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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看,你的初恋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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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里,阿五和阿六都在埋头处理食材,灶台前只君晚一个人。此时的君晚早已换上一身普通便装,熟练的腌制鱼肉,起火,细细开烤,架势完全不输一位真正的烹饪大厨。
十三瞧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消化自家小少爷在亲自下厨这件事。都说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君晚这般皓月皎星般的人物,无论怎么看都与粗糙劳累的厨活儿打不相干,但是此时君晚就站在这里,熟练而麻利的翻烤着鲜鱼,洗手作羹汤,指挥着众人劳动,与这里的一切契合无比。
灶火鼓涌,烧香的肉味夹着盐粒扑鼻而来。
别说,味道还挺正宗。
十三越发觉得有意思,果断放弃了外钓,就蹲在酒铺里看君晚烤鱼。没一会儿,第一条烤鱼香喷喷出炉,君晚拈了一小块尝味,点点头,又摘下一小块鱼肉,弹指送到十三面前。
十三“嗷呜”一口接住,鱼肉外焦里嫩,满口生香。
“味道怎么样?”君晚回头笑着问他。
十三留恋的舔了舔嘴唇,“小少爷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想知道的话就去端盘子,今天人人都要干活,无论谁都不能例外。”
十三欢快的应了,乖乖摆放碗筷和桌椅。九个仆从加一主子,把小酒铺装的满满当当。
九个人?十三握着碗筷又数一遍,雪院十三仆,以他为末,却只有九个人。路过的阿三一瞧他表情,就知道这人平时不上心,没好气的哼哼:“没有错,一直都是九个人。”
待在雪院整整五年,连朝夕相处的同门有几人都不清楚,这种荒诞事,也就十三能干得出。
十三数了数,缺少的是七、八、九、十这四个位置。
这时君晚从后面端菜过来,笑着招呼众人过来吃饭。
跟在山庄里不同,今天所有人不分彼此,不分/身份,亲密的坐在一起吃鱼吃酒,仿若一家人。
阿大不停的往嘴里塞着麻辣鲜鱼,连说话的功夫也不顾;阿二和十二隔着两个位置讨论着今年武林大会的江湖新人,为到底谁抢谁弱争论不休;阿四右手夹着凉菜,左手还在不停歇的剥蒜,一手单手剥蒜的功夫可谓独步武林;阿三和阿五开了一罐酒,不停杯的欢饮,阿六则跟十三坐在一桌,两人还没吃完第一条鱼,浓浓的豆腐鱼汤就又上桌了。
君晚像一位殷勤的家长,游走在众人身边,时不时给他们添水上菜,说笑两句。
十三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仆,只觉得兴味无穷。
踏雪山庄人人都知道,小少爷君晚养了十三位家仆,他们各有所长,只效忠一人。外人听到这儿,多半要以为这十三家仆是阴士死士,只有见到此情此景才明白,原来忠诚,不过是这些人把酒笑谈之间的平常。
十三想,自己若不是十三,应该会甘心情愿成这十三人之一吧。
忙活完一圈,君晚终于安心落座,口渴的咕嘟咕嘟喝起鱼汤,十三很有眼色的把一碗小菜推到君晚面前。君晚见了不觉一笑,“怎么样,出来钓鱼好玩吗?”
十三点头,“如果每天雪院的集训也都这样,我保证一天都不会缺席。”
“你这样说,倒好像我虐待你似的。”君晚搅了搅鱼汤,拣出其中一块豆腐吃。“让你们学武识字,终归是为你们好。但是你却从来不愿意,大家都说你是懒惰不求上进,可我觉得不是。”
“那是什么?”
君晚望着满桌欢笑的仆从,认真想了想:“你是……抵触,你在抵触踏雪山庄所教授给你的东西,又或者,你压根就瞧不上踏雪山庄的武学武功。”
“哎呀这顶高帽十三可戴不起。”十三夸张的直摆手,笑道:“小少爷可别折煞我,当今天下就连路边的卖瓜翁都知道,踏雪山庄的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十三算哪门子小人物,怎敢看不上大名鼎鼎的飞鸿踏雪神功呢?”
谁知君晚却十分正色,道:“踏雪山庄的武功并非天下第一,所谓飞鸿踏雪,也只有在我大伯手中才惊艳过江湖。天下之大,英才辈出,人人皆是英雄,又怎会局限于一座小小的踏雪山庄。”
“人人皆是英雄……”十三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小少爷当真这样认为?”
君晚点点头,望向桌上举杯欢笑的众人。“无论你,还是他们,人人皆是英雄。”
原来这才是君晚教授他们学识武功的真意。
君晚很快喝完鱼汤,又去灶台前忙活,就在众人吃喝正酣时,酒铺外远远的走来一人。
那是个身形婀娜的女人,周身裹着一条灰色的大氅,她走得速度很快,却毫无仓促感,反而每一步都仪态万千,曼妙动人。
进入酒铺,她掀去了头上的兜帽,原来是一位艳丽妇人,眉梢眼角略有风霜驻足的痕迹,却不掩惊人的美色。十三见着,不禁微微坐直了身子,旁人或许认不出,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美貌妇人,正是含山听雪楼的老板娘——红不欺!
舞台上,红不欺往往浓妆艳抹、着彩上艳,极少露出真颜。但是只要是一位用心的赏客——比如十三,依旧一眼就能辨认出佳人真身。
奇怪的是,红不欺进入酒铺后,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在坐的家仆们向她挥手致意,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狂热。倒是隐在厨帘后的君晚见到了,欢快道:“阿九,你可来迟了,快坐吧!”
阿九,雪院的第九位家仆。
红不欺,红九。
十三张了张嘴,呆怔两秒,蓦地笑出声,倒不是讽刺,而是一种出乎所料又恍然醒悟的失笑。
既是红九,也难怪其他人对她的到来不做惊讶,君晚热情的把红不欺拉到自己跟前,放上满满一大盘鱼羹。“先吃,好东西要趁热吃,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红不欺也不客气,立刻尝了一口鱼羹,笑道:“小少爷做鱼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在踏雪城,不,放眼全武林都数一数二。”
君晚眨眨眼,“别笑话我,你知道的,我就只会做鱼。”
见红不欺吃着,君晚热情的拉来打算逃跑的十三,道:“红姐瞧瞧,你可认识这个人吗?”
红不欺好奇的端详了十三半晌,想了想,道:“你是……丑十三?”
君晚刻意去掉了“丑”字,重复道:“是十三,十三他一直非常喜欢红姐的舞,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红姐真人,你们聊聊?”
“嗯,我记得他,含山听雪楼的常客,说出去可比我还要有名。”
红不欺大抵没想嘲讽什么,但她的话落在两人耳中,难免荡出不和谐的刺音。君晚怔了怔,没再继续牵线,而十三则始终挂着自己的招牌式傻笑,微不可见的往一旁挪了挪,离光彩照人的红不欺稍稍远了些。
他相信,君晚是出于单纯的好意,为了给他接近“心上人”的机会;他也相信,红不欺不会将他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更不会花心思挤兑或者嘲讽。
但他对眼前的红不欺着实没有半点心动,最难消受美人恩,或许当红不欺走下华彩奕奕的舞台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他心中的那个梦了。
待到众人吃喝完毕,阿大拽着十三收拾残羹冷炙,小小的酒铺中,很快升起袅袅茶香。
红不欺站起身,抱着一杯茶在铺里缓缓踱步,她这样一动作,大伙儿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她发话,就连十三都看了过来。
在雪院十三仆中,就数这“不存在”的七、八、九、十最为神秘。不过十三大抵也猜得出,这四人多半是君晚布置的“暗棋”,长年游走于外,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江湖身份,不属踏雪山庄之列。
“那一夜小少爷叫我打探的事,在江湖上早已传开。武林三大山庄,除我踏雪山庄之外,全部受到不明人士的袭击。除此之外,还有泰山派、崆峒派,也都遭受了类似的攻击。名剑山庄丢了兵器,逍遥山庄丢了秘笈,每个门派都被夺走了其享誉江湖、安身立命的根本,表面看去好像只是抢夺盗窃引发的武斗,但实际上却关乎着各门各派的生死存亡。”红不欺喝着茶,细细给众人讲述这些日子搅乱江湖的大事。
“从行动与规模来看,这次的凶手不像是一个人,似是一伙人。他们都使用同一种招式杀人灭口,武功路数同宗同源,很可能是一个帮派,或者一个家族。黑掌印——是他们目前留下来的唯一标记,也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唯一线索。”
“江湖上不都传闻,说是那劳什子魔教下的手吗?”阿大提出。
红不欺并不赞同的摇摇头,“魔教,自四十多年前在长生崖败战后便远走西域销声匿迹,如今已是名存实亡。反观中原武林,近年来英才辈出,门派林立,仅在短短三四年里就爆发了十来场武斗,才是真正的危机四伏。”
“的确,若真有人借着魔教的名头搞事情,倒真有些棘手。”
十二摸了摸下巴,道:“说起黑掌印,能一掌在对手身上留下漆黑掌印的,少说也得有二十年以上的深厚内功,又是一击毙命,显是心狠手辣之徒。将江湖豪杰按这个标准一一筛选下去,或许可得出结果。”
“不仅内力,用毒也可以做到。”红不欺清楚的指出,“用毒高手和神医皆可用毒斑制造出黑掌的假象,或许那不是什么武功,就是一种未知的毒也说不定。”
“可是这群人好大野心,他们如此一闹,便是与全武林为敌了,竟也丝毫不怕?”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多少有些优势吧,何况武林九大家,哪一个不是家大业大、顾忌颇多,自然不比那些亡命徒们动辄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红不欺带来的消息,惹来众人激烈的讨论,君晚沉思不语,就听大伙儿你一言我一句的交流。十三瞅瞅左边又瞅瞅右边,颤巍巍举起手。
“那个——”十三故意拉长了调子,让众人的目光聚集自己。“如果那伙人来袭击踏雪山庄,他们会想夺走什么呢?”
问题一出,酒铺里俱是沉默。
踏雪山庄以“飞鸿踏雪”四字诀武功闻名,但武功不具实体,不可能随随便便被抢夺。再者踏雪山庄的武功历来口耳相传,并无秘笈,其中精髓更是只有几位继承人才能领悟。
十三“嘿嘿”一笑,摇头晃脑道:“换位想想,如果我是那伙儿匪徒,多半会从踏雪山庄的四位少爷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