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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倪焕之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谷寒一走,不用陈澄开口问就把徐敏让自己带话的事一五一十地倒给了陈澄,未了还愤慨地道,“你只管放心,京兆府绝不敢屈打成招,若是你在这里受了半点委屈,我定要闹到皇上那里去,谁给他们的胆子对朝廷命官用刑——”言之凿凿得仿佛陈澄已经被谷寒大刑伺候过了,“还有,公务上的事你也无需操心,下午我就去找张大人,顺便也让他对谷大人关照一番——”

      陈澄默默想了想,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学芹必然对倪焕之假以辞色,客客气气地送出门,而后拂袖大骂一通,至于她的烂事,本是想管的,但倪焕之一去也就黄了。张学芹面上不显山露水,可是私底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帝派,若不是陈澄有次撞破他与贤太后身边的齐公公往来,光是瞧着他在胡明瑞与林如廷之间和稀泥的架势,大概也会跟旁人一般认为他一株随风而倒的墙头草。

      陈澄撇了撇嘴,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倪焕之的话,“你可万万不要去叨扰张大人,再者你可知道我的恩师尚书大人为何要你来带话?”

      倪焕之坦荡荡地答道,“世人皆知你我交好,自然是我来最合适。”

      陈澄嗤笑一声,“要我说,那是因为你傻。”

      倪焕之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不乐意,撩了下眼皮子当是回应。彼时交好,陈澄就躲着自己,后来熟了说话更不中听,京中哪个不夸倪侯爷腰缠万贯才貌双全?只有陈澄不怕死的常常冷言冷语几句,倪焕之给自己宽心,穷书生没见过大场面,自然也不知道本侯的好,本侯当乐子一听,不计较便是。

      如是这般想,倪焕之道,“那我要听听,你为何这么说?”

      “我问你,失手和蓄意有何区别?”

      倪焕之挑了下眉,迟疑了一下道,“若是蓄意,蜀黎将军按律当斩,若是失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刑部失了先机,我被谷大人带进了京兆府,恩师便不想再沾这桩官司,他若强要人,恐怕会落下被人指使的口实。现如今常文联横竖是已死,全凭证人一张嘴的说法,蜀黎失手是活罪,蓄意则是死罪。若定了死罪,令舅蔺大将军自然也会跟着倒霉,若是活罪也只不过治下不严。我帮蜀黎认个失手,对各方来说百利无害,你我这般好,你又是这样的身份,必会要你劝我作证是蜀黎失手打死人。”

      “你看到的到底是蜀黎将军失手打死了人,还是蓄意打死了人?”倪焕之轻轻挑了下眉,他风流潇洒,这一挑眉便能无端挑起旁人许多遐想来。

      陈澄退守一步,锁心猿,关意马,道:“且不说事实如何,你希望我看到的是蓄意还是失手?”

      倪焕之微微叹了口气,萧瑟道:“相知数年,你我何必耍这些低劣心眼,你看到了什么便告诉我就是了,难道我还会逼迫你不成?”

      陈澄只觉得倪焕之那一双眼怅然而多情,简直是要把自己复刻在里面一般,她微微侧了下脸,在倪焕之的目光下躲闪了一下,垂着眼皮子道,“我的确看到蜀黎蓄意打死了常文联,那个举着酒坛子的架势,分明不是玩笑,但他正值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也是难免——”

      倪焕之啧了一声,觉得陈澄说了跟没说一样,于是扶着额,怅然道:“让我说你些什么好?你这迷迷糊糊的性子,哪里能给别人作证?”

      陈澄不屑地撇了下嘴,道:“你现在来说这些俏皮话,若是那日你去了,我岂会陷入如此境地?”

      “罢罢罢,也是我误了你。”

      “那徐大人那里——”

      倪焕之抬眉,“你哪里是个说谎的人,看到了什么便说罢了,我且问你,你在谷大人面前如何说的?”

      “常文联和蜀黎吵了起来,常文联推了蜀黎一把,用力过大,将蜀黎推倒在地,自己也跟着倒了,蜀黎先他一步站起来,抄起来了一个酒坛子,连人带坛子扑了过去,然后将坛子砸在了常文联头上,接着常文联就不动了。”陈澄说着话还比划了一番,看着陈澄上蹿下跳的样,倪焕之的眉间越锁越深,最后听完后暗自在心底思量了一番,道:“既然你已将事实告诉了谷大人,我也不便多留,还有些事情要办,我就先走了。”

      倪焕之长身而起,陈澄将人送了出去,在门口倪焕之收住了脚,深深地望定陈澄,将陈澄笼着的双手握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文修,我当日看重的便是你这赤子之心,于我便是这浑浊世间仅存的一缕清风,今日一别,你要珍重。”

      陈澄一阵牙酸,连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只是连累了令舅——”

      “舅舅军功等身,便是有事也是小罚罢了,倒是你,身处漩涡——”陈澄见他还要说,索性将人推了出去,“你就放心吧,再啰嗦可是要耽误我吃饭了。”

      “也是,你保重。”

      送了三道,才将倪焕之送走,陈澄就地坐在了廊下,重重回廊之间,倪焕之频频回头,陈澄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生出几分愧疚,不论倪焕之对自己是断袖之爱,还是朋友之谊,这番情谊本该是被呵护珍重的,只可惜,他们之间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无关个人,关乎家仇。

      ……

      倪焕之从西花厅出来,奔谷寒处而来,与谷寒一同办公的池瓒见他出现在门口,愣了一愣,尚未说话就听倪焕之冷着脸道:“谷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谷寒从书案后抬起头来,寡淡地应了一声,“好。”

      京兆府衙的后院有一处水塘,是在顾东林在主持下修的,里面养了许多锦鲤,平日里不乏去喂鱼的人,但今天细雨沾衣,路滑难行,一路行来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清净之下倒是个说话的地方。倪焕之走着走着,陡然收住了步子,对谷寒施了个礼,谷寒不防,待要伸手架人时,倪焕之已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不得已只得还了一礼,挑眉道:“倪大人这是何故?”

      “还望谷大人对陈大人对照拂些。”

      谷寒盯着倪焕之,不动声色地道:“倪大人这话就叫人迷糊了,陈大人既然在京兆府,照顾他便是京兆府的职责所在。”

      倪焕之抄着手,蹙眉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次的事本是左右相之争,只盼望大人的折子能早些递上去,写得明白些,也可让陈大人早些回府。”

      谷寒回话滴水不漏,“倪大人不必忧心,陈大人既然讲话讲得明明白白,谷某自然会在折子里写得明明白白,何况了,为朝廷办差自然耽误不得,谷某没有拖沓的胆子。”

      倪焕之闻言沉吟了片刻,谷寒此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又没有半点把柄,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讪讪道:“倒是我多虑了,耽误了谷大人办公,只是此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约陈大人,他也不会摊上这些麻烦,所以——”

      “小侯爷的意思,谷某明了。”

      倪焕之一时无言,和谷寒对望了几眼,两人都觉得有些无趣,倪焕之率先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谷某送倪大人出去。”

      “谷大人万万留步——”

      矫揉造作,谦和一番,倪焕之终于风度翩翩地走了,谷寒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对陈澄倒却是有些心意,只是不知道若他日得知陈澄身为女子,又会作何表情?

      “大人——”远处,池瓒提着袍子飞奔而来,一脸慌张。

      “何事?”

      “大人,烟雨楼来人了。”

      “哦?什么人?”

      “李霜浓,她,她还说——”

      “说什么?”

      “说看到了蜀黎怎么打死常文联的!”

      谷寒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面若平湖地道:“和陈大人的说法一致吗?”

      “一致,都说是用酒坛子砸死的。”

      谷寒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这倒有些意思。

      “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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