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兄妹一个德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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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左祭酒段瑞邦段大人这日刚要到学宫去督课，出了院门，见东边儿子住的院子大门仍是紧闭着，忍不住问了管家一句：“那臭小子还没回来？”
管家插袖躬身道：“回老爷，少爷一出门便容易忘了日子，老爷放心，过不了三日，少爷身上的钱花光了，自然会回家的。”
段祭酒“嗯”了一声，懒得再多问这不争气儿子的事。
换好官服，车夫已在段府门前备好车辇。
段大人才踩上踏台 ，便听见一声勒马，回头一看一匹良驹停在了段府门口，驾马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表情冰冷，而让段大人吃惊的是，从那少年身后下马那位，不正是自家几日未归的儿子吗？
“有劳天弦兄了！” 段植与同马上少年一抱拳道。
天弦只略点了点头，便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段祭酒从辇上下来，三两步走到风尘仆仆的段植与旁边，一脸纳闷道：“你这是去哪儿了？方才那后生是谁？”
段植与深吸一口气 ，显然对于老爹未派人来搜救他耿耿于怀，脸色阴沉转向段祭酒，十分不留面子的指着他的鼻子道：“老头儿我警告你，你再敢弹劾君上云我跟你急！”
君和派天弦护送段植与回府前得知了一件令她略微吃惊的事——那街头叫花李癞子便是害得姜家家破人亡的李屹朝！
联系京城众人一传十十传百的谈论的李癞子生平，君和啧啧摇了摇头，叹了一句天道好轮回。
没了一魂一魄痴傻失智，仍嗜赌如命，他头上的癞疤就是早些年在赌坊闹事被人用开水泼的。
回到君府，早已听四名隐卫转述了情况的君朔板着脸骂了君和一顿，虽是责备的话语，但其实满满都是心疼。
身在局中不知局的君和只以为哥哥是怕自己被那水魅伤了，根本想不到这事背后的可怕，只厚脸皮撒了撒娇，哄出了君朔的笑脸才罢休。
“桃花峰的事，你别再管。” 君朔沉声道。
本就决心帮人帮到底的君和把筷子一搁，莫名其妙道：“为啥？”
并不打算让君和知道这趟水有多浑的君朔只翻了个白眼道：“你一不会捉妖二武功很烂三手下无人，你管那么多作甚？”
“谁说我手下无人？给你介绍下，” 君和拍拍旁边穆一轲的肩，“我新收的穆小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我的隐卫啊？”
穆一轲笑道：“隐卫躲躲藏藏的，不好行动，做贴身侍卫如何？”
见不得自家妹妹同别的男子亲近的君朔装模作样摔了筷子 ，道：“我看贴身侍卫也别做了，直接成亲算了。”
脸颊通红的君和习惯性正要以找君上云告状来威胁，却忽然反应过来已是有些日子没见父亲了，话头一转道 ：“话说爹这厢去上师阁，待的也太久了吧？”
同样有些担心的君朔点了点头道：“爹多年不经手上师阁事务了，肯定需要些时间熟悉，况且此次一经手便是镇妖结界破碎这么大的事，待久些也是正常的。”
君和撇撇嘴：“那九只狐妖也不是太难对付吧？至于把上师阁吓成那样，还非得爹亲自去吗？”
君朔在心中无奈。不难对付？她是只记得穆一轲收妖的利落，记不得她哥差点被那九尾缠死了吗？
君朔道：“那九只狐妖虽有些道行，但也不算棘手，上师阁有献大哥坐镇，自然不至于无能到这个地步，他们担心的，是结界一破，各方妖物会蜂拥而至罢了。”
“你说献飞？他能管好上师阁才怪了。” 君和不屑道。
与许多有资历有地位的前朝旧臣们不同，九玄上师君上云并非有职无权之徒。他是有权也有职，只是自己放手不管上师阁。
当朝皇帝再如何打压，上师阁始终也还是朝廷的一个机构，朝臣们乐得君上云放手，却苦恼由谁来掌控这个枢纽。
好在君上云挂着九玄上师的名回家养老前，便找好了接替他的人选。
六玄上师，献飞。
即将而立之年的献飞这个六玄称谓，可比那些近些年入阁的年轻上师们分量重的多。
君上云正当壮年还在前朝为君驰骋时，便收了两名弟子。一名叫石邦彦，前朝首辅客卿出身，现任皇城禁军统领。
另一名，便是这君上云四方收妖途中领回来的籍籍无名的献飞了。
君上云未让贤之前，京城不少人都在议论他这两名徒弟可是天差地别。出身本就拿得出手的石邦彦虽说丢了一身捉妖本事，可武道境界还在，扶摇直上坐稳了禁军统领的位置，忠心可鉴，连皇帝都曾与他深夜闭门对弈。
而那献飞嘛，却是有些坎坷。
在君上云手下一官半职都没捞到一个，成天就是习武和捉妖。好不容易接管了上师阁，立了几次功，却是被众人惊弓之鸟的看做是第二个君上云，合力弹劾之后，将其从八玄降到六玄，且时不时便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州郡上地方官“恳求”他去收妖，一年到头在京城也呆不了几天。还未培植心腹的献飞有苦说不出，只能两头跑，过度劳累，不满三十岁，却已有了几撮华发。
现下好不容易回京的献上师站在青龙殿外，等着见上被皇帝传召的君上云一面，便又要快马追上去搜寻筑界材料的年轻上师们。
听说君和回京也有一月了，他这个算半个哥哥的还未来得及去见上这个一直看不惯他的妹妹一面。
献飞暗自苦笑一声。世人皆只知君小魔头被父兄宠爱得无法无天，殊不知她对父兄也是如此。
举目无亲的献飞一直将君上云当作父亲看待，也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融入君家，可偏偏君小魔头总是排挤他，生怕他抢了原本属于她的父兄关爱。
不过他也犯不着与这丫头计较。再说，他本就不是君家的人。
君上云刚一出殿门，见日头下端站着的献飞，眉头舒展几分，走近道：“回来了？”
献飞微一躬身道：“师父。”
师徒二人并排走着，君上云又道：“知道你忙，但也没办法，寻材的事还得你帮忙看着点儿，你也知道，师父手下也没多少人。”
献飞道：“师父吩咐的事，徒儿自会尽力。”
君上云笑笑，道：“和丫头领回来两位公子，现在府上住着。其中一人身手十分了得，你若不急着走，可以去会会。”
献飞无奈笑道：“再不走便追不上先出城的上师了。再说，和丫头也不想我去吧。”
君上云笑叹一声：“别跟她一般见识。”
献飞点点头。
走回上师阁门口，两人停步，一名侍卫牵出一匹马交到献飞手中。
君上云道：“寻材之事，可遇不可求，西北方向妖物最多，你尽量往那边找找。不用急，有我在，京城还撑得住些时日。”
献飞抱拳，跨马而去。
君上云望着他的背影，喃喃了一句让那侍卫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啊，比邦彦聪明，又不比邦彦聪明。”
当今太后极重长生，对那九仙云观证得小长生的老道士郭御风称得上是言听计从，而顺带着沾了光的九仙云观，也就成了皇家的专属道门。
原先京城还有几间半大不小的道观，九仙云观得势后，都将其一并收入囊中。
最是不信玄说的杜家天子因有意借九仙云观牵制上师阁，对郭御风也是给了诸多特权。
现下，出了城的君朔便上了这九仙山。
几个着阴阳鱼道袍的年轻小道们送香客下山，路过披甲佩剑带扈从的君朔时只是略好奇的打量一番，眼中并无忌惮。
也难怪，这九仙云观的人。除了皇家，本就无须忌惮几人。
君朔默不作声的登山前行。
虽说他妹妹便被道观给“扣”了一年，但他本人着实对除了一泓道长以外的道士无甚好感。就拿这九仙云观来说，打着“出世”的旗号，却仍为皇家鞍前马后，图的还不是一个荣华富贵？
相反，他对佛教僧徒倒是比对道士更崇敬一些。记得当年君上云带他们兄妹二人去看龙隐寺那场道释辩法，好巧不巧，君和就被一泓道长点了当徒弟，见识了一泓道长辩法风采的君上云斟酌片刻，没有顺着女儿的意思，答应了下来。彼时比现在跋扈更盛的君和险些出手把千年古寺的顶给掀了，让前来听法的京城众人亲眼见识了一番她的荒唐，可那龙隐方丈慧朴高僧只是一笑置之，事后仍是笑眯眯的对待去上香的君上云。
仅这一点，便要比那眼高于顶的九个老头好。
至于他为何要耐着性子来这九仙云观，自然是因为从桃花峰回来的君和三言两语蹦出的“阴阳鱼道袍”了。
京城上下，可不就这一间道观？
君朔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竟是夏满轩。
“夏公子怎的来了？”君朔略停了停步伐，等来人跟上。
这两天一直愧疚于间接将君和置于险境的夏满轩脸微红了红，追上君朔道：“我来看看可有帮得上君兄的忙的。”
虽然确实没有他能帮上忙的，但君朔明白他的心思，也只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向山上走去，君朔道：“君和说你有经世之才，只是因家庭背景而被埋没，实为可惜。你若真想施展抱负，我让人在江南道那边帮你举荐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不行，就看你是否放的下身段从基层做起了。”
夏满轩却是摇头笑道：“君和也太抬举我了，我不过闲书读的多了些，又在书院瞎混了两年，经世是绝对谈不上的。只能辜负君兄美意了。”
深知他并非放不下荣华富贵的君朔也不再强求，只道：“这世上一心读书不求其他的也没有几人。”
夏满轩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少倾，又道：“按理说，君兄查那桃花峰一事，不应该先按君和与那水魅之约，去寻那李癞子李屹朝吗？此刻为何来了九仙山？”
君朔沉声道：“寻过了，那街头乞丐我每日在大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今一寻，却是跟蒸发了一样，这才想着先来九仙云观看看。”
比起与世无争的一泓道观，九仙云观可是气派得多。整个道观按阴阳双鱼图像布局，处处透着“阴阳归一”的意味，如西边宫殿皆是白墙黑瓦，东边宫殿则全是黑墙白瓦，大小宫殿共八十一座，供奉着道教七十二神仙，余下的则是经房、炼丹房以及道士们的住所。
君朔跨过石牌坊，走进放有一尊偌大金鼎的院中，再向上几个台阶，来到供奉三清圣人的大殿，其间香客络绎不绝，穿着皆是不俗。
在殿中接引香客的那名小道看人来人往多年，已是一眼看出君朔所披甲冑乃是兵马司所供，上前道：“大人来卜卦还是上香？”
“郭道长可在？”君朔问道。
那小道士笑道：“这观中大半嫡系道士皆姓郭，不知大人找的是哪一位？”
君朔也笑：“郭御风。”
小道士在心中暗暗讥讽眼前这人的没大没小。郭御风道长是谁？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连天子都要敬他几分，一个兵马司兵卒便说见就见了？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还郭“道长”？京城上下谁提起他不得尊称一声郭掌教，这小小兵马司士卒竟敢直呼其名？再说，郭掌教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一个全年在山上的道士也见不了郭掌教几次，这年轻男子以为自己是谁？
小道士按下心中讥讽，只露出三分不屑道：“大人要见郭掌教恐怕是难呢，大人也知道，郭掌教并非敝观观主而已，太后可是亲自赐他‘位同一品’的殊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那兵马司大统领这个身份可见得了？”君朔问。
久居山上的小道士并不知道兵马司大统领是谁，只微愣了一愣，迅速掂量一下官职大小，又放下心来——比不得掌教位高。
将面前小道表情在紧张与轻松之间的细微转换尽收眼底的君朔笑了一笑，先开口道：“说笑了，在下不过是来替大统领求上一卦。”
见君朔没有要惹事的意思，小道士脸色也缓和了几分，道：“大人随我来。”
夏满轩跟着君朔往卜卦堂走去，不由得在心中唏嘘，君朔的脾气真是比君和好了不知多少倍。就这小道士方才那番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若是换作君和，早就把他打得找不着北了，哪里还会像君朔这样和和气气的将场面给圆过去。这兄妹二人真是一点儿也不像。
到了堂中，君朔象征性的随意问了几卦后，便说要四处转转。
夏满轩跟着他来到西边一间比较偏僻的宫殿，这处院子入口是个葫芦形状的门，门后照壁上画着巨大的阴阳鱼图案，院中无香客，却独有一个将扫把放在一旁坐在阶前的道士。
“大人上香吗？”那二十出头的道士远远坐着，并未起身迎接。
“看看。”君朔负手在那阴阳双鱼照壁前端详。
那道士拿起扫把往门外走去，路过君朔身旁时淡淡道：“若要上香，大人自便即可。”
不料君朔却拉住他道：“道长这是要去哪？”
“去禅房打坐。”道士波澜不惊。
君朔笑笑：“原是我不该打扰道长清修，但实在是不得不说上一句。”
君朔伸手点了点院中一间紧闭着的房屋，道：“那屋里的人似乎气机受阻，昏迷不醒啊，道长不救上一救？”
夏满轩诧异道：“屋里？君兄如何知道那屋里有人？”
夏小公子不知其中门道，道士郭玉清却了然于心。隔空探气？二品以上高手。
未等道士开口，君朔便放开他，一边转身走去一边笑道：“还是让我帮道长看看吧。”
郭玉清眼神一冷，抛出一句“不劳烦大人了”，足下一点，向那屋子掠去。
君朔反应也极迅速，竟还在道士前一步飞身踹开房门，见里头躺着的人，略微一惊，阴冷笑道：“果真和你们有关。”
夏满轩跑近一看，竟是那李癞子四仰八叉躺在房中。
“这个人我带走了，等你们那掌教老儿回来，叫他来同我解释清楚。”君朔使了个眼神，夏满轩便去把那李癞子扶起。
郭玉清并未气急败坏，仍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可。”
君朔冷笑一声，将手放到唇边，吹了一声极响亮的口哨，顿时，观门口的兵马司扈从便往这边赶来。
在三清圣人殿中接引香客那名小道士被这群人吓得一懵，回神后赶紧叫上同门师兄弟去追他们。
郭玉清并未理会身后赶到的兵卒，只将手中扫把一抖，将那光秃木棍横到身前，道：“大人别为难贫道。”
见状，还未等君朔言语，扈从们便齐齐抽刀出鞘。
“什么人敢在九仙云观撒野！”那急急赶来的小道士怒喝道。
君朔不紧不慢走出房门，手握剑柄，却不急着出鞘，道：“听说过‘京城一害’君和没有？我啊，正巧是她哥哥。”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君朔手叩了叩剑鞘，沉声道：“我没我妹妹那么荒唐，动不动就起杀心。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不过，挡我者，打！”
话才出口，兵马司扈从们便用刀柄重重打在几个道士大腿上，瞬间让他们哀嚎一片，疼的跪地。
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夏满轩吞了吞口水。
谁说君朔脾气好了！他们兄妹二人，分明一个德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兄妹一个德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