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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又见焚春翼 ...

  •   “太阳出来了。”
      再度清醒时,便是坤水在耳旁的轻声呢喃。林南没有睁眼也能感受到覆盖眼皮的光亮的些微压迫,便扭头偏向仍旧昏暗处,心里默默感叹,这么快就又是一天了。
      不待她还要再休息片刻,一阵突然且猛烈的香味直窜鼻中,林南下意识地皱眉、扭过头看向老屋门口——门开,一双手捧满碎裂的花瓣走出黑暗。双手伸出向前,刚才尚隐在□□后的光便受到感应似的,一线两线、一道两道地纷纷割裂缝隙,穿透射来。不消分针走过一格,那团燕青色就渐渐灼烧般燃起一条金线,然后化为乌有,随着某一席凉风散进初秋的温度里。
      “叮铃铃……”头顶摇铃声乱,一时众乐皆息。晴鸽走来,林南离开,相擦而过的瞬间一眼对视,面具下、瞳孔里皆是一点光亮掩埋在无边暗色中挣扎。但这些已经无暇顾及了,林南急匆匆走进老屋、轻推开房门,朝里探看弥的动静——“哈!”
      “呀!”林南迅速反应,对着昏暗里一个模糊黑影就是一手刀,却什么也没碰到,反而因没来得及撤回力气而让手侧生生砍在了门框边。一声闷哼,林南捂住左手,面色涨红,嘴巴鼓起老大,半晌后才压抑着发出长长呻吟。
      弥一脸尴尬地绕过林南走出房门,眼神不住在林南与她的手间来回:“你没事吧?别瞪我!这可怪不上我!”
      “行了,你的事还没完呢,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走了也不说一声?”林南没好气地回道。
      “嘿,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看来挺担心我哈。”弥挑眉、忍不住调侃林南两句,看到大家并没有如预料地附和自己,便收了脸色,咳嗽着正经起来,说道:“那天我本来是想把樟树里那个老妖提溜出来提点一下,但是他一直躲在铃铛里、我没办法扯他出来,就要回去的时候感觉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是刚刚咯。”
      “你没有到一个密闭的空间,还感觉说不出话、听不见声吗?”
      “我哪知道啊,不就后脑一疼昏死过去了呗。哦,后脑还不疼呢,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总之就是——”弥咬着下唇,皱眉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出个词来形容——“极限蒸发?嘿,要不是现在站在这儿,我还真没想能不能再见到你们。”
      “看来都是笙姑为了附身的托辞。”林南小声嘀咕。
      “什么托?哦,中途我好像清醒过一次,睁眼就看到屋门,其实自己还意识不清呢就要去敲,但是脑袋又被打了一招样的就又晕了。”弥回忆着,不太确定地说道。
      林南和坤水双双抬眼望向它,等弥反复回忆后终于确定地点点头,他们才将之前的猜测于心底再次碾压——笙姑所言也算是有理有据的了。那么这段时间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林南暗自琢磨着,仔细回味了好几遍弥的解释,始终感觉不对劲,直到转眸看见坤水仍旧打量着望向弥,其中的怀疑分明显露,她才察觉到有问题的地方——坤水和晴鸽明明一直守在屋外,始终没有看见弥,更别说它还到樟树底下转悠那么一阵。看来是早前在大伙围着十四音转的时候,它就已经被带走了,可弥的回忆听起来又不像在编撰,难不成这只是它信以为真的说法罢了?思及此,林南不禁打了个冷颤,“众目睽睽”不再代表光明正大了,那还有什么能更好地证明“眼见为实”呢?而且弥的消失绝不是随便可以做到的,比坤水还强——林南再次看向坤水,此时她最能依赖的力量——会比木二小姐还强吗?弥还会消失么?自己呢?这么一连串问题在脑海中迸涌而出,将林南的思绪搅得更成乱麻。
      “我怎么觉着你换了身袍子?”根本静不下心的林南干脆甩头,不再想这些破事,却无意中感觉眼前的弥似乎有些不同以往。闭眼,睁开,又仔细左右将它绕了一圈下来,林南才斟酌着开口问道。
      “是么?”弥抬起双臂,也跟着低头,边打量起自己来边说道:“听你这么一提,我还真觉得是有些不同。我感觉我比以前更轻了,以前吧说实话,身体有些沉甸甸的一点儿都不像个灵类。”说着它向后撤了几步又奋力俯身向前,想要展示一番,却没控制住力道而风一般就朝屋外冲去,林南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有发丝一扬一扬的证明刚刚的确发生过什么。
      “哐当!”屋外轻微一声清脆响起,林南以为是什么东西被撞上了,脚刚迈过坎,却是一句疑问让其耳朵立起:“焚春翼?”
      “什么?”她加快速度,小跑至弥的身旁,捉过它的手、惊讶看向其中握着的一根树枝,而后扭头又奔回屋内就是一阵翻箱倒柜。只片刻,里面便安静下来,弥再看见林南出现于门口时步子已不轻浮,眉间褶皱却多了一层。
      见林南不住地打量自己手中的树枝,弥干脆抬手将其递了过去,道:“可能是哪里挂上的折枝,恰巧有点像而已。”
      林南却摇摇头,抿唇没有出声,接过树枝就和焚春翼对比起来。同样是外皮乌黑,同样是内芯赤红,同样是形状诡奇。她尝试着握住树枝两端欲将其掰断却无果,又上下比对看是否能衔接得上,可看到明显纹路不一后便作罢。“你不知道这哪儿来的?”林南斜眼问向弥,见它摇头又不甘心似的补上一句:“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我刚停下,身子还朝前扑着呢,这东西就从袖子里飞出来了。”
      “先收着吧,说不定有用呢。”林南左右又看了一遍,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周遭这几个虽说比自己知道得稍多一点,却没什么大用处,遇上木二小姐的东西全成睁眼瞎。林南郁闷地松了劲,嘀咕道:“什么玩意儿?”便甩手回到屋内收拾起行李来。
      “回去?”坤水跟在身后问道。
      “对啊,在这里耽搁得久了。”林南将几件十分薄的衣裤清了出来、摊在床上收拾着,应答道:“都毕业了,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就职的事情了,就算我要这么窝在这里也得有钱,不然等我爸妈养么?”
      “我可以。”
      “养我?你一只鸟吃虫子,我跟着也吃虫子?”
      “当你爸妈。”
      林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坤水,见他一脸正经的样子,仿佛刚刚说话的并不是他,便暗自咽了口水、没有搭理。
      坤水没有错过林南转头时的白眼,轻扯嘴角、不在意地继续问道:“你还回来吗?”
      “当然,我答应了奶奶要守住老屋。”
      “可你还要离开。”
      “你到底要说什么?”莫名一股脾气上来,林南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聊的对话,干脆停了手上的事,转过身来硬气叉腰。
      坤水倒不纠结,直接说道:“你没法一边在那里住,还一边在这里住。两个地方你只能选一个。”
      “我要活下去就得有钱,回去才能工作挣钱,而且那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去?这里我也会来看看,何况我还答应了奶奶,所以抽个时间过来一两次不就成了?未必我还得真得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等其他的妖来取记忆是吧?这明明就是木二小姐的烂摊子,现在我自愿替她收拾其实是在做慈善,仁至义尽了好呗?”林南没好气地说了一通,见坤水还想反驳立马补上一句:“我早就说过不想参与其中,现在倒好事情一堆堆的来,我是真不想再挖掘什么真相了,累。顶多就把记忆还给人家,正好人货两清,至于其他的那是你们的事,别再把我拉进来了。你知道么,笙姑的记忆里我看见了弥,可笙姑和晴鸽喊它为‘木二小姐’,你怎么不去问问它呢?”
      “她……”坤水挪动嘴皮,却没把话讲完。他垂了眼眸,瞳孔里惯常有的一汪清水在一瞬突然泛了涟漪,却立马沉寂。林南只当是错觉,或是射进房中的光线晃了眼,没有多加在意,却听得对面传来一句有些委屈似的询问:“这里不是家吗?”
      “是啊”,林南不动摇地回身继续收拾衣物,随口应道:“我上幼儿园前一直就住这,这里当然是我家。”说着察觉到什么似的,又说道:“两个地方都是我家,哪儿都一样,我不会跑到那儿就忘了这儿的,你们也不用眼巴巴守在这儿等我吧?你的志向呢?你的自由呢?”
      “家只有一个,能让你什么都可以不隐瞒的才是家。”坤水一字一顿,道:“在你面前,我从不隐瞒。”
      林南没有顾及坤水接下来的话,此刻她心里只想着学校里还没解决完的一堆破事,和久未相见的爸妈。尽管之前有许多误会,但哪件不是为自己好呢?哪次不是嘴上说着气话,实际上却打理好一切、好让自己放心的呢?想至此,林南的呼吸稍稍紧促起来,连带着眼眶也有些疼。她连忙狠咬了口下唇,借着这阵痛意边念叨回去要吃妈妈做的豆腐蒸肉饼和炒油渣,又否定地想着还是给个惊喜、不打电话的好,然后路过门口烘培店要去买两包方糖酥和一盒枣泥糕,他们就喜欢吃这个,要不再多坐一站路,到桥下买包小花片和老面烤饼也行。想着想着,许许多多的情景,以前也许从未放在心上,此刻却一幅幅地跳进脑海中,大大小小的,就连头发丝儿的事都鲜明而具体,林南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印在了心中,还如此清晰。
      “诶?姐姐,你要去哪儿?”十四音打闹着弥跑了进来,见林南已经背包、拿上行李袋走出了房门,问道。
      “回家啊。”林南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笑着。
      “这不就是你家吗?”
      什么情况?林南嘴张了半晌,终是笑笑,望着眼前三个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只好说着:“我就回我爸妈那儿,怎么感觉生离死别一样,真是。”她有些尴尬地笑出声,无语说着,便挤身、道了声“再见”、不再回头。
      耀日在上,风起一侧,云渐四周。林南将头发别在耳后,眯眼看着天,念叨道“天说变就变”便更加快了步伐,而身后的老屋愈加遥远、愈加迅速地裹进顷刻累积的乌云中。预示凉意的第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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