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太阳与月亮（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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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安葵摇头，有些迷惑：“不是我要的花。”
“这是我给你的。”
齐南不动，保持着递出花束的姿势，安葵的要求是以百合为主，但这束花，却是鲜艳的玫瑰。
“如果是这些玫瑰，我可不能接受。”
“能够接受他昂贵的项链，却拒绝我的花？”齐南低声说，即使是这样，他还是那样平静，但那双始终注视着自己“姐姐”的眼睛，却悄然升腾起一种情绪。
“不是这样，因为——”安葵想要辩解，但却被齐南打断。
“他给你说过什么情话，才能俘获你的心神？你是他的唯一？还是你是他见过最好的？还是‘噢、我喜欢你美好的身体’？嗯？回答我啊，葵，为什么不回答我？”
齐南冷笑着质问，手背上青筋绷起，手中的花簌簌作响。
那双眼睛里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似乎要把眼前的人层层缠绕住，但声音却越来越轻柔，像是爱人的耳语，但看似冰冷的眼神中却摇曳着一丝软弱，让人忍不住陷入他的低语中。
不仅是安葵，没有参与表演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似乎被青年的低语困住了灵魂。
“卡！可以停一下！”
打板后，大家绷紧立刻放松下来，陈然抓紧时间喝水，润一下有些沙哑的嗓子，导演走过来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眯着眼睛夸赞：“真不敢相信你是一个新人！简直是让人目不转睛的画面。”
“对对对，我都不能呼吸了，小心脏乱蹦！”
“接下来也要努力啊，我看好你。”
编剧老师、还有其它和陈然比较熟悉的演员、工作人员都对陈然表示了鼓励，陈然微笑着感谢，目光不经意地看向远处——并没有叶澜的身影。
好不容易等大家走后，陈然晃了晃空荡荡的纸杯，黎夕不在这里，似乎是跑到哪个地方打游戏去了。不过他也记得饮水机在哪里，径直走过去后，他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那个人？你问我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叶澜，他正在开刚买的酸奶，一边打电话，虽然声音刻意压低了，但从陈然这里刚好能听到。
现在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语气有些呛人：“我可不知道你会对一个新人感兴趣，就因为那张脸？我才不关心……我对他的感觉？为什么问我……我才没有呛你——再次声明，我、不是小孩！也不会做你说的幼稚的事……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那个人……”
沉默了一会，他的声音响起，显得有些冷：“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不爽？大概是因为他看穿自己是个蹩脚的模仿者吧。
陈然咬着杯沿，靠在墙壁上，即使现在正听着自己的前辈正在背地里批评自己，表情仍然是一片漠然，似乎是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他打开手机，调出录音机，看着时间一点点增加，一边轻轻掰着手指——这是他心情恶劣时下意识的动作。
单调又持续重复的声音轻轻响起，气泡在骨骼摩擦时碎裂，带来轻微的麻痹感。
咔、咔咔。
如果一向以冰冷优雅作为人设的叶澜，突然被爆出背地里对新人如此出言不逊，会如何呢？
叶澜还在打电话，比起平时在大家面前的从容，他现在的神情要更加放松，甚至咬着酸奶吸管的样子还有些孩子气：“理由吗？反正……我讨厌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明有这么高的天赋，但心思却不知道放在哪里，完全的浪费。”
有这么明显吗？不过如果的确要这样说，陈然也无法为自己辩护。
上大学，唱歌，做演员——陈然都无所谓，即使是在濒死时，他也只是单纯的遗憾而已。有时候陈然也会惊讶于自己的无欲无求，似乎世界上的一切对于自己，都是无意义、可以随意抛弃的。
有人说陈然是一个十足的功利主义者，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明明在那天，我就——
“你要知道，如果按照这种心境都能达到现在这种水平，那他认真起来该有多恐怖——不过幸亏，我认为他不会有那么一天！什么啊？我不是诅咒他，是……”
叶澜叹了口气，思索着说：“总感觉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是他自己走进了闻亦当年的阴影。”
陈然的动作一下顿住。
咔哒。
一个纸杯突然被抛进垃圾桶里，叶澜眨了眨眼，扭头，正对上弯腰接水的陈然。
“你好，叶先生。”
“嗯，你好……哥，一会我发消息给你。”
叶澜咳嗽了一下，关闭手机，接着呼噜噜喝着酸奶，陈然似乎专注于手中的水，他抿了一口，又重新添了一些热水。
“是在和谁打电话吗？”他问，叶澜“啊”了一声，他正盯着酸奶盖发呆，反应过来后回答：“是我的哥哥。”
“真好。”
陈然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喝完水，把纸杯揉成一团，扔开，转头对叶澜露出一个笑：“休息时间要到了。”
“嗯，我知道，谢谢。那个，刚才……”
“似乎要开始了。”
还没等他说完，陈然就离开了，叶澜抿嘴，把酸奶扔进垃圾桶。
短暂的休息时间后，大家继续拍摄下一个镜头，但似乎主角之一有些恍神，他看着远处，把手指一根根地掰响，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动作——咔、咔、咔。
“小朋友、小朋友？”
雷凌重复了几遍，才唤回陈然的注意力。“你怎么了？不在状态吗？”
陈然立刻松开手，停下动作，摇头：“不……只是在发呆。”
“看你这么恍惚，要不要再延长一下休息时间？晏导——”
陈然赶紧把她拉回来：“不用了，我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开始？”晏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马褂，坐在小板凳上喊：“准备——Action！”
“够了！”
安葵一把推开齐南，胸膛起伏着，她注视着对方，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柔和下来：“小南，你还小，这些事……”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齐南低吼，手攥紧：“我也有能力保护你，我也可以和他一样！”
“但你们始终是不一样。”
安葵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温柔：“他是太阳——齐南，他是我的目标，是他把我从绝望中拉出来，但你一直是我的亲人。”
“我不想闹的这么僵，也不一样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齐南，我们给彼此一些时间吧。”
安葵别开头，想要离开，齐南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两人的距离就无比接近，差点撞到旁边的花瓶。
“齐……齐南！”
“是的，我和他不一样，真，我——”
安葵想要挣脱开束缚，她不想听到任何话。齐南的眼神沉下来，无意识地用力，对方的手腕被捏得通红，表情也变得慌张，但自己没有放开，似乎平时那个沉默而耐心的孩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嫉妒，愤怒，无助，什么正在撕破那层平静的外壳，从裂缝中升出的是、是——
贪欲。
陈然的呼吸突然乱了，他的瞳孔缩了缩，感觉到汗水从额头渗出来，周围褪去的热浪和噪音重新袭来。
摇臂摩擦的咔哒声、工作人员的脚步、导演和编剧低声交谈、雷凌近在咫尺的呼吸、无数的目光……
贪欲？老师，告诉我，对于一个人的贪欲是怎样的？为什么此刻我的胸膛中，就如同叶澜说的空空如也。
陈然掩下眼帘，压下手足无措的感觉，肌肉反应早就在无数次练习中形成，牵动肌肉，让台词自然而然吐出，却有些失去控制。
他松开手，不自然地说：“抱歉，能停一下吗？我有点……不在状态。”
“当然。”
晏导宽容地点头，说：“今天就在这里结束，麻烦大家了——不过刚才的分镜，明天你们要再拍一次，可以吗？”
“好的。”
“那么大家都可以散了！辛苦各位了。”
“谢谢导演。”
“可以吃午饭啦！”
“大家也辛苦了……”
道具组的人开始拆卸布景，雷凌走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时一瓶水递到她面前——是陈然。
“抱歉，刚才我的失误。”
他低声说，语气有点愧疚，雷凌耸肩，摇了摇头，宽慰道：“不要在意，你的表现很出色，绝对随随便便碾压那些华而不实的流量艺人，毕竟晏导人看着不正经，但要求可在是出了名的严格，所以不要这么紧张。”
陈然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放在远处聚集在场外的粉丝，不知道在找谁。
站在粉丝中的陆繁忽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把耳机摘下来。即使戴着口罩和墨镜，也不停有人看向他。
在雷凌和叶澜走出来后，粉丝都尖叫起来，像海浪一样。
真是熟悉的吵闹。
他揉了揉有点僵硬的手腕，扭头向旁边卖力举牌子的女孩说：“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女孩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呆，又赶紧拍拍脸回过神：“可是然然马上就出来了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先走——再见。”
他说着，向女孩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压下帽沿，一边走向远处停着的车，一边拨通手机，电话立刻被接通了，青年特有的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
“老师，我看见你了。”
远处被粉丝簇拥着的陈然拿着手机，一边向自己挥手。
“嗯，过来吧，小心点。”
他低头对旁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又抬头，向着对自己呼喊的粉丝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阳光在青年的侧脸镶嵌上一层金色，消融了常笼罩着他的冰冷。
他挥手说了句什么，姿态谦逊而不失温和，粉丝的反应更大了，似乎他每一个动作都要迷晕一批人。
还是这么到处乱放魅力，果然没有点自我认识吗？
陆繁靠着车，旁边突然被叩响，转头，对上了他刚才一直注视着的湛蓝眼睛，清澈得能够看见自己映在其上的倒影。
一样、又截然不同——这个孩子的名字是陈然啊，陆繁想。
“午安。”
陈然弯起来眼睛，陆繁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后者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一副做错事的学生样子，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能感觉自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打量着。
毕竟老师一开始就说了，自己有办法看见陈然的表现，想必刚才那个NG也被完整地传到了他的手上。
这两个人出挑的外貌和奇怪的气氛都引来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陆繁轻描淡写地抬头环视，想看热闹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摸着手臂，看看是不是真的起了身鸡皮疙瘩。
“今天你似乎不在状态，不太对劲。”
陆繁淡淡地说，看着那些粉丝似乎要注意到这边，他重新戴上眼镜，转身离开。
陈然看着对方的背影，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陆繁却停住了，把手里的水扔过去：“过来，给你补课。”
“好。”
他露出笑，立刻接住水瓶，跟了上去。上车，陆繁向驾驶座上的人简单地说出目的地：“去S大。”
“嗯。”
回答的人有着出挑的面容，眉眼带着一种近似于阴柔的美，嘴唇如同女性一样柔情而嫣红，却缺乏弧度，让他的表情介于阴郁和冷漠之间，使其他人猜不出所思所想。
至始至终的沉默让他看起来像一株攀附在阴影中生长的纤弱植物，而他本人也像影子一样，总是安静地站在陆繁的身后。
他淡淡地看了眼陈然，片刻后便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路途。
陈然只知道他叫做傅慎之，是陆繁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但仅仅是从气质来看，这个朋友似乎并不像介绍得那么简单。
“别发呆了，下来。”
很快抵达了目的地，陆繁的声音传过来，他把鸭舌帽摘下来，顺手扔给陈然，打开车门，带着水汽的空气一下涌进来，陈然眯起眼睛，把帽子戴上，快步跟上对方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太阳与月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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