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何葭烟

22、第 22 章

　　家里还是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充满了生活气息。东西收拾过，却并不是那么整齐。沙发上随意放着江润的一件外套，茶几上还有一包开了封忘记用封口夹夹好的零食。沈涵回来后去了卧室，跟江润说：“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我一个人先静静。”说完，就关上了门，并且反锁了。
　　所以，江润此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一个地方出了神。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沈涵，今天明明很开心来着，结果陈睦却冒了出来，他真是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坐着不是办法，便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大声说：“老婆，我错了！”
　　沈涵其实没有生气，她只是看见了陈睦后有些不好受。她又不想让自己影响了江润的心情，这才选择把自己先关起来。不曾想，江润却以为自己在跟他生气。她真是想不明白，摇摇头，开了门，让人进来，说：“你别多想，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看见她后有点不爽快。”
　　江润想起了方炜，自然理解了她的心情，就说：“别想这些事情，我们做点别的好了。今年不是没去和周叔吃团年饭，我们跟他们视频聊聊天。再不然，还可以问候一下老蒋他们一家三口。”
　　沈涵想起自己确实许久不曾联系赵君了，便说：“先看看赵君他们吧，那孩子，我还没见过呢。”
　　江润打开手机，上面一串的祝福信息。他此刻老婆为大，先不回复，找到和蒋鸿巍的聊天信息，发了视频请求。
　　蒋鸿巍正在洗澡，视频是赵君接受的。江润一看，顿时觉得省了事，说道：“除夕夜快乐，沈涵想你们了，要跟你聊聊。”接着把手机递给沈涵，让她们自己聊。
　　赵君起初还以为江润有什么事要找蒋鸿巍，结果找的却是她，她真是既意外又惊喜。想到自那天沈涵劝解她后她们还没见过面，一时间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
　　江润见沈涵跟赵君聊了起来，便走出了卧室，打算去收拾一下客厅，顺便再练练厨艺，看能不能做一份惊喜夜宵。如果做不好，他还得寻思弄个别的惊喜，好让这个节日充满更多的快乐。
　　沈涵终于见到了赵君藏着掖着好几年的孩子，那孩子已经能跑能跳，说话可利索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澄澈空明得能映出整个世界来。那孩子又爱笑，看着看着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沈涵打趣赵君，说：“难怪你之前不告诉我，这么个宝贝，换了我，我也不乐意让你看。”
　　赵君把孩子赶去看动画片，悄悄对她说：“我跟你说，我那天带宝宝去医院做常规检查，听说了一件事，关于你那个妹妹周槿的。”
　　赵君去的医院向来都是私人医院，周槿之前带着周叔去的是公立医院，怎么会听说周槿的事呢？
　　“怎么回事？”
　　“我那家医院有个医生正好认识孟栎音，说是他的学姐。然后又说起学姐最近交了个小女朋友，叫周槿。我假装凑热闹，问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说网上都爆出来了。”
　　“说不得是同名同姓，不是同一个人。”其实，沈涵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犹豫，因为和孟栎音接触的确是这段时间的事，事实真相恐怕就是如此。
　　“我看到照片了。原来那个孟栎音在网上很红，有不少人关注她，然后被人拍到她俩在约会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周槿。”
　　“怎么会呢？周槿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怎么一喜欢个人就闹这么大件事？”
　　“我也没敢多问，怕问得多了被做成网上的爆料，对她更不好。本来我还说等明天再告诉你，起码让你安心过个除夕夜的。”
　　“没事，这种事情早晚都是个死局。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周叔那边难免要发顿火，最后可能会逼她们分开。”
　　“这倒是像当年的我和蒋鸿巍。”她和蒋鸿巍分了又合，其中经历了不少波折。家族间的矛盾纠纷多是环绕利益展开，他的父母当年可以让他们分开，无非是因为掐住了他的命脉。如今，他已经不再受掌控，成了利益的关键决策者，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而她的父母还算开明，可一听说他就是宝宝的亲生父亲，便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说是凡事有一必有二，将来他还有很大可能会抛弃她。她不管不顾，直接和他领证同居了。
　　“如果她们能有你们这样的结果，还算一桩美事。”不过，她向来了解周叔，他是个保守固执的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真会逼着周槿去相亲，赶紧结婚。
　　“我们这样的，都是认命了的结果。要是我争气点，还有他什么事！”
　　“你也就是嘴上逞能！”
　　“哎，周叔经常关注微博吗？”
　　“那我可没问过，他一般都是关注美食视频。你别问我那么多了，越问我越慌。我真怕他现在在‘审问’周槿，想想都可怕。”
　　“你等会跟周槿先聊聊，她估计看到网上爆出来的消息了，你试探试探呗。”
　　“行，我先试试看，希望周叔还不知道吧。”
　　两人后来聊了聊春节的出游计划，打算两家人一起出去玩玩。她们越聊越兴奋，甚至还想到了五一假期一起去爬山。要不是蒋鸿巍洗完澡出来了，赵君还舍不得挂断视频。
　　沈涵跟江润说起了周槿和孟栎音的事情，江润听后摇摇头，说：“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她不是三岁小孩了，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再说了，周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能比周槿更了解？她这样做的时候，多半也猜测过结果了。”
　　沈涵放弃了找周槿的打算，窝进江润怀里，一把抱住他的腰，略感惆怅，说：“为什么这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我感觉我的脑子都不够用了。”说完又想起江润被扇了一耳光，忍不住伸手碰碰，问道：“还疼吗？”
　　江润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嘴巴一撅，一脸委屈地低头看向她，说：“可疼了，你都不知道她那是下死手在打我啊！”
　　沈涵抬起身来，凑到他那张已经没了什么痕迹的左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问：“还疼吗？”
　　江润不住点头，说：“还疼，要多亲几下。”
　　沈涵配合地吻他，从左脸吻到右脸，吻到额头，最后吻到嘴唇。江润突然抱紧了她，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夜幕早已降临，窗外突然响起了燃放烟花的声音。他们一起看向那边，只见绚烂的烟火升而复降，降而复升，配合着人们的欢呼声，显得喜庆极了。
　　他们从沙发上起身，走向窗边，凝神静看。江润从后面抱住沈涵，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在她耳畔说：“沈涵，老婆，我超级喜欢你，我爱你。”至于做惊喜夜宵这件事，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大年初二，他们两人终于想起来还有走亲戚这件事，便整理了一番，打算先去周叔家看看。
　　周叔硬是在除夕当天上午出了院，谁劝也没用。当时，孟栎音还说：“老爷子，你这病非得住院一周不可，急着出院，之后还不是得回来。”可是，周叔听不进去，还盯着孟栎音看了好久，直把人看得转头四顾。
　　周槿见沈涵他们来了，立时找到了倾诉对象，说：“你们说说，我爸做得对不对。”
　　沈涵看了看衣服明显穿得厚多了的周叔，说：“周叔绝对是在家休养的人里面最安分的，你就别嘀咕了。”
　　周叔这两天没有咳嗽了，就是有点畏寒，这才穿了件厚厚的大衣。周槿觉得沈涵他们是救兵，周叔有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呢，他有些别扭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医院那股味，待得久了没病也憋出病来。”
　　江润表示赞同，说：“这倒是事实，冬天犯病的人多，住在医院里，没病都容易被感染。”他与周叔相视一笑，两人成功结成同盟。
　　周槿发现这两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救兵，便说：“你们俩如今真是夫妻同心了，就欺负我年纪小。”
　　周叔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转而又看向周槿，说：“你涵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你呀，跟你涵姐多学学。”
　　周槿也习惯了这种比较，毕竟这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头一次，她开始认真对待这种比较，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不受约束了。周叔从来没有跟她说她对这个家应该负起什么样的责任，也没有在经济上亏待过她。她无忧无虑了这么多年，只是可惜母亲去得早。她以往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最近她被孟栎音教导过了，知道自己有不少毛病，真的要改改。
　　周槿撒娇地抱住周叔的胳膊，说：“好，我以后一定多跟涵姐学习，不让你一天到晚就是替我操心了。你呀，就好好保养身体，其他的事我慢慢来接手。”
　　周叔还以为这次周槿又会无所谓地应一声，哪料到她会如此郑重地许下承诺，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但一想到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他又觉得这种长大宁愿不要。
　　原来，周叔早就知道了周槿和孟栎音的事情。那是除夕前晚，他总是睡不着，却又不想让周槿担心，便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装睡。没多久病房里进来一个人，周槿有些惊喜地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轮休吗？”来人正是孟栎音，只听她说：“我想着你，不放心，就跟人换了，开心吧。”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孟栎音说话时竟然显出了十足的温柔。
　　后面周槿就拉着人去了外面的走廊上，周叔就不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了。但是，他从那简短的对话里，已经推测出了全部，这才在第二天一早非要闹着出院。
　　周叔想着江润认识的人多，就说：“江润，你们单位有没有那种适合周槿的男孩子，你给她介绍介绍，她是时候定下来了。”
　　周槿急了，连忙说：“爸，你不是说了不管我吗？”
　　周叔也气恼了，这股气他从除夕前晚憋到现在，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可想到沈涵他们在这里，又不好就收拾周槿，便只能沉下脸来，说：“说什么呢，孩子话！”
　　沈涵倒是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毕竟周叔这脾气有点没来由。只有他已经知道了周槿和孟栎音的事情，那才说得通。她笑了笑，坐到周叔身边，说：“周槿自由惯了，才会这么说。让她去相亲，她哪会肯，就说是多认识个朋友，她还能接受一点。”
　　江润也来打圆场，说：“我们单位的没几个配得上周槿，须得她自己先去看看，瞧上眼了我才敢牵线。这几天，就先不急了，等开工了再说。”
　　周槿似乎被周叔的脸色吓到了。自记事以来，她真没见过几次自己父亲的这般神色。她惦记着孟栎音，深觉自己和她的事情一定闹得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爸估计也听到了风声，不然何以至此。
　　“爸，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周槿这话一出口，整个客厅里出现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就像是小孩子无心扎破了最大的气球，气球爆炸后带来了耳鸣，在场的人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周叔突然咳了起来，打破了沉寂，他艰难地喘着气，狠狠地说：“你是非要气死我！”他本意是要替周槿遮掩过去，要是她答应相亲，然后结婚，这件事他就当作没发现过。
　　沈涵立刻替周叔顺气，又对江润说：“去倒杯温水来。”转头看见周槿愣愣地站在一边，不由得有些心疼，就说：“你去药箱里把医生开的药拿来。”
　　周叔看到只有沈涵在，就说：“我真不知道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她妈妈早早地去了，她偏又这样，我到了九泉之下，哪还能去见她妈妈。”
　　沈涵接过江润倒来的温水，递给周叔让他喝几口，劝道：“您替她操心再多，也终归是不能操心完她的一辈子的。有些路，过来人总劝年轻人不要走，可年轻人哪会听，他们总要走一走才知道原因。就好比我，不也是碰得头破血流后，才迎来幸福吗？”
　　周叔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说：“你不懂，周槿她……唉！”毕竟事关女儿的一生，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江润和沈涵对视一眼，知道事情可能已经被周叔发现了，就说：“您也别太过操心，周槿也不是三岁孩子了，她该知道什么叫做做出选择就要承担后果了。您如果总是把她的人生安排得顺顺利利的，她往后哪能经得住风雨的磋磨。”
　　周叔也想过，周槿素来有主意，别人越是管着她越是不服管。即使现在逼着她结了婚，难保多年后他走了，她就又去找那个孟栎音。他气愤不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