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顾青衣

10、第十章 白微如霜

　　一大早，Rain送沈孤洁回公司，然后被守株待兔的Vincent双双招进办公室。Vincent一见Rain身上皱巴巴的阿玛尼休闲装，立刻笑得像只猫似的：“啧啧，我记得昨天上午貌似见过某人，身上穿的就是这套衣服。就算偷腥也要吃干抹净一点不是。”

　　相处一段时间，对眼前俊男的八卦多嘴早已竖起白旗，Rain没好气白他一眼：“早上直接来了公司，我上哪换衣服去。”

　　Vincent笑得更起劲：“直接回了公司？那也就是连家都没回的意思。我们的大经纪人什么时候连在女人家过夜的习惯都染上了。”他起身走进他，不怀好意耸耸他肩膀，“来，跟哥哥说说，是哪位美女这么荣幸被我们Rain看上？”

　　Rain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一道清清冷冷嗓音已淡淡道：“是我。”

　　Vincent回头，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沈孤洁。沈孤洁声音淡，神情更淡：“昨晚荣幸被他看上的女人就是我，收留他过夜的也是我。”害得西西早上醒来乍一看见沙发上的修长身躯时吓得像见鬼一样的尖叫，真是惊魂的晨间运动。

　　Vincent敛了笑容，四下打量，眼前女子眉眼如画，薄粉略施，鹅黄套装，纤侬合度，足下两寸半高跟，气质淡雅，如云飘逸。半晌冲Rain点了点头很是有些赞叹的意思：“你这家伙，果然好眼光，第一次出手就挑了我们公司最难得的一朵花。”

　　沈孤洁觉得自己已经不那么沉得住气了，幸好Vincent这时已识相的改变了话题：“过来坐吧，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个消息，前提是我不知道这对于你们是否重要，是好是坏。”

　　Rain拉开椅子让沈孤洁坐下，随即向Vincent做个请的动作，自然优雅。Vincent有趣的看两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孤洁前两天提出的不负责车芸与江沅颢先生的合作方案，很抱歉，公司不能通过。”

　　沈孤洁眯起了双眼。

　　Rain愣怔片刻，这才笑开来，耸了耸肩：“我想，这对我来说，应该是好消息。”

　　懒得看他，沈孤洁声音至少表象听起来依然很冷静：“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OK。”Vincent把一直拿在手上文件撂在她面前，“腾宇纪很有权，江沅颢很有势，帝国虽然不必作态迎合，但更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与亚洲首席财团生出摩擦。如果江先生指定了要看沈孤洁的意愿。那么，抱歉沈小姐，你的反对对于这一次合作案来说的确只是一见微不足道的小事。”言下之意即这件小事已经被自动过滤以及忽略。

　　沈孤洁低头不语。

　　Vincent耸了耸肩：“作为公司的员工，不管为了什么理由，做任何事，都要从公司利益出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她根本不配留在这里。”沉吟片刻，他还是道，“希望你想清楚我的话，孤洁。”

　　深深吸气，沈孤洁在一瞬间做了决定，抬头冲对面隐隐有些无奈的Vincent灿然一笑：“沈决明请你帮忙的，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我不要和江沅颢扯上关系吧。”

　　Vincent和Rain同时愕然抬头。Rain偏过头看她片刻后了然，Vincent却是吃惊不小：“孤洁，你怎么……”

　　“谢谢你，Vincent。”沈孤洁望着面前一向吊儿郎当的上司，第一次对他笑得这样开心，“这一件合作案，我会负责到底，不会让你失望。”

　　Vincent依旧回不过神来，喃喃道：“你怎么……”他原本准备了好几个小时的口水功，突然之间竟然完全用不上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郁闷的事。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出去了，不用告诉我那位江先生的联系方式，我相信他会主动找我们。”沈孤洁边说边拉着Rain起身向外走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是多么自然而顺理成章。

　　一直到了门外，沈孤洁这才放开Rain的手，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大美男不由一呆，她为什么要拉他出来？

　　还好Rain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为什么又要改变主意呢？”心里猜到是一回事，听她亲口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孤洁跟在他身边，慢慢向前走：“为什么呢？也许因为这么多年都是决明陪在我身边，但是你和Vincent的眼神，却突然让我有了反抗的勇气。”

　　Rain不解。

　　“这些年来，我习惯跟着决明的思维走，无偏无差。除了这么做的确对我比较好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其实很在乎决明对我的那些好，紧抓着不愿意失去，但是，”她望向他，有些俏皮的一笑，“当发现身边竟然会有了另外的更纯粹的关心之后。总是扮作很乖巧的人，偶尔也会耍耍性子的哦。”从前不不敢，不愿失去唯一的关心，现在，现在是什么一直给她力量？

　　心中一颤，Rain迅速下了决心：“从此以后，你只要把沈决明说的话当放屁就好了，不用再理会。”

　　沈孤洁哭笑不得：“就算要打抱不平，也是决明和你的关系比较好才对。做人要公平一点，他这些年来对我，站在他的立场，早已仁至义尽。”

　　Rain冷哼一声：“他的立场，他能有什么见鬼的立场。沈家的规矩？再大的规矩也轮不到他这个非掌权人来操心。”沈家最大的规矩就是，当权者犹如中国旧时皇帝，金口玉言，惟其独尊。

　　沈孤洁无奈一笑：“在沈家，没有人可以罔顾规矩。至于掌权人，这些年青琅不在，决明对我……”

　　“如果沈青琅知道他全心信任的沈决明是怎么在对你，早十年就已经该从美国杀回来了！”

　　沈孤洁讶然回头，他的怒气与冲动，她心中忽的一窒，究竟是为谁、为何？

　　心知自己失态，Rain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但是江……你不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点了点头，沈孤洁顺着他扯开话题：“其实你和Vincent骂我都骂得对。硬要把公私混淆，原本就是我错，还硬要振振有辞。再说我既然选择了重新开始，如果一见到江沅颢就像老鼠见了猫，这几年的生活会显得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是……”她顿了顿，“不想在公事之外再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从五年前她离开那刻开始，她所要倾力保护的，就再也不是自己。

　　Rain随她向前走，却不再说什么。

　　车芸行程太紧，于是所有拍摄之外的事情，由Rain和沈孤洁全权打理。

　　电梯门开，沈孤洁似有所悟，抬头，就看见了她。她也正自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刹那之间沈孤洁心中转过几百个表情，但总好像不太适合她和她。

　　该用什么表情再面对五年之后再见的她呢？

　　不远处婷婷站立的女郎明艳不可方物。

　　这个幼小的时候最爱欺负她的人。

　　这个在她受别人欺负时总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昂说沈连翘是她一个人的玩具的人。

　　这个总和她吵吵闹闹，其实对她的依恋唯一少于青琅的人。

　　这个让她又讨厌又喜欢又无奈又信任的人。

　　这个成年之后被她捉奸在自己男朋友床上的人。

　　这个又骄傲、又自大，其实总也会温柔体贴的人。

　　这一个不同于她尴尬身份的人。这一颗沈家的明珠。

　　沈，白微。

　　五年，整整五年的时光，她比从前更加美丽，更加耀眼，那样无法逼视的高傲的姿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

　　沈孤洁反应过来时，两人已面对面站立。相同的美丽，却是完全相反的气质。沈孤洁深深吸气，开口淡然：“好久不见，白微。”

　　一分一寸打量她，沈白微笑靥明媚：“沈连翘。”

　　“我的名字叫做沈孤洁。”沈孤洁微笑着纠正她。

　　沈白微微微一怔，随即失笑：“你还真是……”顿了顿，续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见的机会不是没想过，却没有哪一种是在江沅颢的公司。

　　沈孤洁还未来得及回答，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的Rain突然上前一步，轻揽她纤腰。沈白微这才看到Rain，一阵愕然，Rain却已抢在她之前开口：“又见面了，沈‘小姐’。”

　　沈白微犹疑良久，终于握上他伸出的手：“你好。”

　　“我们特地来找江先生谈这一次与帝国影视的合作计划。”Rain揽着沈孤洁神色相当愉快，“我想江先生贵人事忙，如果有作为他未婚妻的沈小姐做我们的先锋，相信会顺利许多。”

　　沈白微优雅的一侧身：“那么请吧。”似笑非笑看沈孤洁一眼，“原来你一直没有离开，而且还从事那样一份热闹的工作。”碧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同一个城市，五年来却从未碰面。她的躲避功夫相当了得呢。

　　沈孤洁微微欠身：“不介意的话，谈完公事之后一起喝杯咖啡吧。”

　　沈白微颔首：“当然不介意。”古怪的看向微笑不语的Rain，顿了顿，“也许四个人的咖啡会比较有趣。”她是真的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去做一件事情。

　　在她们五年之后再度重逢的今天。

　　直到刚才那一秒沈白微才发现，在她的心里，一直对她有那样一种微弱的怀念。也许是她倔强的眼神，也许是从小就属于她的欺凌对象，也许，是一杯咖啡。

　　微微的叹息声中，办公室门开，落地窗前的男人浴于光辉，乍看美如天神。愣怔的眼，看向眼前两个神态迥异的女子：“孤洁，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