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顾青衣

8、第八章 从头开始

　　茶餐厅中入目是典雅的欧洲复古风，形容怡人，音乐舒缓，人影寥寥。这样美好环境，相对而坐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奇怪而尴尬。

　　“我们之间……有关于孤洁的事情可以谈吗？”言下之意即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孤洁。

　　Rain双手一摊：“我应该没什么资格和你谈孤洁，不过……”远远看见正急匆匆走过来那人，他笑意楚楚，一派悠然，“喏，那小子应该有资格。”

　　江沅颢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那人片刻时间已走了过来，身材不可谓不是标准衣架子，容貌不可谓不是唇红齿白，气宇不可谓不是玉树临风，脸上笑容不可谓不是温雅如絮：“抱歉，我迟到了。”

　　江沅颢惊讶：“决明。”目光转向Rain，Rain耸了耸肩：“我正巧和这小子是朋友。”

　　沈决明坐下，Menu递给身后的服务生，抬头温和一笑：“蓝山，谢谢。”他笑起来的样子，并不会耀眼，却有一圈一圈绕不完的温存。随后回过头来看江沅颢：“早上Vincent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这几天因为忙碌而疏忽了孤洁，于是立刻就赶来见你。”

　　“孤洁……”江沅颢微微恍惚，“决明，你……”

　　“不错。”沈决明颔首，声音明明和缓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压抑感觉，“我和孤洁，这些年一直在联系。是沈孤洁。”

　　江沅颢沉默半晌，握着玻璃杯的指节微微发白：“她现在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对我来说，都不是重点。”

　　“我不在乎你的重点。”那样温柔的沈决明，出口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听好我的重点。江沅颢，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不要再接近孤洁一步！”

　　俊逸的男人深深默然，半晌轻笑：“你凭什么？”

　　“凭我是她的哥哥！”

　　他瞠目，两两对视，却无人肯退：“她早已离开沈家！”

　　沈决明冷笑：“当年，是谁害她受尽侮辱，是谁害她离开沈家，是谁害她此后孤苦无依夜夜忍受被噩梦惊醒的痛苦！”

　　江沅颢背脊颓然靠上椅背，良久低声喃喃：“当年，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只想补偿她，补偿她这些年所忍受的一切。”从再一次遇见她的那刻开始，注定他再无法，再无法安然过自己的日子。

　　“不需要。”收回情绪，沈决明依然是沈决明，“你不要再靠近她，就是对她最大的补偿。”他炯炯看他，“沅颢，不要忘了，白微才是你的未婚妻。这么多年朋友，我不希望最后和你决裂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两个的妹妹都被深深伤害。”

　　“白微”两个字让原本已是苦撑的男人压抑更深。

　　Rain独坐一旁，一直只是静静听着，目光流连江沅颢，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看见他说起孤洁的强烈感情，也看见他听到白微的沉默不语，半晌轻笑：“江沅颢，有没有人教过你，当你认真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至少在那期间，不要一心两用。”不等他回答，再一次浅笑摇头，“想来你是不懂的。所以当年你因为沈白微失去沈连翘。五年之后的现在，却又想要一相情愿的把沈孤洁拉入你和沈白微之间。”

　　江沅颢一震回头：“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打断他，Rain眸色清静，“我从没有打听过关于她过往的任何事情。只是对自己片刻之前还以为你现在应该懂得怎样去珍惜孤洁的想法感到抱歉。”

　　他不应该对曾经那样伤害过她的男人希冀太多，虽然他是那样迫切想要她得到幸福。

　　江沅颢苦笑，半个钟头之前，他还做梦也想不到会被这两个无论生意场还是私下都惺惺相惜的对手和朋友这样同时针锋相对，但是此刻面对他们，他向来强横冷厉的作风也半点也发挥不出来，指尖泛白，他盯着当年订婚的钻戒，那样的耀眼，却了无生气，一如他几天之前还以为自己即将踏入的婚姻：“我会跟白微说清楚。”

　　站起身来，他向眼前温和、握着杯子的手却青筋隐现的男人深深鞠躬：“我很抱歉但是，我不会放弃沈孤洁。”

　　话不投机，无益多说，他转身欲走，沈决明声音却是沉痛而惋惜：“不管你再做些什么，她永远都不会再给你机会。”看着他回头，沈决明一字一顿，“江沅颢，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时候你错失了什么。”

　　江沅颢再度握拳：“我只想向她要求一个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Rain细细拒绝，拉住还想要说什么的沈决明，向江沅颢展颜一笑：“抱歉，Hery，耽误你这么久，如果你还有事的话，请先离开好了。”

　　江沅颢反倒愣住：“你……”细细回想，似乎每一次见到沈孤洁，都是和眼前这个美得出奇的男人在一起，“你、为什么这样关心孤洁？”

　　摇头，Rain坦然回答他真正想知道的事情：“我和她没有关系。至少，那关系不足以妨碍到你。”他笑着向他做个请便的动作。

　　沈决明还想说话，却再次被Rain拉住，直到江沅颢身影走远，沈决明这才愤愤开口：“重新开始，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是哪根筋不对了？”

　　Rain悠然呷茶：“温文尔雅、不食烟火的沈家碧城分公司总经理沈决明，你的下属，应该没机会看到和惹得你这样暴跳如雷的样子吧。”

　　沈决明更气：“白微和孤洁都是我的妹妹，不是外人。”

　　“你都会不自觉把白微的名字排在孤洁前面呢。”清雅的男人浅笑如常，“决明，从我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孤洁的一切事情就已经和你没有关系。”

　　沈决明一怔：“Rain，你……”

　　“这几年来，你对孤洁处处关心维护，是内疚而不是真情，你知道沈家欠了她，你希望她和白微都能各自远离对方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幸福。沈决明是最标准的沈家的人，所以……”皱了皱鼻子，Rain眉目清美，“在得知江沅颢重新遇到孤洁的消息时，你更多考虑到的，并不是沈孤洁。”

　　沈决明再怔，他……定了定神，他开口：“我对江沅颢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孤洁不会原谅他，他也不应该再靠近孤洁。”

　　Rain不置可否：“所以我今天叫你来，就是听听会是怎样的说法。”向他挥了挥手，“现在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你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半分不在意他冷淡态度，犹豫了再犹豫，沈决明终于开口问。

　　Rain 轻笑：“她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会去知道。”站起身来，这位不愿意动，那就他先走好了，一贯柔和悦耳的声音听在沈决明耳中凭地铿锵，“从这一刻开始。关于沈孤洁的一切事情由我负责。她可以允许别有用心的人留在她身边，但是，我不可以。”

　　上前两步，沈决明强自与他面对面，深深看入那个男人风轻云淡的眼中：“你在怪我？”他笑脸上随即多了一抹本不该出现在这张温颜上的狡黠与探究，“怎么，不在的时候，整天揪着我问长问短。现在人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想把我这失去利用价值的多余的人一脚踢开？”虽然，早二十年，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Rain的回答依然是轻言浅笑：“不错，譬如现在，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不要继续出现在我面前。”省得他一看到就窝火。

　　偏生这个历来温和无害好说话被人称道的标准好男人却不肯放过他：“现在要去找孤洁？正好，我好些天没有和她见面了，下午刚巧有空，一起吧。”

　　Rain早已当先向外走去。

　　饱饱的欣赏了一下午美人的演技，车芸已自从聚光灯下走过来的时候，沈孤洁还在回味无穷，直到美人走到眼前，她这才反应过来，当下摇头长叹：“美人就是美人，名至实归。”

　　车芸不由笑开，坦然接受她的称赞，毕竟自己的演技经过多少的锤炼才成熟起来，如今到什么程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优雅的侧了侧头，沈孤洁难得有些俏皮：“美人劳累一天，我是不是不该在这时候缠着你继续工作？”

　　车芸笑：“也许你可以考虑请我喝下午茶。”

　　沈孤洁做个请的姿势：“有美相伴，求之不得。”

　　车芸再次失笑。两人相处一些时间虽也渐渐熟悉，但这样轻松的对话，却还是头一遭，车芸不由细细打量眉眼明亮的女子：“你今天心情很好。”是肯定而非疑问。

　　沈孤洁捏了捏脸颊：“为什么每个人都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情很好？”

　　“那么这说明什么呢？”车芸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莫非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或者，和人有关？”

　　沈孤洁但笑不语，似乎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天气，人，或者事，都与一个名字脱不开关系，但那却不是她愿意承认的，笑道：“更或许是今天早上我醒来，天气很好，然后发现自己可以开心一点度过这一天，不枉时光。”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车芸点头，还想说什么，手中钱包却不小心落地，翻开，她低头捡起时，沈孤洁看见内侧的照片，一双璧人，光彩照人。惊讶使她脱口而出：“你们……”

　　车芸怔了怔，随即坦然承认：“我爱Rain。”

　　“可是……”沈孤洁顿了顿，还是说出口，“你们的相处并不像情侣。”

　　车芸再度坦言：“我对他的感情他一直清楚，但是他心里一直有放不下的牵挂。于是我陪他回国，希望他看到那个人过得好之后，能与我认认真真，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细细咀嚼，沈孤洁心里竟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半晌颔首浅笑：“我想你们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