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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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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垂怜绿怡,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他努力平复神情,但眼神仍是僵了片刻,才重重吻下来将我压下身横冲直撞的进来了。
“胡说什么,是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行,爷不准你靠近他……”
撒谎。
他动作那么粗暴,分明是恨我戳破他的心思。
但我仍是迷迷糊糊攀住他,娇滴滴的回:“嗯,知道的。”
我醒来的时候爷已经走了,清水阁的夜宴早已经开始,人声乐曲飘过几重高墙到了这里。
倘若我方才主动接受他的请求,想必现在已经坐在宴上努力的讨好鸮王。
可我偏不去,我偏不。
屋中空气混浊,我有些泛恶心,沐浴出门绕着翠湖湖岸闲散几步。
夜空云稀,沿湖并无一人,月色直投在湖中央,被浮萍切碎。
安静的厉害,连蝉也不叫了。
自打和爷在一起,我已经很少和院中的姐妹们往来,每到此时难免寂寞。
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一个人正沿湖向这边走来。
他走入月影中,身形极高,蜂腰魁肩,周身有一种空明的气息。
是鸮王。
我立刻转身往回走。
待我快而轻的返回小院门前,才敢回头悄悄望,这一望心却猛然向喉头一提。
他竟然就在我身后半丈开外,近的能看清他衣领上的纹花。
这人怎么和鬼一样。
见我察觉了,他也不回避,径直走上前,我转身抵在院门上。
他才停住,“不开门吗?”
我不想周旋,“爷不适合进这扇门,爷你这样精贵体面的人配的上清清白白的雏儿,奴才不行,奴才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我知道。”
“奴才服侍过不少男人。”
他思索了片刻,“你家爷呢?”
“也是奴才裙下客。”
他淡淡道:“挺好。”
说话间他抬手略过我推开院门,自己进去了。
屋里的床褥薄枕还是乱的,被爷弄脏的袭衣袭裤也还随手挂在屏风上,一看便知发生过什么。
我不收拾,就让他看去。
他在桌边坐下也不言语,就那样一直看着我。
他的目光不好形容。
凉的,静的,毫无波动。
多看一眼就令人汗毛直立。
我打破沉默,“爷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你知道季爷设宴,我会来吗?”
“知道的。”
“那为何不去?”
“奴才已经不坐局了”
“我在等你。”
“等奴才做什么?”
“不是要投桃报李吗?”
还是老一套,男与女,肉与欲。
我是个宅妓,心里虽想忠贞一回,却也不可能真的为爷守身如玉,何况眼前的是个王爷。
但我也不是男人说要我就愿意给的,我有自己的矜持,哪怕无比轻贱,哪怕只有这一刻。
“奴才已经有孕了。”我将手滑向腹部。
他脸色微微一变。
“你家爷的?”
“嗯。”
“他知道吗?”
我笑笑:“需要他知道吗?我觉得不必。”
他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半晌后站起身往门外走
“爷慢走。”
我招呼了一声,突然听见后窗外咯噔一声脆响,打开窗却并未看见有什么异常,只有月下堆着一片杂石。
应该是隔墙有耳,却不知会是谁,方才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不知道要引起多大风波。
我等着。
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异常。
这段时日清水阁三不五时的设宴,据说是鸮王与那几个称兄道弟的人已经落脚在外院。
日日与他们周旋,爷招架的十分疲倦,总是在酒宴中途寻个借口出来,折来我这透口气。
他原是个不抽烟杆的人,近日也开始靠那东西解乏了。
他一手捏着烟杆,一手环着我坐在红木塌上,嘴角吞云吐雾。
“内院之中千柏和晚梨才貌如何?”
我回忆起两位姐妹的身形,“又媚又纯,只怕是个男人就招架不住。”
他心事重重的点头,“是啊,我将二人派去伺候鸮王,可是……”
“连夜把人赶出门了?”
“那倒没有,鸮王向来不忌酒色,在京都早有不少风流韵事,这几夜她二人也爬上了榻,可无论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他仍是不愿多此……”他压低声音,“一举。”
“风流惯了毛病自然多,是它不争气罢了,不是她们的问题,两位姐姐都扶不起的男人,内院怕是没人有这个能力了。”
他在沉默中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到我脸上,随后松开扶在我腰间的手,掐了一大撮长烟丝填在烟杆中。
我的爷,你失望了。
你又何须拐弯抹角呢?
你的弦外之音话外之意,每一个字的用意我都明白。
如此反复暗示,莫非是因为那日我在车上说的那句:只要是为你就值得?
你早已打好了算盘,不是吗?你是在刻意引我吗?
我这个人心胸极窄,若说此刻心里没生出点怨是假的。
不过眼下他仍温柔似水,不过是试探又试探,并不将期盼强加于我身,我一拒绝,他便不再说下去。
他已是此生我所遇最疼我的人了,我仍是爱他敬他。
可爱他是爱他,为何就要奉献全部?凭何?世上竟有这样的道理吗?
外头的小厮在叫他,他在我脸颊上一吻便匆忙出去了。
我知道他今夜不会来了,便早早睡下,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浑身燥热,血气倒流,无论如何也睡不好。
我睁开眼,看见黑暗中的一角竟有一只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我拾起枕头砸去,那眼便掉落在地上。
原来是爷的烟杆,他走的匆忙,随手将它架在了角落的木匣上,里面的星火还没灭。
我下床端起抽了一口,忽觉唇齿间一股花香,甜丝丝的。
味道有些熟悉。
我将烟丝全部敲在地上,持灯照看,里面尚未烧着的烟丝是乌黑青绿的并没有异样。
我将烟丝投入水杯中,片刻又捞出在袖口上抹干净,便见有一部分烟丝被洗出了本来颜色。
是暗红色的。
是藏红花。
活血堕胎之物。
真好。
这就是让我破例动心的男人。
真好啊。
谢过他,安排人躲在后院对我窥视探听,又为了弄干净我的肚子,费力劳神的动用如此名贵之物。
我将地上的烟丝重新塞回烟杆中,重新点燃,重新抽上。
这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我小产,满床是血。
这事在内院三天两头就发生,大夫早已习惯,奋笔疾书记录在案后,又给我开了排污和调理的方子,便匆匆走了。
他们自会报给爷知道的。
晚一些的时候他匆匆赶来了,进门一把抱住我,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不小心?你为何不告诉爷?”
爷,不觉得自己哭的太假了吗?
我倚在他怀中,虚弱却坚强道:“没事,跌了一跤而已,怡儿也不知道有这身孕,怡儿不想令爷为难,没了也好。”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他将我抱的更紧,低声道:“往后还会有的。”
唉。
他若是不演这一出,直爽的走过门前,轻蔑的睹我一眼,我或许敬他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
可是偏还要急赤白脸的赶过来,两面三刀的假慈悲。
没甚意思。
我是个婊|子,婊|子都是情短的,婊|子都极敏感,一点点伤害摩擦都会让她生出怨怼。
但没关系,我会努力维护水莲般的外壳,让他看不透。
因为我知道我内心深处对他仍有那么一丝将断未断的惦念。
卧床闭门了一月后,我以心情郁闷,想多与姐姐们作伴为由搬回了揽星院。
他仍是三天两头的假意路过来看望我,在被众人簇拥时,他又总是穿透人群看向我,仍是温柔的,关切的,怜爱的,让人辨不出真假。
他来的次数越多,我便越担心自己再次沦陷。
直到那一夜,清水阁再次设宴,内院上下宵禁,我睡不着,悄悄出了门。
在月下空无一人的甬道上走一走能疏解心情,不知怎的又绕回了翠湖,我瞧着路尽处我与爷曾经的爱巢。
那扇雪白的院门没合上,内有灯火溢出。
我径直推门进去了,站在曾经住过的屋前。
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惊叫和男人的粗喘,多动听的银弭之声啊。
屋中地上有三具雪白的身躯缠作一团,像春季发情的蝰蛇,它们是另外两个婊|子和我的爷。
我在门隙间静静看着,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没有话可说。
只觉得身子渐渐凉下去,变得越来越僵硬。
原来他在别人身上时,和在我身上是一样的,一样的沉迷深情,忘乎所以,连最后一刻冲撞的次数都大差不离。
作为一个宅妓,我祈求的还是太多了,原本便知道可悲,现在更觉得自己可耻。
妈的。
我又看了片刻这春宫景,直到那三人相拥睡去才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院门便那处却多了一个人,又是鸮王。
他的神情仍是清冷无心,目光却长驱直入的,令人想立刻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么一场好戏,爷何不走近些去看看?”
“自己能唱的戏,为何要看别人的?”
“自己唱也要唱的出来才行。”
我真的无心与他周旋,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却被他抓住手拉回怀中,他干脆果决的吻了下来,挑出我的舌尖含在口中,一寸寸的吮。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片刻后他松开口,“要不要与我上戏台?”
“奴才小产不久,爷恐怕会扫兴,还是去唱独角戏吧。”
他垂头凑到我耳畔边,轻声道:“谎话精,你没有小产,更不曾有过身孕。”
“还是爷聪明。”我抬手轻轻拂过他鬓角,“爷如此俊美,是个女人都会想躺在你身下任你逍遥,不骗你,奴才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也在一刹那有过这等幻象,不过此时此刻却一点都不想。”
“明日你家季爷不在宅中,我在内院东边的亭中等你。”
“明日我也不想登台唱戏,后日更不想,爷换个人吧,熄灯关门之后都大差不离。”
“没关系,后日不来仍有后日,我会一直等着你。”
季宅的宅妓们每一个都深知一点,没有一个男人会给予她们永恒的兴趣和包容,所以当有男人对自己好时,别管真不真心,及时行乐就对了。
待我翌日清醒过来,仍掂量着若是高攀上鸮王能捞到多少好处。
如此一想,我便还是去了东边的亭子,等了一刻鸮王就来了。
他带着我走出季宅,上了马车,行在路中,仍是那条集市,车马喧嚣,人影憧憧。
走到半途车停了下来,他带我进了街上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天字房,进了门,门一关,他便在桌边坐下看着我。
被他看的怪不自在的。
“原来还是为了这事,宅中空房空院多不胜数,爷何必破费?莫非是爷特别青睐听着市井?这是爷的情|趣吗?”
我笑着开始脱外衣。
他却道:“先别脱,去窗边站着,看看。”
“看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