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界记事》土方不二

12、继承香火店

　　我虽然不是无/神论的拥护者，也不属于三大教内的一员，更不参与封/建迷/信活动，对于那些神神叨叨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带有一些鄙夷的。我是恨的，正因为他们所信的命，遵循的“属相相克，八字不合”，我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包括我的母亲。那样温柔的女人入殓时，任凭我怎样哭求还是被锁进了祖屋里。现在却告诉我，我拥有弟马的能力……放在之前我还能大骂一句“什么玩意儿！”，而现在，我还是个摸不到头绪的被耍得团团转的傻瓜，不得不接受这艹蛋的设定。这样的心情就像眼前是你恨了十几年的人，现在却要为他效力。

　　弟马的能力就是用自己做媒介，让仙家上身说话，可以进行算卦看病等等事情。通常而言，跳大神是由两个人，一群妖协力完成的。出马领舞唱词，又有四位报马相持，等待仙人莅临。四位报马中，必有胡家仙，也就是狐仙，传堂报马里由黄皮子当担，就是通常人们口中的黄大仙，传令官一样的存在，报马是不可远离弟马的，因为他速度快，折中往返迅速，我理解为：就是个跑腿的存在，递门贴给要请的仙家，当然黄鼠狼也是最多见的保家仙。而与弟马最亲近的当是护身报马，也就是弟马的护法，一般是特定的。最后一位护马说不准，得看缘分。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无道理。指不定请了个什么玩意儿看上这副躯壳，觉得甚是满意，不乐意走了，这就要靠护身报马救场了。不过请得起这些报马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的，讲究的是等价交换，至于约定了什么就靠你的谈判能力了，别小看这些个报马，你说哪有狐狸、黄鼠狼不狡猾的，能保你当然也能害你。

　　这些都是我从小白嘴里套出来的，他又枚举了一些招魂似的例子，说得神乎其神，直叫我起鸡皮疙瘩。

　　还要在祖屋住上一晚完全是在我的预料之外的。给他们两在隔壁收拾了一间房，我摊煎饼似的瘫在床上，睡意全无。外头蝉鸣不绝，搅得人心烦意乱。他们睡了么？今晚还会有情况吗？……不过他们倒真是省事，光借半柱香就请到要请的人。我当时晕了头不记得见过什么家仙。

　　难道我开了什么金手指？又或是我天赋异禀，是召唤系百年一遇的奇才，仅凭一人就能够请神？我就此脑洞大开，收都收不回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烦躁得揉了把头发，干脆坐起来，掏出了那本疑点最多的黑色日记本。本子鼓鼓囊囊的，书页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苍蝇腿，原本对于我而言，本子里的文字就如同我面对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一样，看不懂，却能够将我的思绪带往另一个世界。

　　起先我还是慢慢翻动，最后我用掌代指，并且越翻越快，动作粗鲁得仿佛要将本就开了线的纸页揭下来。上面的文字并不会因为我多看几眼，就开了窍的看懂了。虽然依旧不明白，我却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那一笔一划，回转勾折，再不懂艺术欣赏，再不是笔迹鉴定专家，自己的字总不会认错的。

　　运笔力道都与我的书写习惯重合在一处，虽然我的字够不上书法大家却也是工工整整，甚至整句落笔点一墨点的习惯都完美呈现在纸页上。

　　这本天书似的日记本是我写的？！我被这个想法一惊。这个“我”什么时候开始动笔洋洋洒洒写下这厚厚的一本，其中又是什么内容？又是什么人把它放进了棺材里？如果是“我”自己，又是为什么？等等，我的脑袋里挤满了问题，一连串的被这本旧日记带了出来。

　　纸页被我翻得哗啦响，将近末页，与照片相邻的夹层里有一张不属于我的字条，上面的文字倒是当下的简体字，拆开来每个字都看得懂，可合在一处，怎么就那么晦涩了呢。字条里只提了一件事：继承城中的香火店。

　　直到雄鸡啼鸣，我睁着一夜未闭布满血丝的眼睛，做出了决定。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向的我，读了个三流的大学，专业还不错，可是竞争压力也大得出奇。呆在学校，只是不敢回来面对工作的压力和姑姑的期盼。如果这是我现在逃不过的命运，那么我就接受它的挑战。这或许是我做过的这一辈子最深思熟虑的决定，我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用差不多的成绩上一个差不多的学校，得过且过，读书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呦，昨晚干嘛去了，这黑眼圈大得要跟国宝比美啊。”小白早早的敲门瞧见我一副外表萎靡又眼里振奋的奇异样。我用手搓了把脸，苏醒了一些。

　　“怎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白揽着我往外走。

　　“先回学校吧。”我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的决定。

　　收拾了一番，告别了特/案局的小白和辛局，我确实回了趟学校办好手续，把寝室里的东西都寄了回来。

　　对于姑姑的不告而别，我还是抱着追寻的态度，虽然在内心深处隐隐做好了别离的准备。

　　锁上了老宅的大门，带上那本黑色的日记本，面前是灰瓦矮墙的世界，我拿出棺材里捞出的钥匙打开了姑姑留给我的香火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