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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人心,是最脆弱的东西。

      经不起试探,也经不起刺激。

      风无痕就是挡在萧离恨和秦世遗之间的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扎得两人血流如注。

      萧离恨道:“他人是我所杀,人是我所埋,我当然知道。”

      “很好,”秦世遗折下一根树枝,“那你便赎罪吧。”

      萧离恨笑问:“为什么?”

      “因为,”秦世遗手里的树枝突然刺向萧离恨,“我是风无痕之子。”

      秦世遗快如闪电,萧离恨是废人,废人就躲不开秦世遗。

      他只能闭目等死。

      “风无痕没有死!”场上忽然一声大喝,树枝停下,就在萧离恨咽喉前一寸,枝头在风中剧烈颤动着。

      洛神揩了一把冷汗,焦急地站到萧离恨面前,慌慌张张:“臭小子,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孽,会认识你。明知道你怀疑我,我还帮你,真是脑子不好使了,呸呸。”他一锄头挑开秦世遗手里的树枝,“听见没有,风无痕没死,他没杀你父亲,还不快放手。”

      秦世遗目光冰冷地看着萧离恨,萧离恨却转移了视线,双手抱胸:“老头,你多话了。”

      “臭小子,我要不多话,你就死了。被枕边人杀死的滋味好受吗,啊?”洛神气得跺脚,“你若不想说,就由我来说,风无痕他……”

      “等等,”秦世遗抬手阻止洛神,他走向面前的风无痕墓,目光凝重,“这是什么?”

      萧离恨也跟着走过去,弯下.身细看,墓前居然有一些烧过的碎纸屑,且坟墓周围一圈的泥土潮湿,泥土上的杂草根还很短小,深入土里没有几寸。

      秦世遗用树枝一挑这圈泥土,垒起的土便松松垮垮地滚落下来,散成一滩:“是新土。”

      “近日这里无雨。土却潮湿成散沙状,”萧离恨接话道,“说明近期有人撬过坟。臭老头,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洛神眼珠子一转,点点头:“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说不定风无痕真的没死,从坟里爬起来了。”

      “死了二十年的人,才从坟里爬出来。”秦世遗冷冷地道。

      他说话从不带任何情绪,但洛神明显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

      是,没有人会在死了二十年后,才会复生。

      这是正常人都懂的道理。

      “若非风无痕死而复生,你在白雾森林见到风无痕本人,又如何解释?”洛神差点被揭穿谎言,狡辩道。

      “他不像风无痕,”秦世遗挑开那圈新土,“二十多年了,没有人的容貌和发,会如年轻时那般。而且,他的眼神不对。”

      萧离恨帮他一起挑新土,要想知道风无痕是死是活,刨坟是最好的办法。

      “眼神如何不对?”洛神上了年纪,就不干这种粗活了,他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吊儿郎当地坐在锄头上。

      “老头,你见到你心爱女人给你生的儿子,你会无动于衷么?即便假设他在此之前,都隐藏身份易容在我们身边,但当他身份暴露后,他可能会抑制父子相见的情感么?”萧离恨摇头,“况且他的眼神,没有身经百战的魄力。”

      “那你是说……”洛神吞了一口唾沫,伸长了脖子看向已经刨出一个大坑的坟墓,“那人不是风无痕,真正的风无痕就在这……”

      “轰——”秦世遗一掌拍散墓中尘土,顺势拍开了棺材板。

      完了。洛神双眼一眯,下意识地站到萧离恨旁边,指尖捏起一根银针,只要秦世遗看到风无痕的尸首,认定风无痕已死而动手杀萧离恨,他指尖的银针就会射向秦世遗。

      他不容许自己的病人死在自己面前,这是他的规矩。

      秦世遗没有动。

      萧离恨也没有动,他拍了拍洛神的肩头,低声说:“臭老头,真被你说中了。”

      棺材里空无一人。

      尸骨、陪葬品、衣冠都没有,甚至尸水也无。

      棺材很旧,旧得起码有数十年光景,有被虫啃咬的痕迹。棺材周围的土都有松动的迹象,棺材板上的铁钉也不见了好几粒,秦世遗纵使掌风再厉,也不可能一掌平推开钉稳铁钉的棺材板。

      可见,棺材被人打开过。

      “当年你埋葬他时,周围有谁在?”秦世遗问萧离恨。

      萧离恨叹口气:“他死的时候,我方不过几岁,哪曾记得。我只记得当年我就在这里杀了他,随便到附近镇上,用他的盘缠买了一口棺材,让棺材铺的人帮把他埋了。”

      “会不会是盗墓贼动了他的坟?”洛神猜测道,“也不对,盗墓贼偷东西还会帮他盖好棺材?这说不通啊。”

      “不仅如此,你认为的‘盗墓贼’还给他烧纸钱。”萧离恨捡起土边未燃尽的碎纸,碎纸是土黄色,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是弧状,状似纸铜板的残渣。

      若是盗墓,怎会烧纸钱和盖好棺材板?

      “有人祭拜他。”秦世遗拿起纸屑看了一眼,凑鼻尖闻了闻,“有酒味,味道还没散,纸钱的成色还新,应是几天前烧的。”

      “碑上无名,若是认识风无痕的人祭拜他,也说不过去啊,谁知道这里头的就是风无痕?”洛神越来越糊涂了。

      “风无痕死的时候没易容。”萧离恨道破。

      没易容,呈露出来的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容颜,只要棺材铺的人,见过一眼,必不能忘。

      而后只需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江湖都有可能知道。

      现在需要明白的,就是风无痕的尸首哪去了。

      萧离恨跟秦世遗一起把坟堆好,拍了拍手:“走,我们去镇上的香烛店。”

      小镇人不多,只有十几户人家,谁家有死人,谁家买了纸钱去祭拜先人,只需一问,便能知晓。

      香烛店的老板掸去桌面的灰尘,打着呵欠道:“是城东的风寡妇,她每年这几天都会来买纸钱,烧给她过世的夫君。”

      秦世遗递给老板一粒碎银:“请告知我们,关于她的情况。”

      小镇不富裕,不富裕的老板自然没见过铜板以外的银钱,他捧着那粒碎银,就跟见到神仙一样珍贵,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好好,我都告诉你们。”他贼头鼠脑地朝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就关上了门,请萧离恨三人坐下。

      “风寡妇是五年前到我们镇上来的,带着她俊俏的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风寡妇姓甚名谁,我们都不知,她只说夫君姓‘风’,她随夫姓。”

      “封?”秦世遗问,“封号之封?”

      “不不,风,空中风。”老板道。

      萧离恨和秦世遗对视一眼,风姓罕见,这风寡妇是什么来头?

      老板继续道:“她儿子在几个月前也暴毙了,据说她匆匆收了尸,也不知道埋在何处。”

      “她夫君埋在何处?何时死的?”萧离恨问。

      老板道:“不知道,她来的时候就说她在镇外的树林遇到了劫匪,丈夫为了救她母子而死,就把丈夫埋在了那里,母子也搬来了小镇居住。不过我们从未见过她丈夫的坟墓。不过你们找她做什么?”

      秦世遗道:“我们想向她打听一些事。”

      老板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你们可要快些,风寡妇得了大病,快不行了,小镇的大夫医术不高,她又不肯奔赴大城市就医,也就前段时日请了大师来做法,但病情还是恶化下去,没得救了。”

      人一旦怕死,就什么事都会尝试。

      就好比风寡妇。

      秦世遗找到风寡妇的居所时,她正跪拜在佛龛前,双手捧佛珠,低声喃喃佛经。

      秦世遗就在她居所的外墙上,没有进去。

      他在观察她。

      她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四岁,如果放在十年前,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岁月从来不留情,她衰老了,鬓边有几缕白发,但她姿色依然与这个小镇的乡土气大相径庭。

      什么原因能让人在生命垂危时,还不寻找名医保命?

      要么她是傻子,要么就是为了爱。

      但是傻子会求神拜佛会找大师做法吗?不会。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为了爱,停留这里,但她惜命,想活下去,于是在绝望的时候,做了一件傻事——请大师做法、求神拜佛,祈求上苍留下她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秦世遗观察了半天,风寡妇都在念诵佛经,期间曾起来过几次,步履却不像是病重之人般虚浮,反而稳重,如踏平地。

      这是习武之人才有的步履,只不过病还是要了她半条命,她只要站起来就摇摇晃晃,捂唇轻咳,掌心一片鲜红。

      念诵完佛经,她会走到屋的尽头,对着一幅画像发呆。

      画像画的是谁,秦世遗看不到,但从她的表现来看,那也许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比如她的儿子。

      秦世遗把风寡妇的情况告诉了洛神,洛神眉头一皱,摇头道:“肺痨,没得治。”

      “但她想活,”萧离恨分析道,“想活的人就有弱点,所以臭老头,该你办事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洛神,洛神只觉后背一凉,一股说不上来的冷意冒上背心。

      小镇物资齐全,粮食、生活用品都能自给自足,唯一缺的就是一位名医。

      小镇的大夫医术不高,只能处理一般的小伤小病,但大病却只能捻须长叹,劝病人往大城市里去。

      这个局面,今天就被打破了。

      镇上来了一位名医,自称游医,姓郝,名仁。他恰好游历到小镇上,就来小镇义诊,但凡谁人家里有个小病小痛,都可来就医。

      但名医有个怪癖,他要求所有求医之人,都跟他说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是别人的。只要秘密对他胃口,他就免费替人医治。

      谁都有秘密,可谁愿意将自己的秘密抖出来,被外人知道?于是吐到嘴边的,都是别人的秘密。

      郝仁年过半百,看起来就像瞎子,目光无神,但当他听到秘密的时候,他就不是瞎子,而是目光锐利的老鹰,刁钻地寻找秘密的乐趣。

      他还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药僮,药僮一个是哑巴,另一个也是哑巴,只不过一个是话太多,爱唠叨,所以被不堪其扰的郝仁要求变成了哑巴,而另一个是真真正正的哑巴——至少,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说话。

      他们的长相都很普通,郝仁一幅和善的老爷爷脸,两个药僮则是土里土气,丢在人群里,都认不出来。

      他们义诊的当天,就听到了很多秘密,其中最多的,就是风寡妇的。

      “风寡妇的家很诡异,每到夜间就听到‘嗖嗖’的风声,像有鬼风在叫,我们曾问过她,她说是她的丈夫回来找她了。真是,吓死人了。”

      “我觉得风寡妇很邪门,她夜间从不掌灯,白天就在家中不出,儿子也从未出过门,偶尔风寡妇出来买东西,都会买上半个月的粮食,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像什么锯子啊、布条啊,还要些叫不出名堂的药。”

      “说到风寡妇,她确实经常来我这里买药,但买的都是一些平日里用不着的草药。有时我还看到她自己一人拿着柴刀上山,问她,她说去砍木头,可每次回来,手里都只有一把柴刀,没有木头。但奇怪的是,我每次路过她家,都能听到她家中砍木头的声。”

      “说到木头,我倒是在山上捡到过很多砍成一段段的木头,切面口很平整,直接就能用,恰好我家老头子腰不好,腿脚不便,上不了山伐木,这砍好的木头简直就是帮了我大忙,也不知是哪位神仙帮助我们。不过可惜那木头上很多划痕,有的都深入了几里,若是碰到晴天还好,碰到雨天,雨水渗了进去,就用不了了。”

      人就是这样,背着人时,就能道出他人的坏话,可当他人出现时,就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风寡妇来了。

      她一出现,就像是主人一样,患者们都主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沉默不言。

      风寡妇病了,病得很严重,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瘦得堪比竹竿,可她的眼睛依然像夜行的鹰一样犀利,富有神采。

      她就站在郝仁面前,居高临下,将一粒碎银往桌上一拍:“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声音算不上好听,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她的喉咙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郝仁翘起了二郎腿,捏着翘起的一缕短须道:“我不要钱。”

      世上竟有不要钱的傻子?风寡妇问:“我一定要给呢?”

      郝仁把双手往桌上一放:“那我就把自己的手剁了。”

      没了手,就不能收钱。

      风寡妇沉着脸问:“你不要钱,你要什么?”

      郝仁竖起一指:“我要秘密,病得越重,要给我的秘密就越多。你给不给?”

      风寡妇抿紧唇,收走了桌上的碎银,毫不犹豫:“我的秘密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这些秘密只能你一个人听到。”

      于是郝仁跟着风寡妇去了她家,大门一关,隔绝了所有人好奇的眼光。

      郝仁当然不是郝仁,他是洛神。他的药僮当然也不是药僮,而是萧离恨和秦世遗。

      他们回到借住的民居,等待洛神归来。

      洛神晚间时归来了,他一脸奇怪,见到萧离恨和秦世遗,欲言又止。

      萧离恨问:“她说了什么秘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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