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权佞后》炖糖

10、跪求

　　“太傅，陛下说他累了，谁也不见，您还是先回吧。”赵德言很瘦，眼角都是笑纹，说起话来除了声音有些尖利，口吻十分的温和。
　　此时父子俩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叶衡腹内空空，又兼之整晚未眠，只觉得身子像纸一样，脆得经不起风吹。赵德言这么一劝，他也忙不迭地说：“父亲，咱们还是先回吧。”

　　叶太傅并未回头，“你有事你先走吧。”
　　叶衡无奈，他只能继续跪好，心中还有几分怨气，要说这事就是他爹引火烧身。他后来是听明白了，去岁太后入殡，小皇帝花光了大半个国库，所以在有大臣表明收成不好的情况下，依旧加重赋税。所以今年才会有这么多流民，甚至涌到了京城。

　　昨日许多文武大臣的家眷都险些遭了难，所以在叶太傅启奏之后，有很多人都在附议。其实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朝廷安顿流民。只是他们忘记，小皇帝年纪虽小，但毕竟是九五至尊的天子。天子怎么会犯错呢？如果有流民，那肯定是他们不安分，不好好劳作，驱赶了便是。如果驱赶不了，那就杀了，流放了，总之这些贱籍草民不值得他费心。

　　小皇帝流露出的残忍让叶太傅揪心，他想着回京的这一路看见的场景：父母卖掉儿子，丈夫埋葬妻子，七旬老妇匍匐路边乞讨，三岁幼童饿死荒村，易子而食的传闻他都听说过。

　　叶太傅如何不清楚他再说下去，小皇帝定然会发怒。可是那些流民怎么办呢，他们甚至没有地方可以诉苦。他若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今日就是死柬，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也绝不言后悔。可是他还有离离。

　　小皇帝是要折断他的脊梁骨，让他再也不敢反着来。那便如此吧，叶太傅想，他一个七旬老儿，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除了离离，他对谁都无愧。那就让老天收走他这副贱骨头，让小皇帝消气，放过离离。这样他就真的谁也不欠了。

　　天边传来轰隆隆几声雷响，很快就起风了，倒春寒来得迅猛且突然。
　　——

　　叶离离见天都下雨了，祖父还未下朝，忍不住担心，让月香拿了伞备了马车，准备去皇城外迎接祖父。

　　一直等到午后时分，天还是阴沉沉的，但是祖父并未出现。叶离离猜测宫中应是出了什么事，这正当她焦心不已时，她忽然看见昨日见到的那位青年。他带着两名手下，从皇城里面出来。

　　叶离离犹豫片刻，让月香撑了伞陪她上前去，“陆大人。”

　　陆溪停下来，脸上还有几滴雨水，脸上因为寒冷显得更白了几分。他不说话，叶离离踟蹰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自己有些冒昧，福身行了一礼，“昨日还未来得及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陆溪“嗯”了一声，准备要走，却又停下来，仿佛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两人沉默了一会，叶离离终于问：“您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

　　陆溪抬眼看她，眼眸中有太多叶离离看不懂的东西。再一眨眼，他又恢复了无动于衷的神色，“”“陛下要迎你入主中宫，叶太傅不同意，此刻正跪在御书房外。”

　　叶离离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噩梦成真。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陆溪朝她微微颔首，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得小姑娘强装镇定的声音，“能否托大人传话给我祖父，就说我愿意，请他别跪了。”

　　叶离离嘴巴一张一合，全凭着仅存的理智在说话，“祖父年纪大了，淋不得雨。我知此举冒昧，若是大人不方便，那就……”
　　“好。”没有等她说完，陆溪边答应了下来。

　　叶离离不知道陆溪把话传到了没有，但她一直等到夜幕时分，没有等到祖父，反而等到了一瘸一拐的父亲叶衡。
　　叶衡神色很难看，朝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唇色冻得发乌。看见叶离离，叶衡并没有露出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怒斥，“你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他们叶家今日可真是成了朝堂上的笑话，女儿平安归来，做父亲的不仅不知道，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死了。父子俩人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膝盖如针刺，冷风吹得他两股颤颤，这还都是其次，如今眼见大祸临头，叶衡心里除了恼恨，竟无半点主意。

　　“陛下属意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叶衡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还不愿意，你就想看着你祖父跪死宫中吗！”
　　这话实在诛心，叶离离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会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她知道叶衡因着自己的无能，常常迁怒旁人，早已习惯，“爹爹，我求人带话给祖父，说我愿入宫，请他不要再为我的事为难。许是旁人话没有带到？您现下可还有法子劝劝祖父？”

　　叶衡也忘了问是托的何人，仔细想了一下，下午好像真的有个小内侍来过，借着送伞的功夫，兴许跟他父亲说了两句话？反正叶衡什么也没听见。
　　离离既然都愿意了，为何父亲还要跪着？难道父亲也不愿意离离入宫？叶衡恍然间才明白，但是又不太理解。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当皇后难道不好吗，以后叶家也算宫里有人照拂。

　　叶离离见他脸上神色一变再变，顿时猜到陆溪定然是把话传到了，但是祖父为了她不愿妥协。她眼眶微热，祖父身体不好，昨日回京不仅没歇着，为了她奔波城外，又熬了半宿写今日的折子。这么大年纪怎么吃得消呢！

　　“祖父还好吗，”叶离离看着叶衡，“是祖父让您回来的吧。”
　　她太清楚叶衡面对叶太傅时的心态了，纵使心里有怨怼不解，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没有叶太傅的首肯，他怎么敢自己跑回来。

　　叶衡面色有几分尴尬，是他最后实在有些坚持不住，身子跪得歪斜，父亲嫌他现眼让他滚蛋。

　　叶离离望着皇城，这样四四方方一座城，像是铁铸的，铜浇的。里面的人为何如此硬心肠，但她什么都没有说，让月香收起伞，面朝着皇城的方向，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叶衡一惊。
　　“祖父一把年纪了，为了我的事在里面受罪，我天资愚钝，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这样陪着他老人家。”叶离离打了个寒颤，今天可真冷啊。

　　叶衡面露犹疑，左右犹豫，最终无奈地叹气，跪在叶离离身边。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在哪里呀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