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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夢千秋風雲變 ...

  •   微風輕拂的午後,時間靜靜流淌而過。
      客棧裡,洛逸凡睡得很沉,周身的嘈雜和動靜皆是吵不醒他。
      恍惚間,他做了一個夢。
      雖說是夢,但那其實也是真正發生過,存在於腦海中的回憶片段。
      夢中,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太子,還是東宮之主,正是最風光的時候。
      然而,美夢卻是不長久。一場突來的雨下得無情,彷如澆在了他心上,淋得一片淒寒,打得一切破碎。
      畫面跳轉,是熟悉的斷崖。五年前的斷崖。
      崖邊,追兵如期趕至,一樣的劇情,一樣的退無可退。
      再次面對深淵萬丈,他竟是沒了當年的勇氣,腳步一滯,怎麼也躍不下去。
      冷冷的雨水打濕了衣裳,洛逸凡只覺一陣無力,渾身止不住的打顫。
      「……不……不要……不要!」他大聲嘶喊,想後退卻是怎麼也無法動彈。
      最後,一股力量將他向前一推,終是落入了深崖。
      溼冷的空氣重重的壓在了身上,他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抓住。
      疼。全身都如刀割一般的疼,連著心底的酸,彷彿墜入了煉獄。
      「不要……不是我……不是……不是……啊!」
      大夢乍醒,洛逸凡身子猛然一頓,揮倒了擱在案上的白瓷茶壺。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他徹底醒了。
      外頭的天空依舊清亮,洛逸凡滿身冷汗。他大大喘了口氣,雙手緊握成拳,仍是不住顫抖。
      「……是夢……」
      真實感太過強烈,雖然醒了過來,但他還是有些不安。他彎下身子,拾起地上碎片,銳利的邊緣劃破了他的指頭,顆顆血珠剎時滾湧而出。
      「……」看著點染在白瓷碎片上的一朵朵血花,洛逸凡只是頹然的愣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他以為,這些塵封往事自己已經全都忘了,但其實並沒有,這些不堪的回憶只是被埋進了心底,被選擇避而不見。
      傷口處鮮血不斷溢出,隨著刺痛感越發劇烈,洛逸凡終於清醒了些。
      他伸手捂著額,無奈嘆了口氣。
      這時,門被人用力打了開來。
      巨大的聲響突然自背後響起,洛逸凡還未來得及轉過頭,一隻手已經將他整個人環住,向後一扯,帶入了懷中。
      「怎麼回事?」急促的低沉嗓音自來者口中傳出,他看著滿地殷紅,又擁著人向後退了幾步。
      洛逸凡將頭埋在對方懷裡,熟悉的感覺讓他心底踏實了幾分。他深吸了幾口氣,硬是壓下了恐懼的顫抖,鎮定道:「向晚離,我沒事。只是方才做了個夢,醒來時不小心揮倒了桌上茶壺。」
      向晚離仍是緊摟著他,並拉起了那還在淌血的手指,黯然道:「我以為,你想不開。」
      「啊?」這一聽,洛逸凡差點沒昏倒。他抬起頭,一雙罩著水霧的眼楮直對著向晚離 ,堅毅道:「我是落魄了,但既然上天給我留了這條命,我定不會潦潦草草將它當兒戲。」
      當初跳崖沒死成,如今若是尋法自盡,那豈不是太懦弱了些。
      他的眸底閃著星火熠熠,清明烔亮,沒有一點陰霾。
      至此,向晚離隻字未語,垂下眼,竟是輕輕笑了。
      看來,是他多心了,從前的那個殿下長大了,不再莽撞,也不再需要別人保護了。
      見著向晚離微微彎起的嘴角,洛逸凡先是一愣,隨後也跟著笑了:「向晚離,你笑什麼? 」
      壓在心頭的那股悶卻是沒來由的散去了,原本昏沉沉的腦子也突然精神了。
      這時,向晚離抬眸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又是一貫的淡漠冷清,他一指一旁的床榻,道:「先坐下吧,你的手傷了,我替你上藥。」
      「吶,向晚離,你總是不告訴我你在笑什麼。」洛逸凡無奈搖頭,逕自走到榻邊,然而,這床榻的柔軟度卻比他所想的還要好上幾倍,是以當他毫無防備向後一坐時,險些倒了個栽,好在一旁的向晚離眼明手快,即時扶住了他:「小心。」
      洛逸凡吐了口氣,心有餘悸道:「好在你反應快,嚇死我了。」
      向晚離在他身旁坐下,先是將他傷口上殘餘的血漬給弄乾淨,又把原本纏著手掌的白布給取下,重新上了藥再繞上一條新的。待完成一連串繁瑣過程後,他瞥了洛逸凡一眼,道:「傷口有些裂了,疼不疼?」
      洛逸凡看了看被扔在一旁,染滿了血的布,搖首道:「沒事。我……唔,向晚離,你做什麼?」
      說話間,向晚離忽地握住了他的手,一雙深黑的眼楮中波光流轉,道:「殿下,能否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麼?」
      從方才到現在,他可沒漏看了洛逸凡不對勁的反應,甚至,他緊握著的這雙手還不斷的在顫抖。
      洛逸凡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夢見了當時落崖的情景,再落了一次崖而已。真的沒什麼,我……沒事……」
      雖說這些他早就經歷過了,可如今再想起,卻仍是一場惡夢。
      向晚離微微蹙眉,當時的他被洛憑楨拖在了牢中,沒辦法護在洛逸凡身旁,直到最後的最後,竟是得來了惡耗。
      當下的他,只覺心口撕裂般的痛,縱然身上的傷口時刻在叫囂,他卻是毫無知覺。
      沒有人知道,那時的他有多麼絕望、多麼歉疚,身為貼身侍衛,卻是連自己的主子也保護不好。
      向晚離的眸子漸漸暗了下來。
      一旁,洛逸凡敏銳的注意到了向晚離的不對勁,他一句話也沒說,略一側身,直接勾住了向晚離的脖子,將人緊摟住,柔聲道:「好了,我不是說了我沒事嗎,再胡思亂想,我可要生氣了。」
      「……」
      輕抱著洛逸凡,向晚離竟是緊張的沒法動彈,一顆心直跳得飛快,全身的血液燒得彷彿快要沸騰。
      洛逸凡渾然未發覺臂中人的變化,只覺自己碰著的皮膚溫度高得嚇人,於是問道:「向晚離,你怎麼了?身子這麼熱,難道是發燒了?」說罷,他又向前一挪,抬起手欲貼上向晚離的額頭,然而,當他靠著對方玄色的布料輕輕一嗅後,懸在空中的那隻手卻是徒然一頓,沒了下文。
      在此同時,向晚離輕掙開了他的手,猛然站起身,道:「沒事。我將地上的碎片收拾下。」語畢,便急急轉身,避開了兩方交會的視線。
      「……」看著匆匆離去的背影,洛逸凡斂起了神色,深思不語。
      雖然方才的接觸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確實嗅到了一絲很淡的血腥味。
      那味道幾乎被其他氣味給壓了過去,若有似無,卻是真真切切。
      他不禁想道:「難不成,向晚離受了嚴重的傷,卻沒告訴我?」
      既然發現了,那就不可能再裝作豪不知情的模樣,一定要將人找來,好好問個清楚。
      洛逸凡暗暗在心底盤算,而這時向晚離也將滿地瓷片整理了乾淨,提著包裹好的垃圾就要往外走。
      當門被輕閤上後,洛逸凡站起身,走到了門邊。
      門外傳來一陣稀疏聲,隨後是沉沉的腳步聲,聲音愈來愈遠,想來是向晚離下樓了。
      洛逸凡靠著牆,環起手,靜靜等待。
      過沒多久,沉沉的腳步聲又再次響起,而後,門便被人推了開來。
      向晚離提著一只全新的白瓷茶壺步了進來,他看了眼杵在門邊的洛逸凡,放下瓷壺道:「殿下,怎麼了?」
      「向晚離,我問你。」洛逸凡略一抬眸,續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聽見這問話,向晚離動作微微一頓,立即答道:「沒有這種事,殿下……唔……」
      趁著不備之際,洛逸凡猛地一拉向晚離衣領,將人反壓在牆上。在撞上牆之時,向晚離眉頭稍稍蹙起,悶哼了聲。
      這一連串的舉動讓洛逸凡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在心中暗罵了聲自己下手重了,邊道:「你是不是受傷了?肯定傷得不輕,為什麼不告訴我?」
      向晚離拉過按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將臉別過,道:「只是練習時不注意傷了,小傷罷了,殿下不必操心。」
      洛逸凡一聽,用力掙開了向晚離的手,怒道:「小傷?小傷你會是這個樣子?別騙人了,向晚離,我是不夠聰明,但也沒那麼笨。」
      向晚離垂下眼,喊道:「殿下……」
      洛逸凡續道:「向晚離,你什麼事都不和我說,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難道在你心中,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難道他真有這麼差,這麼無能?
      洛逸凡冷哼了聲,不再逼問,只道:「若你什麼都不說,那就離開。」
      向晚離雙手緊握成拳,將頭垂的更低了。最後,他仍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道了聲:「殿下,對不起。」便離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向晚離都沒在出現,而洛逸凡也只是一個人待在了客棧,哪兒也沒去。
      天頂的明月清得如一汪水潭,不知不覺,夜色又侵染了整片光景。
      酉時末,房間暗了下來,洛逸凡這才從床上爬起,慢悠悠的點了根蠟燭,亮晃晃的光團照亮了小小的空間。
      托穩了燭臺,他方才要度踱回床上好好當個挺屍,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那敲門聲規律的響了三次,便聽門外人問道:「客官,您歇下了嗎?」
      聽那聲音,是店內的小二,洛逸凡忙把已跨了一半在床沿的腳收回,答道:「還沒呢。有什麼事嗎?」
      那小二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將手中東西在桌上輕輕放下,攏了攏袖恭敬道:「客官,這些菜都是現做的,請慢用。」說著便要退出房。
      洛逸凡看了看桌上的幾樣菜,忙攔住小二:「等等,我沒叫菜啊,這些……」
      小二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哦,這些是另一位客官叫的,他讓我一定要送上來。」
      他說的,肯定就是向晚離了。
      洛逸凡輕嘆了口氣,同那小二道:「謝謝,沒事了。」
      小二輕應了聲,便退下去了。
      桌上幾盤菜映著漂亮的油光,隱約還飄著白煙,熱氣騰騰,看來甚是可口。
      洛逸凡托開椅子,正要坐下,卻又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於是又喚來了小二,要了壺酒。
      小二匆匆忙忙跑下樓,又匆匆忙忙提上來一壺酒,辦事殷殷勤勤,刻苦耐勞。
      洛逸凡翻了遍自己全身上下,找出了幾個錢,要與那小二,而小二只是向他道了謝,卻是不收,道:「客官不必再給了,另位大人還放了些錢在我們這,他說一切開銷全由裡頭扣,不夠的便先記著,等他來了再算。」
      「行。」洛逸凡將那些錢收回,端起酒盞,道:「再拿兩壺酒上來。」

      出了客棧,向晚離便身形不穩的晃了兩下,重重一咳,喉間一股腥甜上湧。
      洛逸凡猜得不錯,他真的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又一股腥甜上湧,向晚離咬牙向前走了幾步,最後仍是腦子一暈,沒了意識。
      他直直倒在了街上,引起了人群騷動,周遭攤販店家全探了出來,頓時一片吵雜紛亂。
      「客人,客人你沒事吧?醒醒啊。」幾個較熱心的小販上前喚了喚他,而有些姑娘見他長得俊,也紛紛圍了上來。
      一時間,以向晚離為中心,周圍聚集了大量人潮,有的是來看熱鬧的,有的則是被阻擋了去路,無法前進,只能順著人潮推攏。
      不遠處的水果攤,青年上拋手上紅潤潤的果子,又穩穩接住,接著向也在觀望熱鬧的老闆道:「老闆,這些我全要了,替我打包吧。」而後又轉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吩咐道:「東西提著先在這等著我,我馬上回來。」說著便起身,走進了人群中。
      「等、等等啊,老闆……」接過沉甸甸的袋子,少年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看著青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穿過一層層的包圍,花思芊總算看見了中央的向晚離,他蹲下身子,先替人把了把脈,隨後將人一把架到肩上,對著全是一臉錯愕的人們笑道:「抱歉嚇到各位了,現在已經沒事了,都散了吧。」
      幾個店家還傻站著摸不著頭緒,見這青年溫眉善目的,才回過神,道:「小伙子,需要幫忙不?」
      花思芊溫文一笑:「不必了,多謝各位大哥。還有人再等呢,先走一步了。」
      他拖著人走過重重目光注視,走回了方才的攤子,看見少年提著一袋果子急得快哭出來似的,只好無奈道:「好了沒事了,讓你在這等會兒又不是要把你丟了,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個模樣。」
      少年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老闆,要不要我幫忙?」
      花思芊朝他擺了擺手:「不用。我們趕緊回去,這人傷的重,我怕時間耽擱了。」
      說話間,向晚離靠在他肩頭上微微一動,皺眉囈語:「殿下……」
      花思芊將人向上一托,靠穩了,這才開始走。
      烈日當頭,兩人相貼在一塊的體溫著實折磨人。
      花思芊抬手一抹額上汗珠,暗道:「洛哥哥,這回你可欠我個大人情了。」

      當夜,一品茶樓內,向晚離身子一震,醒了過來。
      他恍神的看了看四周環境,忽聞門外一陣腳步,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了身。
      木製門板被人輕推開,門外,花思芊捧著一碗還冒著熱煙的湯藥,不疾不徐的走入,抬眸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別亂動,當心點,你身上的傷可不是開玩笑的,真是不要命了,傷還未癒就到處走跳亂來,真當自己命很硬?」
      向晚離垂下眼,一語不發,臉上的神情黯淡落寞,肩上抖落的髮絲遮去了他大半個身子,遠遠看來,像幅美景,卻是讓人看得心疼。
      花思芊同樣看得心頭一揪,搖搖頭,走到床邊,將那碗湯藥遞給了向晚離,逕自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道:「將藥喝了吧,對你身子有幫助。」隨後又嘆道:「唉,你們兩個究竟怎麼了,從前只要一吵,哪怕事情再小,都能打上一場,從沒見你這麼窩囊。」
      藥草特有的苦味在他嘴中化開,哪怕苦勁再強,卻是壓不過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痛。
      花思芊隻手抵在了腿上,撐著下顎,感慨道:「真懷念啊,小時候大家打打鬧鬧的,誰也沒想過長大後會是個什麼樣子。」
      誰也沒想到,現實的鬥爭竟是如此殘酷,不留情面。
      「……向將軍,我就只是說說,你別多想,藥喝完了就趕緊休息吧,這幾天盡量別活動,哪兒也別去了。」花思芊站起身,叮囑了幾句,見向晚離還是默然不語,轉身便要離去。
      這時,向晚離忽地開口了:「花公子,多謝相救。」
      花思芊頓下腳步,轉頭輕輕一笑,道:「沒什麼,不必放在心上。不過……你為什麼不告訴洛哥哥自己受傷了,明知道瞞不了他多久,這是何苦?」
      向晚離略一抬眸,深黑的眼楮中流露著諸多複雜的情緒,沉思片刻,他道:「我不想,再讓他感到歉疚,當年的事,錯不在他,他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要忍受所有人對他的誤解,承擔所有痛苦,我……」
      「所以,你打算一直瞞著他,任何事都不告訴他。」花思芊平靜的打斷向晚離,還掛著笑容的臉上透著一種不合年紀的深沉。
      向晚離眉頭緊蹙,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最後,他只是又低下頭,看著黑黝黝的湯藥,低聲道:「不讓他插手,至少能保他安全。 」
      同樣的事,他不可能再讓它發生,不可能再讓自己後悔一次。
      然而,花思芊卻是輕輕一哂,道:「我可不這麼認為。」
      向晚離方捧起碗,動作一頓,側過頭疑惑的將他望著。
      花思芊負手而行,故作高深莫測狀道:「有些事是沒法改變的,就算是繞了一圈認為避過了,最後,還是會碰上的。」
      有時候,想多了不一定能讓事情變得更好,甚至,有可能會是反效果。
      向晚離靜靜聽著,微微一動。
      他的表情仍是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一雙如靜潭的眼眸裡起了波瀾,無奈的笑了。
      或許吧,一切命數皆已定,從來是不由得他胡來的。
      花思芊這回則是被向晚離搞糊塗了,臉上笑容一愣,沒來得及接話。
      向晚離收回目光,輕啜了口湯藥,只道:「花公子,你果然一點沒變。今天,真的謝謝你。」
      短短一瞬,花思芊已經反應過來,垂眸笑道:「多大點事。向將軍,你不也是同樣一點沒變嗎?當所有人都咬定洛哥哥叛國之時,你不也始終沒動搖,始終相信他?」
      這份忠誠,不也是一點沒變嗎?
      至此,向晚離不說話了。
      他看著冉冉白煙,思緒飄得老遠,一如那隨著熱氣上騰的水氣,虛無而縹緲。
      如今再回想,當時的自己究竟是哪來的勇氣和信心,敢賭上自己的一條命,在全朝大臣面前發瘋似的嚷嚷著洛逸凡是被陷害的。
      憑什麼那麼篤定,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只是拚著一股年少輕狂,又或者,他是打從心底的相信那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似是看出了向晚離的游離,花思芊沉了片刻,問道:「向將軍,你可後悔?」
      言下之意,便是在問當初為洛逸凡平反這件事,他後悔嗎?
      當下,向晚離毫無猶豫的搖了搖頭,可頓了頓,他卻又點了頭。
      花思芊是看得不明白了:「這樣,到底是後悔還是不後悔?」
      這次,向晚離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停了半晌,才緩聲道:「對於那時的所有決定,我並不後悔,若是再選擇一次,我仍會做出一樣的事。」
      花思芊更是不解了:「那你又為何點頭了?是後悔什麼了?」
      床榻上,向晚離歛起了目光,肩膀無力垂下,沮喪道:「我後悔,在他最絕望無助之時,自己沒能陪在他身邊,明明答應過要保護他的,可最後,卻是什麼也沒做到……」
      再一次,深深的懊悔襲上了心頭,難受至極,將他壓的喘不過氣。
      花思芊不再言語。
      他看著向晚離黯然的模樣,沒有多做安慰,只是道:「有些事,再想也是無法改變的,向將軍,過去的你挽回不了,可當下是能好好把握的……你好好休息吧,我先離開了。」說罷,他微一頷首,推門悄然離去。
      偌大的房裡只餘下了向晚離一人。
      他仰頭一口氣飲盡了碗中已放涼了的湯藥,細思著花思芊的一番話。
      當下是能好好把握的……
      「……這一次,不會再發生了……」
      他用力閉上眼,將身子一挪,又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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