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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花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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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鸳鸯对枕,龙凤呈祥锦被,绡帐低垂,一室温香。
小离蜷缩在被子里,哭,哭,哭——哀声震天,痛不欲生。
夏延侧卧在她身旁,一只长腿压着她乱蹬的双脚,一只手扣紧她扭动的双腕,另一臂则占有地搂住她的小腰,不给她攻击或者挣扎逃脱的机会,嘴里却温柔诱哄:“昀儿,别哭了,你不情愿,我绝不会强迫你。瞧你,眼睛都哭红了,别哭了——好不好?”
“你骗人……你……你为什么压着我……”
“我害怕一旦放开,你就飞走了。”
“你还乱亲我……”
“我保证,只是亲亲而已。”
“亲人不都是亲脸上的吗……你……你……你……”小离说不下去了。
“唔,我不亲其它地方了,只亲你的脸,好不好?”
“不好!你不许碰我!一根毫毛都不许碰!”
“昀儿,你如此美丽……我是你的夫君啊!”
“呜呜……”小离放声大哭,涕泪如雨。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不要哭了,亲亲,宝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夏延几乎手足无措。
小离抽泣,“你答应我……我嫁给你后,就把圣元果给我……现在,你几乎什么都做了……圣元果呢?你分明就是欺骗我……我受此欺侮……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片真心,苍天可鉴!昀儿,你便是要我为你死,我也心甘情愿……”
“骗人!骗人……你既然真心爱我,怎么还不去摘圣元果?”
“昀儿,亥时还未到呢,我们今夜洞房花烛,就让夫君多陪你一会儿吧?我这一去,说不定……万一斗不过那条毒蛇,昀儿从此便不必为有我这个不如意的郎君烦恼了。”夏延语气悲凉。
小离止住抽泣,瞪他,“不行!你一定要拿回圣元果。”
“昀儿只是担心拿不到圣元果么?”
“自然。”
“一点都不担心夫君的安全?”
小离哼哼:“你一天不给我圣元果,一天不许自称我的夫君。”
“我会拿到圣元果。”夏延亲亲她泪痕斑斑的小脸,“你也会是我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小离别开头,还是躲不过他的吻,气得大嚷,“你又欺负我!夏延,你非娶我不可,将来千万不要追悔莫及!”
夏延轻轻地笑,“我虽死不悔。”
小离白眼,“你到底是怎么辨认出我和燕语的?”
夏延轻吻她的睫毛,“面容可易,某些部位却改变不了,比如,你的睫毛和燕语不一样。昀儿,你有一双世上最美丽的眼睛,我闭眼也能描画出你的模样。”
唉!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要是我跑了呢?躲起来了呢?你也能从芸芸众生中找出我来?”小离挑衅加揣测,有些惴惴不安。
夏延语气笃定,“天涯海角,昀儿,不论你走到哪里,我终会找到你。”
“夏延,我怕了你了,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不放你——永远。”
小离又哭。
“昀儿,你就这么不情愿嫁给我……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夏延无比失意伤感。
“我讨厌人家逼迫我!”小离喊。
夏延叹气,“放任你潇洒离去和逼迫你留在我身边……我宁可选择后者。”
“土匪!”
夏延不反驳。
“强盗!”
夏延听任她发泄。
小离气嘟嘟,“夏延,是你自己定要强娶我的——好!你听着,我的丈夫一辈子只能专属于我,从今天开始,你要是胆敢再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动手动脚,不清不白,我没有二话,立刻休了你,你听清楚没有?”
夏延愣愣道:“昀儿的意思是……我若出轨,你便休了我?”
“没错!”
“你——休我?”
“难不成只有男人能休女人?”小离一脸飞扬跋扈,“做我的丈夫,命运再不能由他自己掌控,一切我说了算,甚至包括要你的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听起来像是不错的挑战。”夏延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接受了。”
“你——哼!反正你素来言而无信!”
“昀儿,你虽然嘴上严厉,但我知道,你心地其实最好。”
“你又知道了?”小离白他一眼,“你还没有真正见识我的厉害呢!”
“哦?恳请指点——”
“总之,你以后不要给我抓到哪怕一点点儿差错——只需要一点点儿,你就做不成我的丈夫了。”
“好霸道的小妻子。”夏延摇头,“记得,你还打算给我纳妾来着……”
“我想给你纳就纳,不想给你纳——你就得一辈子独善其身!”
“百花争艳,牡丹冠绝。昀儿,我有了你,夫复何求?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死皮赖脸!”小离没好气,却也无可奈何。
“昀儿,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
“当真?”
“肺腑之言。”
“那你还在这里拖拖拉拉,万一蛇把圣元果吃了呢?”
“不会。”
“为什么?”
“那条蛇——已经被我杀死了。”夏延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捏死的只是一只小蚊子。
“真的?你怎么办到的?夏延,你好厉害!”小离趁夏延分神,挣脱箝制,坐起身来,“我们还等什么,快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摘圣元果——”
夏延也坐起来,手一拉,又把她扯进怀里,“外面天寒地冻,你在家里等我,不要去。”
“我要去。”小离执拗地说。
“昀儿……”
“你答应凡事顺着我,这就是你的承诺?”
“我担心你受不住风寒。”
“我不是弱女子好不好?我衣服穿厚一点儿,还不行吗?”
“不行……”
小离大发脾气,“夏延,你答应我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兑现的!”
夏延屈服了,“好,好,好,我带你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快起来啦,我们现在就出发。”
“昀儿,时候还早……”夏延拖着小离,躺回床上。
小离猛捶他的胸膛,“不早了,快起来,快起来——”
“唉!小磨人精。”夏延感叹一句,不得不起来了。
裹上厚厚的毛裘,戴上手套,头顶雪帽,足套长靴,打点好出门的装束,相信风霜雪雨再不能侵袭自己,小离挽住夏延的手臂,“可以走了吧?”
夏延摇头,带她走出碧落阁。
十五夜,天上月圆,映着冰雪,格外清冷。一阵寒风刮过,小离瑟瑟轻颤,下意识贴近夏延。夏延展开宽大的披风,裹住她,俩人向着北边方向走,就快出府了,夏延突然停顿脚步,“我先去看看老谷主。”
小离虽然心急,但想想绝壁上那颗圣元果原是要拿来救老谷主性命的,如今夏延答应给她,心里也许难免对老谷主负疚,让他去告告罪,安安心也好。
“好吧,可是要快点儿。”
俩人越过北墙,来到绑缚姜子沿的巨石前,巨石蹲在月光下,层层缠绕的锁链拖着长长的尾巴延伸到棚子里,四下里一片悄无声息。
夏延停止脚步,凝神聆听,忽然几个箭步冲进棚子。小离赶紧跟过去,不禁吃惊:棚子里,粗大的镣铐扔在地上,被镣铐锁着的人——姜子沿踪影全无。
“他逃跑了……”小离低语,暗自琢磨他逃跑的方法和路线。
“跟我来——”夏延拉着小离闪出棚子,奔到山洞前,打开洞口,叮嘱她等候在外,自己飞速掠入洞里。
夜很冷,很静,小离独自一人,不禁毛骨悚然,恐惧感还没有泛滥成灾,夏延出来了。
“老谷主不见了。”夏延沉声说。
“难道是姜子沿做的?”小离好奇地问:“是他搬走了老谷主的身体?他想做什么?”
夏延摇摇头,不说什么,拉起她的手,展开轻功,风驰电骋往绝壁奔去。
“喂,你刚才还说不急,怎么现在比我还着急。”小离脚不点地,只觉得寒风疾劲,嫩脸被风刮得发麻。
“嘘——”夏延制止她,“不要说话,以免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难道有其他人来绝壁这里抢夺圣元果?不是没有可能。上次,她的燕窝粥被人下毒,夏延追查此事半个多月,并无结果,下毒的人果真冲着圣元果而来的话,今晚绝对不会不采取行动。
会是谁呢?很快,她就能知其庐山真面目了吧?
到了绝壁附近,俩人放慢脚步,悄悄摸过去。夜静,老远就能听到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尖硬的物体刺透冰层,钻进深处似的。
俩人屏住呼吸,神不知鬼不觉,接近绝壁,看清楚了:绝壁下立着一个人,黑色布巾蒙住头脸,辨不出是谁;绝壁直上二三十尺高处,壁虎似的伏着另一个人,衣衫褴褛,正是姜子沿。
姜子沿两只手里都拿着器械,类似铁锥,他用力挥动一只铁锥,手上似乎用了巧劲,铁锥刺入绝壁厚厚的冰层,发出的声音并不很大,姜子沿握住铁锥,撑起身体,攀高上去,接着再挥动另一只手上的铁锥,刺入绝壁,又爬高了一些,然后拔出下面那只铁锥,再往更高处刺入,如此反复交替,姜子沿渐爬渐高。
小离很想问问夏延,他是否也采用这种方法爬上绝壁,担心惊动那两个人,于是忍住了。
姜子沿攀爬的速度不算快,地面上的人不耐烦了,“你动作快一点!”
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小离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却又判断不出是谁,惟一能肯定的是此人乃女子。
以目前情况来看,女子是主谋,姜子沿是从犯。
姜子沿逃到这里,企图采摘圣元果,老谷主的身体呢?小离目光睃巡,瞥见地面上有一具冰棺,里面似乎躺着人。她心思转动,猜测应该是老谷主的身体。
老谷主昏迷多年,形同僵死,这俩人把他的身体弄到这里,想做什么?难不成要直接摘下圣元果给他吃?小离既疑惑又有些着急,情不自禁捏捏夏延的手。夏延反手握住她,按了按,仿佛是在安抚,然后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悄悄转到绝壁另一边。
夏延又想做什么?
从小离的角度,恰好可以同时看见绝壁两边的景象,她盯着姜子沿他们这边,发现那俩人并未觉察夏延的举动,放心地转过眼来,忽然不见了夏延的踪影,往上一看,吃惊地看到他已经爬上了绝壁。
夏延用的方法与姜子沿大同小异,却高明得多。他两手各执一柄锋利的匕首,大概是运用了内功的缘故,每一下刺入冰层,都是又快又无声,他借物撑托,不断往上攀缘,很快,高度便超过了姜子沿。
那边,姜子沿兀自奋力攀缘,地面上的人则渐渐焦躁,“你快一点,时候不早了,虽说少主今夜洞房花烛,缠绵逍遥,未必肯起,但那小贱人或许心急催促他来。我看你可怜,放你脱困,惟一要求只是助我爬上绝壁,你若敢误我的事,别想我给你解药,你就等着五脏六腑焦烂,浑身化脓而死吧!”
姜子沿挂在绝壁上呼呼喘气,“姑娘,你下的毒太烈,我似乎感觉到毒性发作,力气使不上来了……”
“少使诈,没那么快!”
“我助你救醒老谷主又如何?他一样关我又一个十八年,毒发……便发罢!”
地面上的人哼:“老谷主昏迷了十年,你怎知他原本想要关押你多久?老谷主其实早有放你自由之意,不幸中了毒,你后来的牢狱之难,是拜少主所赐。”
姜子沿苦笑,“谁是谁非,我自有定论。”
地面上的人彻底不耐烦了,“你把铁锥扎紧,系上绳索,把绳索放下来,接下来我爬。”
姜子沿依言,系好绳索,然后问:“姑娘,我这就下去了罢?”
“你直接下地府吧。”地面上的人冷冷地说,蓦地抽出一张弓,搭上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姜子沿。
姜子沿悬在半空,无处可避,只来得及“哟”一声惨叫,箭已经穿胸而过,力道之大,竟把他的尸体钉在绝壁上。
面对如此惨状,小离险些惊呼出声,下意识连忙捂住嘴。
地面上那人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她还是蒙着脸,看不清样子,但小离已从刚才的对话中辨认清楚她的声音,判断出声音的主人了。
此人是炎天府的副总管——雪莲。
在燕窝粥里下毒的人果然是雪莲。看来雪莲擅长使毒,功夫也不错。她当初在燕窝粥里下毒,应该是利用某种药物致使仆役一时神志迷糊,而后下毒遁走,因此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雪莲的意图果然在于夺取圣元果。
小离抬头仰望,已经看不见夏延的身影,他应该爬到绝壁顶上了吧。
雪莲已经转回头去,仰起脑袋望着绝壁,拽了拽从高处垂下来的绳索,思索一阵,又放开,回身走到冰棺前,打开棺盖,看着冰棺里的人,出了一会儿神,喃喃道:“谷主,我功力不够,无法上去为你采摘圣元果,为今之计,无人助我,惟有依靠你自己了。”
雪莲的话是什么意思?小离困惑不解。
雪莲话音落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身子低伏,埋进冰棺里,不知鼓捣些什么,不久,猛然抬起头,身体往后仰,几乎倒在地上。同时,一声暗哑的嚎叫冲出冰棺,一个浑身挂着冰屑的人缓缓坐起。
冰棺里的人恰好面对小离所在的方向,小离轻易辨认出来,此人正是冰谷老谷主。
老谷主双眼直瞪,也许是刚清醒,动作僵硬,他缓缓扫视四周,最后目光定在雪莲的身上。
雪莲翻身而起,激动道:“谷主,你醒了!”
谷主嗓子喑哑,“是你——我终于醒来了,我可是服下了圣元果?”
“不是——”雪莲幽幽道:“谷主,雪莲无能,无法攀上绝壁为你采摘圣元果,无可奈何,惟有借用蛊术催醒谷主,以便谷主自行上去采摘。”
老谷主面色发黑,“什么蛊术?”
“勾魂蛊。”
老谷主扬起大手,拍向雪莲,掌风刮开雪莲的蒙面布巾,手掌眼见就要拍中雪莲的脑门,雪莲不闪不避,认命似的闭上眼睛。老谷主的手掌硬生生顿在雪莲的面前,厉声问:“为什么?夏延呢?”
“少主被妖女蛊惑,想要将圣元果交给妖女,只怕他们已经在附近。”
“说清楚!”老谷主喝道。
“九月初,谷里闯进一名妖女,意在谋夺圣元果。少主色令智昏,答应了她。我见事不妙,原本想为谷主除掉抢夺圣元果的妖女,无奈少主迷恋她颇深,竟然下令严加防范,一心保全妖女,今夜更是待到子时,便要采了圣元果带妖女远走高飞,完全不顾谷主死活。我没有帮手,只能冒险下勾魂蛊,谷主顺利清醒,便请及时上去采摘圣元果。”
“勾魂蛊只能激发人一个时辰的生命力,时辰过后,无药可解,必死无疑,你可是要我死?”
“谷主只要摘到圣元果,在蛊毒发作时服下,不但能解了蛊毒,还能解先前蛇毒,更兼延续三十年寿命。”
老谷主冷笑几声,“到头来,只有你对我忠心耿耿。”
“雪莲对谷主一片痴心,至死不渝。”雪莲垂首道:“当年,雪莲年纪小,少主老夫人还未仙逝,谷主眼里只有少主老夫人,看不见我,也在情理。现在……”
“你说什么?心妩已经走了?”
“六七年前去世了。”
“心妩……”老谷主低声念叨,“她怎么死的?”
“思念丈夫而死的吧。”雪莲淡淡回应。
老谷主拳头捏得格格响。
“老夫人从来不爱你,你到现在还不肯正视?”
老谷主哼一声,“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雪莲忽然扑到老谷主身上,“我不介意你一辈子怀念她,但是,你也早已经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小离大出意料,想不到雪莲与老谷主竟是旧情人。
老谷主抬头望天,“快子时了,夏延来了罢?”
“叔父,我已在此恭候多时。”夏延的声音从绝壁顶端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