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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在京城中,李霜浓算是搅动风云的头一号人物,谷寒与她不是初见。

      去年八月,林如廷在府中筵宴做寿,谷寒隐隐约约听到传言说当天请了李霜浓来表演剑器之舞,但也是半信半疑,林如廷虽然嚣张跋扈,但在私德上没有任何可指摘的,不好财物,不恋女色,实在不能将他和京城中大名鼎鼎的李霜浓联系在一起。

      那一日,林府门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了小半日,用过午饭之后,林如廷留了些客人到水榭高台看戏,谷寒也在此列。

      林府后院有个极大的荷塘,正是荷叶铺陈的时候,绿莹莹霸占了整个水塘,竟看不到水波荡漾,最瞩目的当属新搭的台子,建在四根立柱上,木料为蓬,粉纱为荷,栩栩如生。

      正在众人诧异之际,林如廷笑道:“今日请了一位贵客,来表演一段剑器之舞。”说话之间,林如廷拍了下掌,水榭之中顿时响起大鼓之声,气势雄浑,声传百里,令人心如悬旌,就在这鼓声之中,有一身形纤细的红衣女子撑着一只孤舟极快地行了过来,不多时便靠在那荷台之下,只见她身姿曼妙地翻身上台,向林如廷遥遥抱了一拳,林如廷微微一点头,那女子便抓起那船蒿,腕上用力,竟生生地将船蒿一劈为二,取出一柄长剑来。

      谷寒听人感叹道:“李霜浓的神技,果然名不虚传。”

      眨眼之间,李霜浓舞了起来,惊鸿游龙,翩然若九天之仙,衣袂飘飞,飘逸如凌空翱翔,且气势不凡,举手投足似有掷钟之金,生得出金戈铁马的幻境,她舞得哪里是一支靡靡之音,而是一曲声威天际的杀伐之乐。

      谷寒虽没有看清楚李霜浓的长相,但她却凭着这一舞,长长久久地在他脑海里住了半个月。

      后来,谷寒得知李霜浓的父母亡于瘟疫,她从小跟着伯父走江湖卖艺,最初学得就是舞剑,没几年伯父得了重病撒手人寰,李霜浓便孤身流落至就到京城讨生活,在南城和下九流的戏子们同吃同住一起卖艺,被一名恶少纠缠了数次后,索性自己将自己卖进了烟雨楼。

      传说烟雨楼是个有背景的地方,但牵连着谁,没人说的清楚。

      烟雨楼待李霜浓倒是不错,从未逼她待客,反倒由着她的性子编排了一支剑器之舞,公演当日由烟雨楼出面约了京中各才子品评,待一舞完毕,众才子皆拜倒在李霜浓的红裙之下。

      从此,李霜浓在京中风头无二。

      ……

      谷寒随池瓒来到前院,正好碰到了匆匆而来的顾东林,顾大人一边走,身后的小厮还替他拉着没穿周正的袍子,谷寒扫了一眼,大概是刚修了须,年近六十的顾东林看上去也精神了几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圣人都不例外,何况是顾东林。

      “你们来到正好,升堂。”

      谷寒和池瓒应了一声,两人跟着顾东林进了衙堂,一声锣鸣,三通鼓响,池瓒等人分立两边,谷寒坐于顾东林下首处,相机助问。

      顾东林宽袍高冠,气势威严,一拍惊堂木,“来者何人?”

      一般来说,很多人听到顾东林这一喝都忍不住腿软而跪,但堂中的女子没有,她垂着头,伸出左手来压了压鬓边鲜活的月季绒花,因为穿了一袭红色的宽袖长衫,抬手时袖子顺着臂间滑了下来,露出半截白藕一般的胳膊来,晶莹若玉,谷寒扫了全场一眼,堂上诸人皆不动声色地暗暗吞了下口水,就连顾东林的山羊胡子也动了动。

      “民女——李霜浓。”李霜浓终于跪下来了,但是跪下的同时也抬起了头,胆大包天地注视着顾东林,顾东林一愣,目光投在了李霜浓的面上,硬生生也没挪开。

      谷寒的心,亦不自觉地大力跳动了一下。

      李霜浓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最妙的是在如画的眉目中,竟然带着男子的英气,而且她似乎很享受众人痴迷的目光,微微翘起了唇,冲顾东林极快地眨了下眼,笑了。

      谷寒轻咳了一声,顾东林立即回了神,喝道:“来人何事?”

      李霜浓语调清脆地道:“为前日烟雨楼命案一事而来。”

      顾东林和谷寒颇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有冤屈?”

      “没有冤屈。”

      “可是状告何人?”

      “不为状告他人,只是民女亲眼目睹事情经过,怕沾上官司便犹豫了两日,但不说出来若令恶人逍遥法外,岂非民女之过?是以来做个见证。”

      “既然如此,就先带下堂去,录了口供再回。”

      池瓒依礼道,“是,大人。”

      顾东林匆匆退了堂,谷寒亦跟了出去,转了弯进了顾东林设在衙内的书房里。

      “如此美色,果然是艳绝京城。”

      谷寒笑了笑,为顾东林斟上一杯茶,“大人见识广博,这样的女子必然是见多了——”

      顾东林摇摇头,“非也非也,李霜浓色艺无双,世上罕见呐!”叹了一叹,又道:“我已听池瓒说了,他大致问过几句,说依李霜浓所言,也是蜀黎蓄意打死了常文联?”

      谷寒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案子落在京兆府这些时日,按着谷寒的想法,有了仵作的勘验陈澄的供词就可以写折子上奏了,但顾东林一直没有表态,李霜浓大张旗鼓这么一来也是好事,折子就到了非上不可的时候。

      “唉——”顾东林道,“若不是徐敏仗势欺人,本府倒也不愿去蹚这个浑水。”

      “大人多虑了。”

      “此话怎讲?”

      “这件事我们京兆府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常文联的确是死了,又有陈大人同李霜浓证明是蜀黎蓄意打死了他,何况,陈大人的老师不就是徐大人吗?”说着话儿,谷寒先笑了起来,“再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顾东林捋着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今晚你辛苦一下,和池瓒把折子理一理,明日早朝我便递上去。”

      “是。”

      “李霜浓来的可真是时候,真是一朵解语花啊,让本府不再两面煎熬了!”顾东林笑得愈深,满脸褶子也愈深,拍着谷寒的肩膀打趣道:“一定要好好照顾陈大人,可别有个三长两短的,被人抓住了把柄——”

      “大人放心。”

      “你办事,我历来是放心的。”

      顾东林背着手施施然走了,谷寒这一忙就忙到了晚饭时分,估计是到了饭点,整个京兆府安静了许多,回廊下来来往往的人声也听不到了,待到回神的时候,天地间静得只剩下一股子冷雾飘荡着。

      谷寒放下了笔,念想着,也不知陈澄吃过了没有。

      人便是不经念叨,一念叨便来了,陈澄一挑帘儿,手里拎着个食盒就进了屋,谷寒挑眉道,“你又不是来京兆府串门的,瞎跑什么?”

      “倪焕之支使着人送来了吃的,是天香楼的肘花,我觉得你肯定没吃,不如一起吃。”

      “人多眼杂的地方,你说来就来,池大人允你出门了?”

      陈澄撇嘴道,“你当我傻?我是先拎着去池大人那里,他赶着要回去,就打发我到这了,估计是想让你监视着我——”陈澄说着话儿,手脚麻利地把菜都摆上了桌。

      谷寒白了她一眼,见陈澄的脸鼓得可爱,忍不住戳了一指头,“真要这么精乖,就少找点事给我。”

      陈澄也不理会谷寒的埋怨,贼兮兮地问:“听说李霜浓来了?”

      “你消息倒灵通。”

      “京兆府上下哪个不知道?除非我是聋了听不到。”陈澄眨巴着眼睛,坏笑道,“如何?”

      “什么如何?”

      “美吧?”

      “嗯。”

      “没了?”

      “那还有什么?”

      陈澄噎了一下,吭哧了半天,道:“其实,李霜浓虽然身在青楼,性子却烈,到现在还冰清玉洁的——”

      谷寒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冷道:“你们很熟?”

      陈澄微微咬了下牙,道:“不太熟,都是些道听途说。”

      谷寒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饮了一杯冷茶,上下扫了陈澄两眼,她有些胆怯,也不敢对上谷寒的眼,左瞟右瞟仿佛等人来救一般。

      “行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谷寒长身而去,在屋外巡视一通,掩上门,自桌上取来了几页薄纸,放在了陈澄面前,“这是池大人录的,你看看吧,就算是想做局,也该用些脑子,你们的供述太像了,难道那时那刻,你们站在同一个地方,所以看到的事情角度都分毫不差?”

      陈澄的心似乎被人骤然大力捏了一把,停在了胸膛里,不跳了。

      她望着谷寒,心虚道,“是我太急了。”

      “我知道。”谷寒说着,坐在了陈澄对面,夹了一筷子肘花放在了她碗里,“吃吧,来日方长。”

      “我——”

      “好好看看她的供述,再琢磨一下自己要说的话,朝廷里比你聪明的人多得是,圆不了的谎,说了徒惹麻烦。”

      “嗯。”

      “还有——”

      “嗯?”

      “这档子事完了之后,回去再收拾你。”

      陈澄的手抖了抖,肘花落在了桌上,她试探着刚一张嘴,就听谷寒道:“再跟我啰嗦李霜浓的事,板子加倍。”

      陈澄立即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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