古已有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俩人主意相同,而且都下定了决心,那就一刀两断,干干净净结束。

      他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

      徐离昀一路拍马回城,穿过大街小巷,几乎撞上几个反应迟钝的路人,一直驰骋到东都王府门前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门外听差的小厮,往大门内便走。

      绕过照壁,穿过前庭,一行人迎面而来,徐离昀目不斜视擦身而过。

      有人蓦然出声,“姑娘留步——”

      徐离昀如同未闻,照走她的路。

      那人不依了,猛然跃起,飞身掠过徐离昀,拦住她的去路。

      徐离昀去路受阻,不悦地停下脚步,扫一眼面前的人:此人作西凉人打扮,看模样像是贵族的贴身侍从。

      她抬起下巴,不客气地问:“你想做什么?”

      那人神态却谦恭,“姑娘息怒。姑娘且请先听小人一言,姑娘行走匆忙,与家主人擦肩而过,生出一件意外小事,小人斗胆阻拦姑娘,非敢兴师问罪,实是只想与姑娘稍加商榷……如何是好?”

      徐离昀听得不耐烦,“商榷什么?说清楚——”

      那西凉侍从伸手往她身后一指,“姑娘方才不慎撞落家主人的玉佩……”

      徐离昀目光随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地上一小堆四分五裂的翡翠。

      “咳咳——”不等徐离昀多看两眼,碎玉旁边一双金色靴子的主人发出声音,“奴才休得无礼!姑娘仪容高贵出众,必是东都王府贵人,你忒粗野鄙俗,怎敢无故斥喝,惊动姑娘如何是好?这翡翠乃是我无意之中扯断丝线,因此坠地摔碎,与姑娘何干?还不快向姑娘赔罪,自行退下!”
      金色靴子的主人说话时徐离昀已经看清他的模样——西凉王子赫连哲。西凉王子作为使臣出访大乾,继而有意联姻,而后驿馆相遇,今天一早又亲自登门拜访,她懒于应酬,接连派绿烟顶替她出面,万万料想不到现在狭路相逢,竟然在东都王府里正面相照。事到如今,她绝对不能露出破绽。让西凉王子知道她在接见他时偷梁换柱,又在他上门拜访时金蝉脱壳,传扬出去,影响可不好。

      徐离昀微一皱眉,有了计策:目前情况不明,她先见机行事,再后发制人。于是,她袖起双手,孓然立着,静看西凉王子一举一动。

      那侍从遵从赫连哲命令,恭恭敬敬向徐离昀行礼道歉,然后退到一边。

      赫连哲微笑上前,举手齐胸,先作一个揖,而后致歉,“小王管教下人无力,致使冒犯姑娘,容小王代奴才再表歉意,更兼奉上敬意,姑娘务必饶恕小王奴才失礼之举——”

      徐离昀点头表示接受道歉,回身便走。

      “姑娘——”赫连哲急忙出声挽留,“姑娘且请留步,须臾即可。小王来自西凉,今日前来拜见豫平公主,姑娘丽质无双,衣饰华美雅致,出身定然不凡,敢问可是公主闺友或姐妹?”

      徐离昀回头看赫连哲,表情严肃而惶恐,“公主金枝玉叶何等高贵!客人无故抬爱,将一介宫女与公主相提并论,岂非折杀下人?”

      “宫女?”赫连哲微怔,顿了顿,又从容含笑,“姑娘姿质非凡,如瑜之光彩不可掩,虽身为宫女又何妨——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徐离昀变了脸色,“客人来自西凉宫廷,便该清楚皇宫规矩!小女子奉公主之命,尚有要事,不可再耽搁了——”

      赫连哲恳恳切切,“姑娘再稍停片刻,小王情知动问姑娘芳名委实失礼,然——恳请姑娘体谅小王一片诚心与敬意——”

      徐离昀迈开步伐往内宅走,随口撇下两个字,“绿烟——”

      “绿烟……”赫连哲立在后面低声重复,一直看着徐离昀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回身步出东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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