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逢君世逢爾》玥染

6、遊街嚐甜憶流年

　　等洛逸凡提著水回來，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他方從林子穿出，便看見了向晚離匆匆的身影。
　　「向晚離，你急什麼，怎麼了嗎？」
　　來不及煞住腳，兩人撞了個正著，洛逸凡反應極快的穩住了身，一臉疑惑，又道：「難道是皇城發生了什麼事，你要趕回去嗎？」
　　向晚離看著洛逸凡呆了好一陣，半晌才道：「沒事……你去哪了？怎麼那麼久？」
　　洛逸凡恍然一愣，隨後，似乎明白了什麼，忽地一陣朗笑，他信手一放手中水桶，定了定神，道：「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走反了路，回來晚了。」
　　這話倒是真的，但他沒說明，自己其實多拖延了不少時間。
　　向晚離稍稍垂下眼，好看的臉龐上不透一絲情緒，淡漠冷清，他提起一旁地面的水桶，道：「屋子處理好了，餓了嗎？我們去吃早飯。」
　　洛逸凡雙眸頓時一亮：「這麼快？」
　　向晚離點點頭，桶子一提便掉頭走去，而洛逸凡則跟在他身後施施而行。他興味的瞧瞧向晚離，又低頭看看自己，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衫因著這一路奔波而沾上了些髒污。
　　「唉，真可惜了。」洛逸凡低聲嘆息，伸手想拭去上頭灰土，這時忽地一抹鮮紅晃入眼，他翻掌一看。
　　「咦？哪時候搞的？」
　　「怎麼了？」前方的向晚離聞聲回過頭，恰好瞥見洛逸凡掌上的傷，臉色沉了沉，一把拉起那纖細的手腕，冷道：「怎麼又傷了？」
　　他的語氣很著急，本想直接將洛逸凡拉回屋舍，但想起昨日的那些話，他又放輕了動作，緩下口氣道：「先回去，我替你上藥包紮。」
　　「唉，不用了，這點小傷我晚點再自己處理就好了，你不是餓了嗎，我們先去吃飯。」
　　說著洛逸凡便使力想抽回手，但無奈向晚離的力氣實在太過大，任他怎麼掙扎都紋風不動。
　　最後，他索性放棄了這徒勞無功的掙扎，身子朝對方身上軟軟一靠，悶道：「向晚離，我餓了啊，先去吃飯好不好。」
　　他其實一點也不餓，只是想找個理由，讓向晚離不再堅持。
　　此話一出，向晚離腳步一頓，回頭望了洛逸凡一眼，思忖片刻，輕嘆了口氣。他將手中桶子放下，蹲下身子，將那還淌著鮮血的手按入水中，小心翼翼洗淨傷口。
　　洛逸凡跟著蹲下身，支手壓在腿上撐著下巴，盯著向晚離，無奈笑道：「你把水全用掉了，我又得去打新的了。」
　　聞言，向晚離動作未停，將洛逸凡的手托出水面，從袖中拿出一條雪白的布帕。他首先將此撕成兩半，其一用來將傷口上的水珠吸乾，另一半則用來包裹傷處。
　　他將白布在傷口上纏得嚴實，打了個結固定，又起身提起水桶朝林中一潑，才道：「先吃飯，這事等回來了我再替你做。」
　　洛逸凡站起身，一聽差點沒昏倒：「你還要跟我回來啊？」
　　向晚離眼明手快，一把扶穩了他的腰，輕輕嗯了聲，將桶子往旁一放，便道： 「走吧。」牽起人轉身就走。
　　受制於人，洛逸凡只得跟著走了，途中，他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向晚離，我方才錯路走到了崖邊，看見了一串腳印。」
　　「你說什麼？」向晚離急急停下腳步，轉過身，緊張問道： 「有沒有事？有沒有遇上什麼人？」
　　洛逸凡著實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愣了愣，搖頭道 ：「什麼事也沒有，別擔心。再者，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再說，他還是有基本武功底子的，而且這些年雖是有驚卻也無險，要逮他，還真沒那麼容易。
　　向晚離卻是放不下心，盯著人看了好半晌，最後，竟是沉聲道：「洛逸凡，同我一起住吧。」
　　「嗯……啊？你說什麼？」
　　完全沒想到會得到此種答覆，洛逸凡震驚的雙眼瞪得老大，好不容易回過了神，果斷道：「不可能！」
　　他怎麼可能，又再將人捲入危險中。
　　好不容易才躲過了災禍，怎麼有人傻到想再蹚一次渾水？
　　他愈來愈搞不懂向晚離的心思了……
　　空氣靜了幾秒，最後，向晚離低垂眼眸，輕聲道：「這兒太危險了，不能再待，將軍府很大，很安全的，我保證。」
　　洛逸凡嘆道：「向晚離，我不是那意思，我……」
　　語音未盡，他猛地一個激靈，一把拉住向晚離轉身便跑。
　　向晚離不明所以，跟著洛逸凡腳步匆匆離去，中途，他問道：「怎麼了？」
　　洛逸凡喘著氣，斷斷續續道：「剛才……我……好像看到了……姜慎維。」
　　聞言，向晚離登時頓住腳步，足下輕輕一點，帶著人躍上了參天大樹。
　　兩人隱身在茂密的樹葉叢中，向晚離穩踞在一粗壯的分支上，一手撐著樹幹，另一手則緊摟著洛逸凡，將人放在自己身上。
　　洛逸凡被他摟得臉一熱，忙道：「向晚離，放開，我自己能站穩，你別把我放你身上，這樣不舒服。」
　　向晚離卻是將人攬得更緊，小聲道：「無事，別亂動，很危險。」
　　同時，下方傳來了微弱的稀疏聲響，似是有人走過，踩著地面枯枝落葉所致。
　　洛逸凡當即閉上了嘴，不再言語。他不敢隨意扯開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只好跟著用雙手繞住了那纖細的脖子，並將臉深埋到對方肩上，問道：「我很重吧，這麼撐著，小心受傷了。」
　　良久，上方的人皆沒回應，最後，但聽一聲輕笑，似水的溫柔嗓音忽在耳邊響起：「沒事，不重，撐多久都不成問題。」
　　洛逸凡霍地抬起頭，卻沒看見想像中的笑容，只見眼前的人還是一樣的淡漠，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彷彿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此刻的兩人離得極近，眼神相會凝視了片刻，他忍不住問道：「向晚離，剛剛……你是不是笑了？」
　　「……」
　　向晚離沒有應答，眼神卻不自然的飄了飄，默默的將洛逸凡又按回了自己肩上。
　　「……」
　　洛逸凡不安分的掙扎，在向晚離身上蹭了蹭，又道：「向晚離，你回答我啊，剛剛你是不是真的笑了？是不是啊？」
　　向晚離撇過臉，將人圈得更緊，只道：「別動，很危險的。」
　　下方稀疏的聲響又更近了些，他稍放輕了呼吸，可懷中的人兒卻是搗亂的扯了扯他衣帶，是以，他微一傾身，將額頭和對方相抵，制住了對方的行動。
　　洛逸凡這才停下手上動作，略一抬眸，毫不避諱的迎上向晚離，他的目光中帶有三分笑意，以及孩子般閃爍純淨的星芒。
　　向晚離看得不由的一愣，他下意識的伸手，想撫上那頭輕柔的髮絲，可最後，仍是收回了手，只是在髮稍處帶過，低聲道：「有人在下面，別玩了。」
　　洛逸凡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他將身子微微後傾，探頭下去。
　　向晚離趕緊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臂彎，小聲道：「你做什麼？危險。」
　　洛逸凡猛地將頭收回，兩手緊抓著向晚離的袖襬，以嘴型說道：「走！」

　　兩人高速躍過一棵棵樹頂，落在幾十里外的荒地上。
　　洛逸凡喘著粗氣，腳步仍是未停，跟著身旁的人不斷跑向前。
　　「向……晚離，我們、我們這是要跑去哪？」
　　四周的景物愈來愈陌生，洛逸凡心下一緊，不安道：「這裡我沒來過，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小心點。」
　　忽地，前方的向晚離殺住了腳，一旁的洛逸凡反應不及，險些整個人向前撲，好在即時被扯住。
　　「向晚離你……做什麼突然停下來……」洛逸凡無力問道，方才他著實嚇了一跳，仍是心有餘悸。
　　向晚離不語，只是兀自看著前方深思。
　　在兩人面前的，是一雙叉路口。
　　路旁沒有任何的指標。沉了片刻，向晚離轉頭問道：「你覺得，該向那邊走？」
　　兩條歧路，兩種不同的結果。這是場運氣的考驗，而通常洛逸凡的運氣就是比別人好這麼一點。
　　洛逸凡看著兩條路思忖了片刻，最後手指一指，果斷道：「就這條吧。」
　　他指的是右邊的小徑。
　　向晚離點點頭，牽起洛逸凡的手便走。
　　兩人向前走了一陣，洛逸凡突然扯了扯握著的手，問道：「向晚離，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做錯了決定，害了你？」
　　就不怕一個大意，五年前的事又重演？
　　向晚離轉頭睨了洛逸凡一眼，半晌，垂眸道：「沒這回事，你的決定不管是好是壞我都接受，我相信你。」
　　管他是禍是福，走過渡過方知，這些年來，他便是憑著這份堅信行事。
　　「……」洛逸凡默然不語，良久，才喃喃道：「相信嗎……」
　　過去，他也曾毫無防備的相信一個人，可最後所得到的，卻是赤裸裸的無情背叛。
　　洛逸凡閉起眼，眉頭緊蹙，幽幽嘆了口氣。
　　人言而信，人言可畏，人心終究是叵測。
　　這時，向晚離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兩人的手又牽得更緊了些。
　　猛一回神，洛逸凡抬眸惑道：「怎麼了？」
　　向晚離沒有答話，只是伸出手朝前方一指。
　　洛逸凡順著望去，只見原本空無一物的視野中，出現了三兩屋舍，道路兩側則由黃沙轉成了畝畝農田，綠意盎然。
　　轉瞬間，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眼前景物給吸引了，再也無暇胡思亂想、兀自斷論。
　　見狀，向晚離暗暗鬆了一口氣。
　　好在，這火滅的快。
　　「吶，向晚離，這地方好漂亮啊，我們們去逛逛吧。」洛逸凡開心的看向向晚離，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輝。
　　向晚離頓了一頓，輕應了聲：「好。」便立即被拉著走了。
　　這一回，沒了逃跑時的倉促，兩人悠哉的晃著。見一旁樹下圍著一群正在嬉戲玩樂的小孩兒，洛逸凡便靠了上去，笑吟吟道：「小朋友，能否告訴哥哥，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地方比較熱鬧？」
　　聞聲，原本低著頭的孩子全都抬眼朝洛逸凡望去，見這人長得目秀眉清，和氣親人，便有人答道：「在前面有個市集，挺熱鬧的，離這兒也不遠，大約幾步路就能到。」
　　洛逸凡溫文一笑，道：「多謝了。」轉身欲離去，忽地瞥見地面上落著幾顆漂亮的玻璃珠，於是好奇道：「好美的珠子，你們這是在打珠兒嗎？」
　　「是呀！哥哥你也知道呀！」見洛逸凡湊上前來，幾個較活潑的孩子便和他搭上了話：「哥哥，你可是本地人？看起來不像啊。」
　　洛逸凡淺淺一笑：「我確實不是本地人。」
　　這時，又有一小孩道：「哥哥，我們差不多該回家了，這珠子你若喜歡就送給你吧。」他將緊握的手掌攤開，上頭落著一顆色彩斑斕的透明珠子。
　　「哇，真漂亮。」洛逸凡伸手接過那珠子，端詳了片刻，道：「謝謝你們，路上小心。」
　　一群七、八個孩子這便散了，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直至所有人影都消失在盡頭，洛逸凡這才轉身，回到向晚離身旁。
　　從方才到現在，向晚離皆是靜立在原地，見人走回來也只是抬眸望了一眼，默然不語。
　　洛逸凡開心的步到向晚離面前，漂亮的眉眼微彎，喜道：「向晚離，那些孩子說前頭有個熱鬧的市集，走走走，我們去吃點東西。」
　　向晚離看了洛逸凡一眼，深黑的眼楮中微光閃動，吶吶點頭。
　　「那走吧。」洛逸凡隨即一轉身，負手走在前頭，輕哼著曲，悠然愜意。
　　向晚離跟在後方默默看著，竟是有種又回到了年少時的錯覺，彷彿在他眼前的還是那個意氣風發，風雅翩翩的太子殿下。
　　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嗎？倘若時間能倒流，他只想再一次，看見那人展顏一笑。
　　「……向晚離，你在想什麼？怎麼了嗎？」見人遲遲沒跟上自己，洛逸凡頓下腳步，轉頭惑道。
　　向晚離微抬起頭，眼底的情緒藏得不留痕跡，只道：「沒什麼。」便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見狀，洛逸凡狐疑的一挑眉，卻也不再多問，只是自然而然的往青年身旁靠近了一步。
　　兩人並肩走在小小的道路上，悅耳的笑語聲輕揚，在和煦的微風中蕩漾開來。
　　不出多時，前方果真出現了熱鬧的市集。
　　路上人潮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各式叫賣聲鼎沸。
　　一見此景，洛逸凡雙眸頓時一亮。
　　「啊……好久沒見這麼熱鬧了，真有些懷念啊，就像過去的皇城慶典……」
　　在過去，一年一度的皇城慶典每每都是熱鬧非凡，而身為太子的洛逸凡總會趁夜偷偷溜出。沒有一個臣子侍衛追得住他，唯有一個人，總能跟上甚至超越他，守在前路攔著他。
　　遙想當年，小小的向晚離和現在是一個樣，嚴肅又不苟言笑，實在是讓人很沒輒。
　　遠遠見著他身影，想改道繞路也不成，最後，只得面對面，相對無言。
　　而向晚離也總只是冷冷問了句：「殿下，天晚了，這是要去哪？」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是氣場十足 、震懾人心。
　　當下，洛逸凡嚥了口口水，只覺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但他終究不是好打發的，見趕不走，那便只能纏，纏到讓人招架不住為止。
　　於是，他向前跨了一步，和向晚離離得極近，糾纏道：「向晚離，別這樣嘛，這慶典一年只一次，你便當沒看見我了好不好？」
　　夜晚的輕風吹拂，昏暗的環境下，他什麼也見不著，只隱約看見了對方眸底閃爍的光彩，一如頭頂漫天的星輝。
　　「……」向晚離頓了好一陣子都沒有回應。正當洛逸凡思緒快速飛轉，想尋另一方法開溜時，他忽道：「要去可以，但不能離我太遠。殿下，你能答應我嗎？」
　　「……欸？」發展的太過突然，洛逸凡先是一愣，隨後便意會了對方什麼意思，訝異道：「向晚離，你這是要和我一起去的意思嗎？」
　　向晚離不語，只是一點頭，表明得清清楚楚。
　　洛逸凡不禁莞爾，好笑之餘，心中又驚又喜，想道莫非自己這護衛是轉性了，竟然肯跟著他一起幹這種事。
　　這可是機會難得，可遇而不可求。是以，他用力點了點頭，歡快道：「我們走！」攥著向晚離的寬袖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起來。
　　自有了此次經驗後，往年每到慶典之時，洛逸凡便不再一人偷偷潛逃，而是叫上向晚離，兩人結伴一塊兒溜。
　　時隔至今，部分細節他已忘得差不多了，還清晰記得的，約莫是在某個煙花綻放之時，他們倆拿著滿手的食物，坐在樹下歇息。當時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勁，在嚥下口中滿滿食物後，他竟是將頭靠到了向晚離肩上，恍恍惚惚道：「向慍，今天可真高興，往後的每一年，你都要陪我來。」
　　向晚離側頭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輕點了下頭，算是應了。
　　一旁，洛逸凡歡快的笑了，臉上的笑靨如花美眷，隱約看得出有幾分母親的身影。
　　「向晚離，我們說定了，你可別忘了。」
　　「……」
　　年少之時，小小的約定，他們終是沒法守住。
　　「……唉。」
　　將思緒自記憶中抽離，洛逸凡不禁嘆了口氣。
　　那時的一切可真懷念啊，但為什麼卻又覺得有些心酸？
　　「來唷，好吃的糖葫蘆，二位客人，要不要嚐嚐？」
　　這時，一旁傳來小販熱情的招呼聲。兩人同時頓下腳步，那小販又道：「二位客人要不要嚐嚐？」
　　向晚離瞥了眼攤上剔透晶瑩的糖葫蘆，興致缺缺，倒是一旁的洛逸凡，目光直定在了那甜膩膩的糖衣上，移不開了。
　　見狀，向晚離無奈的嘆了口氣，默默掏出錢袋：「老闆，多少錢？」

　　逛過了大半個市集，時間也差不多過了大半天。
　　原本兩人來到這裡是為了躲避以及飽餐一頓，可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似乎愈來愈偏離目地了……
　　走過一攤又一攤的攤販，洛逸凡手中多了不少多西。他手捧著一盒涼糕，而嘴裡還嚼著方才的糖葫蘆，唇角沾著殘留的糖漬。
　　他一叉子叉起涼糕，一口塞入嘴中，模模糊糊道：「向晚離，我們接下來去哪呀？你不是餓了嗎？我們趕緊找間茶樓歇下吧。」
　　這一路走過來，洛逸凡手上掛滿了各種食物，而向晚離則是到目前為止滴水未進，只是陪著身旁的人走走停停、兜兜轉轉。
　　換做一般人，大概早就不耐煩了，然而，向晚離卻是隻字抱怨未吭，反道：「沒事，你若還想逛 ，那便繼續逛。」
　　他毫不在意，倒是洛逸凡很堅持：「不行，從早到現在你什麼也沒吃，這些甜的你又不喜歡，等等我找間茶樓，我們坐下吃飯吧。」
　　說罷，他左顧右盼，望見了間看來還挺不錯的茶樓，正待要開口，卻搶先被拉往另一邊去了。
　　原以為向晚離是看中了哪間較合意 ，洛逸凡不疑有他就跟著走了。直到走進了掛著大大匾額的客棧後，他才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問道：「向晚離，吃個飯而已何必找客棧？難不成你走累了想休息？」
　　向晚離看了洛逸凡一眼，搖搖頭，逕自往櫃檯走去。
　　見有客人上門，掌櫃立即自椅上站起，笑道：「兩位客人好，請問是要住店還是打尖？」
　　向晚離再度看了洛逸凡一眼，掏出幾枚銅錢，道：「住店，一間房。」
　　「啊？」洛逸凡傻了，眨眨眼，懵道：「為什麼要房？你真的累了？」
　　說話間，掌櫃已叫來了店小二，準備領兩人上樓。
　　洛逸凡還是傻愣在原地，而向晚離只是輕牽起了他的手，踏上樓，這才道：「今天你別回去了，那裡不安全。以後……也別回去了吧，我替你找新住處。」
　　「啊？」洛逸凡一聽，隨即愣住了。他猶豫道：「但是……但是……」
　　向晚離卻是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直接道：「重要的東西我晚點替你送過來，你就先在這兒住幾天。」
　　「……」看樣子是推也推不掉了，洛逸凡只得順從點頭。

　　待進房安頓好後，向晚離又點了幾道菜讓小二送上，便將門關了起來。
　　洛逸凡首先脫去了外袍，將之晾在一旁，接著在放滿了菜餚的桌前坐下。
　　向晚離隨後也坐了過來，他瞥了眼洛逸凡擱在桌上那只纏著布條帶傷的手掌，伸手拉過，端詳了一陣後道：「有些滲血了，等等再重新上一次藥。」
　　洛逸凡正舉著筷子挾著盤中糕點，一聽連忙道：「不必了，這點小傷幾天就好了，別麻煩了。」
　　向晚離卻是不肯退讓，皺眉道：「不行。」便站起了身，又道：「我去找些包紮用的，等等。」邁步就要離開。
　　這時，洛逸凡總算是忍不住了，將手中筷子用力往桌面一拍，便跟著站了起來，罵道：「你夠了沒！好好吃個飯行不行，有什麼事都等吃飽了再說，現在給我坐下，哪兒都不准去！」
　　「……」
　　向晚離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陣，隨後，他抬眸看了洛逸凡一眼，果真聽話的坐了回去。
　　「真是，連吃個飯都沒法平順些。」洛逸凡無奈嘆了口氣，也坐下了。他看著自己面前的青年。心裡的感覺很是複雜。
　　究竟是為什麼？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洛逸凡支手撐著下頷，手中筷子在指間靈活轉動，深黑的眸子時明時暗，教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另一端向晚離拾起了筷子，卻是無意進食，而是垂下了眼，輕喊了聲：「……殿下。」
　　「……」洛逸凡抬首望了他一眼，開口欲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是擺了擺手道：「罷了，愛怎麼喊隨你高興吧。真是怪了，從前你是死活不肯喚我一聲殿下，現在倒是叫得順了。」
　　向晚離這才抬眸覷了一眼，沒說話，安靜吃起了飯。
　　這一頓，雖是吵吵鬧鬧，但也算是順利結束。
　　嚥下口中最後一點食物，洛逸凡放下筷子，向後一靠，邊打呵欠邊道：「吃得真飽。不過，這兒的糕點沒有一品茶樓那的好吃 ，還差了點。 」
　　向晚離這時也放下了筷子，看了眼還剩著幾塊甜糕的盤子，道：「那便別吃了，若還想吃些什麼，我再去買。」
　　洛逸凡懶懶的靠著椅背，舒服的瞇起了眼，道：「不必了，我現在不餓。」隨後，一個傾身趴回桌面，打起了盹。
　　向晚離將桌面擱著的碗盤全收了，之後又不知從哪兒抖出了一條薄毯，往洛逸凡身上一蓋，遂道：「殿下，累了便先歇下，我出去一會兒，立刻回來。」
　　模糊間，洛逸凡輕嗯了聲，枕著自己的臂彎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