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替身人设绝不能崩[娱乐圈]》一碗狗粮

5、太阳与月亮（5）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陆繁问好，陆繁平常作为副教授，除了每周的几节专业必修课，只在每学期开设一门有关表演艺术的选修课，但专业里知道他的学生可不少——一位非常好看又漂亮的老师。

　　陆繁的确非常漂亮。在那天暴雨的夜晚，自己在一片血泊中仰望这个人时就知道了。

　　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一头被染成银灰色的长发，鼻梁挺直，下颌削薄，精致姣好到足够模糊性别。
　　眼神始终是漫不经心的，似乎什么事都不值得让这双漂亮的眼睛停留，像猫一样，漂亮，冰冷，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蛊惑，锋芒之间，又带着荡漾而出的光。

　　你看着他，会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用画笔染出的幻象。

　　想跟我走吗？
　　当时陆繁向自己伸出手，逆着光站着，即使现在看着男人，也感觉他像是一个梦境。时至今日，陈然总是觉得，他的出现或许是因为当时自己对神明的那声呼唤。

　　陈然注视着陆繁被修身风衣勾勒得修长的背影，长发随着步伐扬起。很难相信，现在的两人，在五年前还是完全的陌生人。

　　如同一场大梦。

　　两人一路来到人工湖，这片湖连接着一片树林，每一届毕业的学生都会在这里种树，一来二去，也发展成了面积不小的林地，正值下课，周围有不少学生在周围闲逛。

　　陆繁靠着栏杆，长腿交叉着，咬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灰色的长发随着风拂在脸上，他垂着眼睛，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周围是或明或暗的视线，却没有敢于靠近他——如此璀璨的存在。

　　陈然走过去，和陆繁并肩站着，拿出打火机他点燃烟，这是两个人早已熟稔的习惯。男人斜倚过来，长发从耳后滑下，露出衣领下白皙的脖颈，就是满月之夜的月光也没有如此美。

　　有人说过陆繁心机很深，不可捉摸，但只有陈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是多么温柔的人。

　　一段难捱的沉默后，陈然开口：“老师。”

　　“我爱你。”

　　陈然猝然抬起头，说出这句话的陆繁仍然看着湖面，眼神和湖水一样古井无波。因为一些原因，陆繁的左眼做了切除手术，这也影响了他右眼的视力，为了不影响正常生活，平时他都带着眼镜。
　　在厚重的树脂镜片的遮挡下，那双眼睛更显得晦暗不明，让人难以看透。

　　“我比他更爱你。真，我希望能够保护你，即使我不如太阳那样耀眼。”

　　这是我的台词。
　　陈然反应过来，立刻回答：“但是爱是双方的，抱歉最后还要给你这样的答案，我无法忘记他……”

　　“不。”
　　陆繁握住栏杆，直起身，香烟碰到了陈然的下颌，一股辛辣的气息冲进鼻腔，还有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他的眼睛在光芒下泛起了粼粼波光。
　　明明是如此冰冷的眼神，陈然却在其中看见了灿烂的光，他的声音有点喑哑，似乎是在压抑什么，但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出来。

　　他在片刻沉默后，阖上眼睛，声音像一阵风：“我说过，我比他更爱你。”

　　陈然的瞳孔猛地紧缩。不止是声音，陆繁的每一寸身体，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说着这句话，无数细微的颤动融汇为一句合唱。

　　砰。
　　是什么在耳边炸开，似乎是一根弦骤然断裂，陈然尚不能把握住那丝情绪的名字，那就是——

　　陆繁却往后退，拍了拍手，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平静：“懂了吗？”

　　陈然迷迷糊糊地点头，反应了一会又摇头：“啊……什么？”

　　“我这么好看吗？”

　　陆繁打趣地问，陈然却认真地点头：“是的。”

　　陆繁一下笑了出来，眉眼间的冷冽也散去了：“即使夸我也没用，你的表演就像是谁用枪逼着你说那句话一样，僵硬得像是一根木头，这种状态很不对。”

　　“对不起……”

　　“与其道歉，更紧迫的是你要清楚你自己演的是什么，这场戏目标很明确——男性与女性，前者冲破束缚，对后者坦诚自己的爱恋，虽然你做的没有错，但我在你的眼睛中，没有看见任何与爱情有关的存在。”

　　陆繁揉了揉眉心，问：“离下一次拍摄是不是几天空档？”
　　“是的，老师。”
　　“几天。”
　　“三天左右。”

　　“三天……”
　　陆繁沉吟了片刻，说：“可能有些勉强，但是，我还是需要你去寻找这个答案：你想要的、你所执着的是什么。”

　　执着的东西？

　　陈然张了张嘴，那个音节在气流间颤动，但我不能说、绝对不能——隐藏在黑暗中、在阴暗中，肆意生长的东西。

　　“我不知道。”

　　看着眼神黯淡下来的青年，陆繁抿了抿嘴，声音还是冷的，但却因为若有若无的担忧染上了一点温度：“一个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怎么能饰演出人物心中的欲/望？不要让这种可笑的理由浪费你的才华，懂吗？如果想要尽快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可不能被这些东西绊倒。”

　　陈然“嗯”了一声，眼睛乖顺地垂着，却也止于此。

　　“总之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方法，看书跑步学习，不管是做/爱还是做/爱做的事，你都要给我找到那个答案。”

　　我更喜欢听音乐……等等，刚才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
　　陈然有些磕磕巴巴地问：“老师？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什么很不妙的事。

　　对方看着他，依旧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伸出手，悬在陈然面前，在陈然反应过来之前，不轻不重弹了下他的额头。

　　好疼。
　　这一下把陈然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弹出去了。

　　看着陈然的反应，陆繁的嘴角稍微往上扬了点，冰冷如霜的五官显出了点明艳。

　　他竖起衣领，微微抬起下颌：“你是个成年人了，我不会束缚你什么，只要你清楚一条恰当的线就够了——而且，人也不过是一群哺乳动物，或许那种事的确能对你有所启发，是不是？说起来，你不会还没有……”

　　陈然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都快能够烧开水了：“老师！”

　　“行行行，我不说了。”陆繁被陈然的表情逗得不行，忍不住笑起来——虽然说这个笑，也仅仅是稍微翘了下嘴角，但却是他能力范围内最柔和的神情。

　　他挥了挥手，利落地把人赶出去：“先给你一个下午，在我下课后，在这里，告诉我你的答案——对了，还要一杯热巧克力。”

　　“老师，医生都说了你不能喝这么甜的——老师！”

　　“拜托了，可可。”

　　可可算是陈然的小名，只有少数亲近都人会知道，陈然特别不喜欢谁这么喊他，而陆繁每一次都喜欢故意叫这个名字。

　　陈然揉着额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拖了一周的生日派对邀请。

　　算了，他叹了口气，眼巴巴看着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拿出耳机戴上，耳边立刻炸开鼓点强烈的重型音乐。他迈开脚步，走向学校里的旧书店，书店里亮着温暖的橙黄色灯光。

　　陈然放轻脚步，在小说区中找了一会，很快就看见了一本半新的《太阳与月亮》，看来这本小说的确很受欢迎。

　　小说中的齐南和陈然非常相似，一开始以叛逆的大男孩形象出现，因为悲惨的童年，齐南无法遏制自己糟糕的那一面，总给女主安葵添麻烦，和温柔豁达的男主形成强烈对比，而另一方面，他坚韧的性格也让他不断成长。

　　安真对于他，是光明，是救赎，当自己的光被夺走时，会有什么反应？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反应？

　　是因为贪欲，陈然无法模仿出的“贪欲”，是对一个人的占有欲，喧嚣，躁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将对方吞噬。这是齐南的贪欲，那自己的呢？

　　陈然微微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就是齐南，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的光，如此耀眼、夺目，即使是黑暗也无法吞噬的光。
　　她是怎样的人？大眼睛？爱笑？不，不仅仅是这样，想象着那纤长的手指拢住齐南的眼睛，热度随着彼此贴紧的皮肤传递过来。
　　雨水会被这只手隔开，似乎万物都归于缄默，只留下这个人、与对方的声音。
　　这只手带着如此灼热的温度，死亡的酷寒让齐南止不住颤抖，他忘记了戒备，贪婪地追逐着那一点火焰。让我成为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让我变为一簇灰烬，让你的手在我的灵魂上点上天堂之火。

　　那双眼睛如同夜幕，苍白的皮肤，似乎没有血液在其下流淌，嘴唇抿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看着我、请注视着我，用塞壬的嗓音说出你的名字——

　　……“陆，六的大写，繁，繁华尽落的繁，你可以叫我陆繁。”那个陌生人一边冷着那张漂亮的脸说，一边像摸小狗一样揉自己的头：“我会照顾你的。”

　　咔哒。
　　书从手中滑落，直接掉在地上，陈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忙在老板责备的目光下弯下腰捡书。结果起身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肩膀一下把背后放在架子上的箱子顶了下来，又是稀里哗啦一阵巨响，这一下，所有人都和陈然大眼瞪小眼。

　　老板：“……”
　　陈然：“抱……抱歉……”

　　陈然只能和老板一起收拾东西，结果还被嫌弃地拍开。“不要过来了哟！”老板边把书往箱子里放边说：“长这么高就知道横冲直撞，哎哟，你不知道这些都是多老的物件了！”
　　陈然愧疚地在旁边帮忙：“实在对不起，如果坏了我可以全买下来的。”
　　一听这话，老板更气了：“哎哟！你这说什么话！我又不是讹你！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下次注意点就谢天谢地了！去去去！碍手碍脚！”
　　“是……是……”

　　陈然蹲下来，把摔到书柜下的书拿出来，结果不是书，是一个长方形的扁平小盒子，那出来后还带起一团灰尘，陈然被呛得咳嗽了一下，挥开灰尘，原来这是一盒DVD，偶尔他也会在一些老旧的店铺里看见。

　　“竟然是姜导的作品。”
　　看见导演名时，陈然有些惊讶，这是他非常敬佩的一位导演，这部电影算是非常有年头的了，竟然可以在这里碰见。旁边的老板一听，一副见到同好的表情：“你竟然知道姜导？很难得啊，年轻人！我就喜欢这位导演的风格，哪像现在的风气，一个二个赶着投胎一样……”

　　一边小声絮叨着，老板一边从箱子里拿出其他碟片给陈然，陈然也干脆席地而坐，一张一张地翻看。

　　“真多啊……”陈然自言自语，抽出一张，却在封面上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闻亦。
　　陈然的手不自觉攥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我刚才看你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也是表演专业吧？”
　　老板的话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陈然点头，一边把手里的碟片扔开，对方立刻翻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我就知道，这个跳大神……噢不，沉思一样的姿势肯定是你们专业的，那我建议你看看这部片子，这个阵容，可是绝了，看了都说好！”

　　陈然保持怀疑态度，把灰尘吹开，伸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盒子上厚厚的尘土。

　　“暗河。”陈然念出电影的名字，目光转向主演名单，打头的就是刚才那个刺眼的名字，闻亦。

　　陈然的眼神暗下来，手无意识地用力，似乎要把这个名字捏碎。

　　“咋的了？咋还看呆了？”
　　老板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陈然回过神，立刻抹去刚才阴沉沉的表情，笑着解释：“是啊，没想到能够看见这么有年代感的片子。”
　　“哎哟！年代感可不决定质量的！你看了就会懂的！”

　　陈然只好点头附和，不然老板能唠叨一大堆。

　　他略过那个名字，继续看主演名单，刘昀，张无喧，闻繁——最后一个名字鬼使神差地让陈然想到陆繁，翻过来可以看见海报……

　　陈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攥紧DVD，他用力擦了擦外壳，又打开盒子，抽出内衬，确定那个褪色的名字——闻繁。

　　但在海报上，陈然看见的“闻繁”，却有着陆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