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顾青衣

9、第九章 细水长流

　　沈孤洁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沈决明，温柔优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冲着她一个劲儿笑。

　　沈孤洁不由得又惊又喜：“决明。”她走近，他张臂，她扑入，他笑揽。

　　车芸第一次看沈孤洁与旁人这般亲热，不由瞪大了眼。站在沈决明身后的Rain却早已看绿了一张俊脸，不由分说便上前拉开两人，顺便丢给沈决明一记警告的眼神。

　　沈孤洁有些莫名其妙：“Rain，你……”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他可以随便干涉她的行动吧？

　　车芸惊讶更甚：“孤洁，你确定刚才与这位先生拥抱的人是你？”

　　沈孤洁失笑，故意板起脸：“怎么，在艳冠群芳的车大美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又保守又没人要的老姑婆吗？”看车芸张口结舌模样，不由扑哧一笑，“逗你啦。给你介绍，他叫沈决明，是我的……‘蓝颜知己’，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当然会激动一点。”

　　车芸心中一动，下细打量眼前笑得一脸温和无害的男人，恩，至少在外表看来果然跟某人形容的很像：“你就是沈决明沈先生？”

　　沈决明一笑：“这位‘艳冠群芳’的大美人一定就是Rain的红颜知己车芸小姐了，闻名已久，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决明就好了。”

　　Rain轻哼一声：“什么蓝颜红颜的，想在我面前表演心有灵犀呢。”某人在这样存心招惹他下去，他可不会保证他的下场。

　　沈孤洁目光狐疑的在两个明争暗斗的男人身上打转：“你们……”这么诡异的气氛，若说两人不认识打死她都不会信，不过，决明好像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沈决明笑得好假：“好巧不巧，我当年不小心对Rain美男的美色一见钟情，从此丧权辱国，连带就被这顶着一张天使面孔骗人的家伙欺压了好多年。”他这么说，应该不算撒谎，毕竟小时候流着两管鼻涕就开始跟在某人身后跑，的确是看上他长得漂亮。

　　旁边两位美女笑得格外欢畅，Rain天使一般的面孔再一次发绿，一字一顿：“沈、决、明！”

　　沈决明半分不理他，向沈孤洁和车芸优雅的欠了欠身：“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二位小姐喝个下午茶。”

　　车芸点头的同时，沈孤洁以笑着拉沈决明当先向前走去，Rain正要追上去，已被摇头浅叹的车芸拉住：“人家多年友谊有多深厚，是你一回来就可以插足的么。”

　　Rain气哼：“那时候倒没见她把这家伙有多放在心上。”那时候被她放在心上的就只有他。

　　车芸瞟他一眼：“其实……你不应该对决明这样生气吧？毕竟，他代替你陪在孤洁身边这么多年。”

　　Rain闻言神色更是愠怒：“我可不是要他这种陪法。她看到镜头就晕倒，连睡梦中都要被噩梦侵扰。对我们的接近那样小心防范，遇到江沅颢那天痛苦得几乎要崩溃。我如果早知道他会把她照顾成这样，早十五年前就该一拳毙了他了事！现在还敢在孤洁面前撩拨，他再不乖乖缩到一边去，我……”

　　“你们两个，”沈孤洁突然回头，打断某人的豪言壮语，“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做什么，今天谁有开车来？”

　　Rain一口气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车芸心里快笑翻了天，十秒钟后，唯一沈决明慢吞吞开口：“我。”

　　“那就上你的车。”沈孤洁哥俩好的拍了拍沈决明肩膀。沈决明笑得眉眼弯弯。

　　车芸一旁看着，不由心里头叹一口气。也难怪Rain吃味，沈孤洁对待沈决明明显异于旁人的自在亲近，亦兄亦友，任谁看了也会心生感触。尤其在那个人而言，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吧？

　　优雅简洁的茶餐厅中，四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孤洁可不会忘了今天出来的目的，一坐下便先自与车芸讨论公事。

　　说到江沅颢的问题，车芸下意识便望向Rain。Rain耸了耸肩：“我已经说过了，虽然不赞同她的工作态度，但是她确实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对他一而再提到的工作态度，沈孤洁保一直持缄默。

　　车芸自然不会有意见：“我的合作伙伴和性质都是你安排，如果你觉得会有人比孤洁适合，我当然不会反对。”

　　沈孤洁握着茶杯：“如果，我这样的决定会造成你们的不便，那么……”

　　“我想，孤洁才是最不适合这个方案的人吧。”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沈决明突然发话。

　　沈孤洁看向他，他转过头去：“无论如何，既然孤洁不愿再见江沅颢，而他们再多接触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况且，孤洁对着沅颢恐怕也无法真正公事公办。既然如此的话，何必还要勉强她。”

　　看他半晌，张了张口，沈孤洁最终只是默然。

　　Rain却是冷下了脸：“我们讨论公事，与沈先生不相干吧，哪里来你插嘴的余地。还有，我亲自挑选的合作伙伴，能力更轮不到你来质疑。”他目光炯炯看向明显沉默下去的女子，“沈孤洁能不能公事公办，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说了算！”

　　沈孤洁一怔，却不愿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浅浅一笑：“决明，听说，他……青琅他回来了。”

　　在场三人表情因为这句话而各自生出不同的变化来。余光一直瞟着那人复杂难言的神情，沈决明半晌笑答：“恩，他回来了。”

　　“那他有没有……”急切的开口，声音却停在空中，半晌，沈孤洁喃喃苦笑，“他应该早就忘了我吧。”否则，为什么回来也不来找他。早有这样的觉悟，但是真的要面对，她却是比自己想象中更无法接受。

　　“他很关心你，也总是向我问你的情况。”眼光一直没离开过Rain，沈决明淡淡道，“不过，他现在在处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忙完之后，我想，他就会正式的出来见你吧。”

　　“重要的事……”握着杯子的手总有些发软，她记得，小时候，对青琅来说永远都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和事。全世界她最信任最依赖的青琅。但是，他们毕竟长了大呢。从很小的时候就独占沈家鳌头的青琅，他长大之后，应该有多么的优秀。他应该早已经有了许许多多重要的人和事，而不在是从前那个唯独把她放在心上的小男孩。

　　无论如何，他毕竟还肯关心和记挂她。深深吸气，沈孤洁笑：“他在国外这么多年，突然回来，会很不习惯吧，决明帮我提醒他注意身体啊。还有，我们青琅小时候就帅得不得了，现在一定成了浑身都珠光宝气的钻石王老五吧。对，青琅那么优等，不可能没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也一定很漂亮吧，你帮我告诉他……”

　　“孤洁。”静静打断她，沈决明奇怪的眸色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话，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再统统告诉他听吧。比起我传话，他会更愿意听你说给他。”

　　静默半晌，沈孤洁猛地起身，有些慌乱的抓起自己的手袋：“对不起，我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先走一步。”明明是她想要转移话题，明明是整整一个月来都在想怎样轻松的问起他，但是为什么，最后转身狼狈逃开的人依然是她？

　　她永远，再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难堪摆在别人面前。就算那个别人是沈决明，是总让她莫名安心的Rain。

　　看着仓惶逃开的纤细人影，三人各自沉默。Rain脸上神色早已是一片空白。

　　一盘盘精致却很平常的菜色摆上餐桌。西西下课后又去参加了舞蹈班，回来后随便吃一点没多久就睡着了。

　　那么，她双手不听使唤做这么一大桌菜又是为了什么，

　　沈孤洁突然想起生平第一次下厨的情景，那时她也是这样把一盘盘菜摆在江沅颢面前满脸期待。江沅颢那样细心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的品尝，但是她却注意到，甜蜜的感觉渗进了她的骨子里。吃完后他给八十分，笑着问她是不是第一次做饭。

　　她早有准备的摇头说不，信心十足的扬头哼初学者会有她这样的成绩吗？

　　但是第二天他还是一大早就送给她一束娇艳的香槟玫瑰。她喜欢玫瑰，却受不得总让她觉得刺目的红。

　　他对她一直是那样的细心，尽管那种细心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

　　后来的日子里她想起，时常会感到后悔。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的结果，那时她一定会一口承认是自己第一次下厨。

　　为什么，会让他们之间存在了那样多大大小小的谎言。

　　她的离开，在这些谎言中想起。总会让她痛得连血液都开始倒流。

　　在一切无法回头无法更改的情况下，她的爱情，她曾经那样圣洁那样深刻的爱情，却显得那样苍白可笑。

　　呆呆翻着手中的相册，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禁忌，一切曾经对她重要过的人，都印在了这里面。沈青琅，沈丹砂，江沅颢，沈白微。

　　一页页翻着，那些隐秘的不为人道的心事，在这样空寂的晚上，绞得她的心快要透不过气来。

　　门铃在骤然间响起，惊了她好大一跳。

　　呆坐半晌，沈孤洁这才响起要去开门。

　　门开，修长的身影倚在门口，清丽到极致的面孔一片酡红，连向来醉人的眼睛也是一丝丝的红。沈孤洁怔然：“你喝酒了？”认识他以来，从未看过他这样……撩人的姿态。

　　Rain上前一步，依然站在门口，却离得她更近一些，气息萦绕在她鼻尖，一种香甜的醉意，笑着向她晃了晃手中酒瓶：“介不介意收留一个找不到去处的可怜虫，进来蹭个晚饭？”

　　沈孤洁看着他，无言，却侧开了身子。

　　她关门，他移步，一阵轻晃，连忙扶住他。两人眼对眼，鼻对鼻。三秒愣怔，沈孤洁放手，指了指餐桌：“ 不嫌冷了不可口，请就便。”

　　Rain的目光，却只落在沙发上，陈旧的相册，好巧不巧，他看到的，偏要是那张早已退色的两个孩童的照片，那样漂亮的两个孩子，那样灿烂的笑容。踉跄上前，他捧起相册，如同捧着自己的珍宝，半晌低喃：“为什么？”

　　“嗯？”沈孤洁没有听清楚。她只顾看着他的动作，以及奇怪自己心里为什么会不介意他看那些明明只属于她的秘密。

　　“为什么？”他抬眼望她，醉眼朦胧，“为什么明知道沈决明对你不是那么真心，那些好全部都有更现实的原因。为什么还肯轻易的原谅，还可以装成一点也不在乎？”

　　沈孤洁微怔，失笑：“看来你跟决明，真的很要好。”

　　半晌寂静。

　　他只眼瞅她，她轻笑开口：“因为我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承受一切，决明却是了解我所有的一切而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这是我拥有的最多的东西，为什么要奢求那么多。”

　　她轻松不在意的口吻，他看着，听着，却是心疼得快要死掉。是谁害她这样？在最隐秘的角落悄然的悲悯的无助的守着那唯一的莫不关心的关心。

　　“那么他呢？”用力指着照片上眉目异常漂亮的小鬼头，Rain语声嚣张不屑，“沈青琅，如果连这臭小子也欺骗你，那这么办？”

　　沈孤洁再怔，半晌摇头：“他不会骗我。”顿了顿，她再道，“就算他骗我，我也会原谅他。因为他一定不会是存心的。”

　　瞪她半晌，醉美男的神色渐渐舒缓，头渐渐偏倒。

　　他睡容清丽，她看着，不由自主叹气，为什么对着这个男人，总也拒绝不起来。

　　机场初见那一个明媚的笑容，让她骤然心安的感觉，她至今清楚记得。

　　不想离得近，偏偏，他就是那样不给她拒绝机会的一头扎进她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