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恩将仇报一直很行》朗白

10、某人幸灾乐祸

　　这个问题，君晚不是没有想过，但终觉太过荒唐而不可行。

　　踏雪山庄盛名在外，四位少主身边又仆从环伺，平日里光是接近就极难，更何论袭击。只是十三这话一出，难得的在场没人出言嘲讽，因为事情关乎到君晚的安危，不容有半点闪失。

　　君晚正想说点什么安抚众人，忽然，背后响起一束破空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十二一个箭步冲来，“嗡”的从君晚背后接住一枚暗器！君晚坐在靠门铺的位置，那东西亦是从外间飞来，众人立刻亮出兵器，默契的在君晚身边形成防护。

　　十二手张开手心，忽得后脊发凉，一甩手将那暗器飞速掷出——“快趴下！”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丢出去的暗器随之爆炸，滚滚气浪瞬间掀翻酒铺，冲得满地狼藉。气浪翻腾中，十几个黑衣人静悄悄出现在视野。

　　有刺客？

　　不及细想，阿大一马当先冲出，拎起百十斤重的石磨盘砸向黑衣人。阿二随之跟上，在石磨上借力一蹬，双掌齐齐推出。他们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家仆，虽被火/药炸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与黑衣人交手。

　　君晚银链出手，一鞭扫退两人，挥舞的鞭风不断扫开烟尘，涤荡清视野。

　　“不对……”君晚猛然意识到什么——爆炸的气浪中，竟还夹杂着一股股诡异的白雾。“大家快屏息！红姐——”

　　话未说完，君晚忽觉脚腕一凉，被一样冰冷的什物缠住。那东西在混乱的人群中准确无误的咬住他，然后猛然后拽。君晚猝不及防被拽倒在地，而后拽的终点，两个黑衣人正举掌以待。

　　“小少爷！”十二惊叫。

　　电光石火之间，君晚左足点地，身子不可思议的一拧，反力扫倒两人，正是雪字诀中的一招“蝉不知雪”，阿三和阿四趁机赶到，一上一下缠住黑衣人。只是经这样一下，所有黑衣人像收到了某种信号，放弃与众人缠斗，齐齐向君晚攻去。

　　君晚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再使用雪字诀武功，狼狈而拼命的闪躲逃窜。然而这些黑衣人的武功极高，且路数诡异狠辣，毫无章法可循，君晚出身武林世家，各门各样的武功也算见得多了，却半天都辨不出这群黑衣人的来路。

　　难道说，武林中一直潜伏着这样一股神秘势力，且不为人知吗？

　　混战中，黑衣人们渐渐转攻为守，开始拖延时间。君晚再次喊了声“红姐”，红不欺的身影在人群来回穿梭，几次想靠近他，却都被黑衣人给挡了回去。

　　时间耗得太久了。

　　当君晚再次运气，胸口立时一滞，陌生的酥麻感顺着经脉冲向四肢，让他踉跄着踏空一步——是毒，那混在火/药中的毒烟果然发作了，虽然他第一时间就屏住呼吸，但还是无法控制的吸入了一点点。

　　黑衣人敏锐的捕捉到破绽，下一秒出现在君晚的背后。

　　就在这时，一直在战场中抱头打滚的十三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不由分说把君晚扛到了肩头。黑衣人一把抓了个空，恼火的低吼：“人在那儿！追！”

　　十三回头一瞧，吓得直接跳了起来，继而以更夸张的速度狂奔。他们打斗在城外的河滩附近，十三却没有回城，反而背着君晚一头扎进了城外的树林。

　　黑衣人往这边一追，其余的家仆也都跟上，一群人且战且缠，不分高下。

　　另一头十三的脚程极快，在密林里飞速穿梭，遮天蔽日的树叶自两人的头顶一层层刷过，没多久，人声和打斗声渐渐远离，鼻下充斥起泥土和露草的芬芳。

　　十三夸张的“呼”了口气，慢慢停下脚步，这才有空笑嘻嘻的去瞅背上的人。“小少爷，坐人力车的感觉怎么样啊？”

　　君晚勉力支撑着瞪了他一眼，却不具什么威力：“我……我身上没力气……”

　　“嘛，这些麻痹功体的药物我是解不开的，不过小少爷故意不使用家传武功，那群家伙就得抓活口，所以这毒想必也不会致命，顶多叫你难受难受。”

　　“你怎么……幸灾乐祸的……”

　　“哪有哪有，小少爷你看错了。”十三哈哈哈的撇嘴，却把得瑟都写在了脸上。

　　君晚狐疑的瞪着十三，当时火/药爆开，照理说所有人多多少少都会吸入毒烟，怎得这个十三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

　　十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嘻嘻解释：“那毒药应是只对习武的人有作用，我没内力，自然也不会中招。倒是小少爷——早早的第一个毒发，怕是内力不浅呦。”

　　君晚努力挤出一个凶巴巴的嘴脸，道：“红姐……会解毒……”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一直喊她，提醒她给众人解毒。”十三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不错，我们小少爷的反应也是顶快顶快的。”

　　君晚想抓一颗石头丢他，奈何浑身无力，未遂。

　　阳光被头顶的绿叶割裂，碎碎的落在头顶，君晚努力看过四周，疑问：“我们现在在哪……为什么不带我回踏雪城？”

　　十三挠挠头，道：“酒铺距离踏雪城那么近，你们在这儿打得云天雾地，半晌却没有一个路人围观，不奇怪吗？反正我是觉得古怪，没准回城一路都被他们设下了埋伏，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钻树林为上策。”

　　君晚定定的望着他，眸中流淌着光彩。

　　“别，小少爷，你可千万别这样看我。你要知道，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露出这种眼神。”

　　“什么情况？”

　　“心动的时候。”十三凑近过来，故意挤了挤脸上丑丑的大青斑。“难道小少爷爱上我这个丑八怪了？”

　　一样近的距离，只是这一次，君晚不会再被他吓到。

　　“十三，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少爷说笑了，十三就是十三，还能是什么人。”

　　“在这之前呢？我捡到你时……你可已有二十岁了。”

　　十三挠挠鼻子，又咧咧嘴：“小少爷这是嫌弃十三老了吗？”

　　君晚不答，反正也没有力气，干脆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十三苦笑连连，只得举手投降：“我是孤儿，少爷，货真价实的孤儿。早早的父母双亡，无亲无友无依无靠。因为打小没人管束，所以长大后才一无所长，沿街讨饭。至于现在，全靠小少爷收留，好心赏一口饭吃。”

　　这不是君晚想要的答案，却是十三最能给出的答案。

　　“至少告诉我，你姓什么。”

　　就在君晚以为十三又会随便糊弄过去时，十三却收敛了几分笑容，道：“我姓阮。”

　　阮，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君晚迅速在脑内搜刮一圈，确定武林中不存在姓阮的大户名家。“那……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话一出口，十三就觉得不妥，又补充：“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所以我没有名字。遇到小少爷，小少爷叫我十三，那我就是十三。”

　　十三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吹了声嘘哨，很快挂上笑脸：“咱们聊聊别的吧小少爷，比如刚才那群袭击我们的黑衣人，你有眉目吗？”

　　“看身手，多半就是这些日子袭击武林同行的那伙歹人。”君晚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战斗，道：“他们……的确不是魔教中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武功，高深严明，甚至还有几分名门宗派的风采。”

　　见十三一脸得意劲儿，君晚疑问：“难不成你也看出了什么……？”

　　“武功的话，十三自然不懂，不过江湖八卦什么的，十三平时在城里可没少听。”

　　君晚用眼神催促他。

　　“这群歹人袭击正道，下手如此狠辣，当真只是为了劫掠和示威？按照说书人的故事，一般这种冲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私怨夹杂其中。以此反推，便可筛选一二。”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树敌，不说旁的，光踏雪山庄建立数十年至今，生死打杀便不计其数。十三的这一句“筛选”说来容易，做起来可比登天还难。

　　不过难得十三肯上心，君晚便没有反驳。

　　十三自然也知道，于是继续道：“就说这踏雪山庄，提及踏雪山庄，最光耀的莫过于当年君以连的天下第一之名。为万人敬仰，为万人嫉恨，你大伯当年在武林称雄时，有没有妨碍到什么人呢？”

　　“那太多了……”

　　“其实不多。”十三意味深长的摸摸嘴唇，“喽啰，炮灰，数量太多不必计较。若论起最恨的，应该是当年落败于你大伯之手、与天下第一失之交臂的人。当年武林大会的天下第二，小少爷可知道是谁？”

　　君晚被问住了。

　　武林人争强好胜，向来只推崇首位，至于落败者则寥寥有人关注。若落败者来自名门大派也就罢了，但是当年在斗星台上与君以连一决雌雄的那人却寂寂无闻，一夜间脱颖而出，战败后又再无音讯，亦无人问津。

　　“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人……”

　　“哎，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有这么一个想法罢了。毕竟能与踏雪山庄有仇、与三大山庄和正道武林有仇的，除了魔教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君晚瘪瘪嘴，很知趣的没有再问。罕为人知的“天下第二”，这的确是一条奇特的思路，但也仅仅是个思路罢了，还有太多的未知需要探解。

　　两人在原地呆了没多久，头顶就变了天，簌簌的下起雨。

　　十三背着君晚找到一处简陋的岩洞躲藏，岩洞里潮湿的厉害，只是两人出来匆忙，身上都没有火石，只能在蒙蒙细雨中不舒服的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