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太阳与月亮（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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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由旧金山飞来本站的CX5825次航班，将于十九点四十五分到达本站。 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大厅广播响起，飞机平稳降落，少有坐经济舱经历的陆繁拿起行李站起来，让血液流到有些麻木的双脚，上一次坐这种位置，好像还是十几年前。
他揉着肩膀，一边排队在海关检查处等待，手机嗡嗡地响起来。“老师，看得见我吗？”
陆繁抬头，很快就看见了远处向他挥手的人影，也抬起手回应：“看见了，吃了晚饭吗？”
“来之前就吃了，老师呢？”
“没呢，经济舱太不好受，差点就让我晕机了。”
“我在电磁炉上燉了一锅小米粥，回去就可以喝。”
“只有小米粥？”
“还有鸡汤，还是我去菜市选的乌鸡，不过晕机的话，就作为明天的午饭。”
想着陈然一脸严肃地在鸡毛纷飞中逐只提着鸡挑选，条条是道地分析这只肉质太松散、那只一看就是饲料喂出来的，陆繁差点就要笑出来，结果却是一阵咳嗽，胸膛被震的发疼。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陆繁清了清嗓子，把嘴角的血迹拭去——似乎最近严重了些，可能是长途旅行给身体造成太大的负荷了。但他还是回答：“咳——没什么。”
“老师，隔几天我陪你去看一下医生吧，你最近似乎一直在咳嗽。”陈然忧心忡忡地说，陆繁摇头：“没事，可能就是要到换季，比较敏感。”
“要不然先看看中医吧，可以做长期调理的准备。”
“陈然……”
“不许说苦哦。”
聊着电话，很快陆繁就通过海关，向着陈然走过去。
对方的眉眼依旧冷漠精致，如山峰的积雪，又带着流光的清澈明丽，周围的目光仍然被这个人牵引着摇荡。
陈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注视收敛动作，反而更用力地拥抱住陆繁，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体温有点低，是不是很累？喝点水吧。”
他拧开保温杯给陆繁，后者接过抿了一口，竟然是蜂蜜水。
“对了，这是你的礼物。”陆繁喝完水，转而拿起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强调：“免税店选的。”
陈然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下惊讶地都几乎说不出话：“这是——Whether.You的签名专辑？！Whether.You在解散后，他们的专辑都是有市无价，而且这还是签名的，真的太……”
“就是免税店看见的……好了好了，不要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只是很小的事，就像一只小狗一样。”
陆繁屈指敲了敲陈然的额头，并没有提为了找这张专辑，自己差不多把整个城市的音像店翻了个遍的事——能看见他的笑，就似乎是最大的奖励。看见他想要就地打开盒子，忙说：“现在别打开，怎么在圣诞老人面前就要拆礼物？”
“好，等我拍完戏，过完圣诞节后再看。”
陈然弯起笑，郑重地把专辑放回盒子，又用力抱了抱他。
露出一个笑容，一直藏在兜里的手缓缓伸出，摇晃的脚步混杂在人流中，逐渐向不远处有着一头银灰色长发的男人靠近，对方低着头，正笑着向同行者说什么，让自己垂涎已久的包被他随意拿着。
去死吧！
咔哒。
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被轻轻折断，陈然猛地直起身，把陆繁挡住，左右环顾，却只能看见匆匆而过的人群，只是在离他们半米的距离，有一把刀安静地躺在瓷砖上。
“怎么了？”
“明明……可能听错了。”
陈然皱眉，那种被隐隐窥视着的感觉让他分在不快，他摇头：“走吧，车就停在那边。”
两个人一路走出航站楼，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直到影子彻底消失。
“……”
放下手，看着屏幕里的照片，蓦然紧握住相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才想要袭击陆繁的人躺在他脚边，喉咙豁开了一个骇人的切口，几乎能看见气管和脊柱。
他本来下一秒就要得手，却突然被人掳到了这里，眨眼之间，自己就被差点割断脖子。
这不是人！人类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极端的恐惧驱使着他呜呜地哀叫着，吐着血沫奋力想要爬出阴影，伸出的手却被这个人一脚踩住。
“你刚才，是想要攻击那个人吧。”
对方轻声问着，微微低头，一双眼睛竟然是异于如同人类的竖瞳，说话时就如同一条毒蛇嘶嘶地吐信。
“真是悲哀，看来我只有把你处理掉了，人这么多，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绝对没人能发现的地方——”
他顿了顿，神经质地喃喃：“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机场外，陆繁眯起眼睛，又拿出眼镜戴上，仔细打量这辆无比吸引目光的豪车：“这辆车……”
听到对方疑惑的声音，陈然解释：“啊，这辆劳斯莱斯吗？是我——同事借我的，因为公司配的车还没修好。”
“同事？”陆繁若有所思：“是不是姓叶？叫……澜？”
陈然补充：“叶澜。”
“对，叶澜，他是很优秀的演员，对你来说，他身上也有许多可以借鉴的长处——尤其是那种镜头感，是你还不太擅长的地方。”
“嗯。”
“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向他讨教，叶澜人看着是冷漠，但对于表演艺术他的理解很深刻。”
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他啊。
陈然放好行李，重重扣下后备箱，一边在心里想，又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剧组的情况对方肯定清楚。
他一言不发地关上车门，伸手帮陆繁扣好安全带：“不舒服就先躺一会吧。”
“只有几分钟而已，回去再睡。”陆繁打了个哈欠，把车窗摇下来透气：“你的新歌我听了，和以往的风格有一些差距。”
车行驶上宽阔的车道，风声在耳边呼啸，音响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男人垂着眼帘，遮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睛，路灯一盏盏亮起，像往这条路上倾倒橙红色的酒，光芒在那双眼睛中闪着，似乎带着柔和。
心跳太吵了。
“你喜欢那首歌吗？”陈然问。
陆繁回答：“很好听，MV和歌一样，是精致的艺术品——也包括MV的男主角。”
“是吗……那样很好。”
陈然的手还是稳稳把着方向盘，表情不变，但整个人都因为一句夸奖六神无主起来。
再说点什么吧。手心渗出了汗水，陈然咬了咬嘴唇，对方突然出声。
“踏破迷乱混沌，层叠桃花纷落。”
陆繁轻声复述歌词，陈然的眸光闪了闪，顺着轻喃：“穿透无尽山海，只求你在我耳侧轻许似真似假大梦一诺。”
“等不及你给我发，我就自己花钱去买了专辑。”陆繁弯了弯眼睛，说：“像许多人一样，主唱的声音可是让我着迷了，不过没想到本来应该考验的舆论攻击，却变成了你的个人秀。”
陈然抿嘴，说：“现在，很多人都看见我了……老师，我可能会成为明星。”
“你现在就是明星，但这不够，你要继续证明抛开虚幻的人设后，你的实力和魅力依旧值得被人肯定、被人憧憬，知道吗？”
“我知道，老师，我一定会站上最高的领奖台——”
“慢慢来。”
陈然一顿，呆呆地看着陆繁嘴唇的弧度，又猛地回神，慌张地看着道路，对方轻声说：“不用想着第一次就完美无缺，能得到这个角色，就证明你已经有了实力。我会一直看着你成长，不用这么着急。”
喉咙发干，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怪异，陈然张了张嘴：“我……知道了，那就说定了，老师。”
陆繁看着眼陈然的表情，轻轻摇头，目光掠过车内，却一顿。
“这是什么？”他突然出声，没等陈然反应就弯下腰，抽出被卷着胡乱塞在座位中间的文件，看着封面：“分镜剧本……这是临时加的戏吗？”
陈然的耳朵又一下发烫，幸亏比较暗，对方应该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
“这是……这不是我的，是叶澜的，应该是他忘记带走了。”他一本正经地扯谎。
“是吗？”陆繁挑眉，把剧本晃了晃：“那为什么，里面的角色都是‘齐南’呢？”
“老师……”
青年的声音更无奈了。
看着陈然又窘迫又为难的样子，陆繁把剧本扣上，递给他，微微勾起嘴角：“行了行了，我不看——先把我放在这里吧，头有点晕，想沿着河岸走一下。”
“好。”
陈然把剧本匆匆塞回角落，看了眼窗外，点头，把车停到桥边，跳下车，绕到旁边拉开车门，像骑士一样弯腰：“伸手给我，老师。”
“我又不是女生，这么殷勤干什么？”
陈然抿起嘴唇，握住陆繁微凉的手：“我先去停车，一会就回来。”
他上车，看着那个人清瘦的影子被慢慢滞留在后面。
不安——就像这个人会随时飘散一样。
陈然握紧方向盘，在停车场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拿起陆繁给自己的礼物，再飞快地跑回去，在经过兜售花束的摊位时，他停顿了一下。
“老师。”
陆繁正咬着烟，逗弄商贩摊位上的小狗，听见声音便抬起头，入目就是一片花团锦簇——陈然买了一束花。
“跑这么急，怎么还买了花？”
他失笑地接过花束，又伸手拨了拨陈然被吹乱的短发：“出汗了。”
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逐渐平息，陈然微微笑了一下，也摸了摸小狗的头，毛色金黄的小狗呜呜叫着蹭着他的手心。
“喜欢向日葵吗？”
“喜欢，很多花我都喜欢，不过我这个年纪可不是应该和鲜花做伴的时候。”
陆繁抚过沾着水汽的花瓣，站起来，问：“黎夕后面回复我说，你是因为贫血晕倒的，现在身体感觉还好吗？”
陈然没想到黎夕会给陆繁说这件事，下意识摇头：“没事，那只是偶然事件。”
陆繁微微皱眉，把没有点燃的烟拿下来，命令：“给我看一下伤口。”
实在拗不过，陈然只能把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臂。
对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颜色浅淡的伤疤，这种温柔而克制的触碰虽然没有任何隐晦的含义，但还是让陈然抖了一下。
太近了。
他克制住想要往后躲的冲动，僵着身体，努力维持自己不要出现一些奇怪的反应，一边说点有的没的，企图分散注意力：“大家都大惊小怪的，其实这点事，医院都不用来。”
“我可不觉得。”
陆繁皱眉，严厉地看着他：“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如果伤痕出现在其他地方、而且更严重怎么办？”
陈然一愣，结结巴巴地解释：“老师，这、这真的只是意外。”
“别给我找借口，你在电话里还说‘擦伤’，擦伤还会让你晕倒吗？为什么不和我说晕倒的事？”
“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不重要。”
陈然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小到被河水的声音淹没了，如同孤狼一般青年，现在看上去却像一只负伤的小狼崽子，收起獠牙，委屈地向对方寻求抚摸。
陆繁盯着他，眉毛越拢越低，最后只泄露出一声叹息，伸手把陈然的袖子整理好，又摸了摸他的发顶：“以后如果有事，不要再瞒我，好吗？头还疼吗？”
陈然沉默了一会，开口：“其实晕倒并不是因为贫血，而是因为当时的场景，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些被我遗忘的事。”
陆繁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点诧异：“遗忘的事？”
“嗯，火花，血，子弹——”陈然闭了闭眼睛，攥紧手：“还有那种痛苦和绝望，海啸一样的情绪压了下来，让我彻底崩溃，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但是，我却想不起来。”
光是思考就会让呼吸变得困难，似乎有什么在抗拒回忆那段往事——到底是什么？我的记忆在逃避什么？
痛苦。只有痛苦。
“那不要去想了。”
陆繁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拽回来，抬起眼睛，就可以看见对方沉静的黑色眼睛，像流动着隐光的黑曜石，裹挟着无边夜色：“向前看，不要往后，过去铸就了现在的你，无论是好是坏，就这样走下去。”
老师大概是在担心自己被过去束缚得太深了。
陈然点头，声音温柔下来：“我知道，老师，我不会去刻意深究的。”
“这样最好，而且那时你那么小，记不住属于正常。”
说完，陆繁自觉失言——自己怎么会知道陈然失忆时年纪还小？
对上了陈然有些疑惑的眼神，陆繁掩住嘴，刻意清了清嗓子：“嗯——别呆在这里吹风了，往小区走吧，顺便可以聊一下你的戏份。”
果然，这一招不是一般地有效，陈然一下顾不上什么逻辑漏洞，磕巴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个戏——”陈然平复呼吸，眸光闪烁：“老师，那个戏是新加的、是……”
“是什么？”
陆繁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回答，陈然颤抖着嘴唇，半天后才把答案吐出来：“是吻戏……”
他的语气又快又急，就像这个词多停留一秒就会烫到舌头一样，但是听众的反应似乎并不像他一样。
“哦，吻戏啊。”
陆繁颔首，敛神思索：“那很不错，这样一来，男二的形象倒可以更加丰满，对你来说有利无弊，既然你这样说了，看来其他人对你加戏都没有意见，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陈然对陆繁过于理性的回答有些失望，说：“我觉得这不必要，再怎么样，齐南也只是男二号。”
陆繁挑眉，问：“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角色？”
“我……”
“陈然，抬头。”
陆繁突然说，陈然顺着他的话抬起头，看见夜幕上一弯朦胧的弦月，周围是如雾如纱的光芒。
“太阳与月亮，没有谁比谁更加优秀，它们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陆繁仰着头，淡淡地说：“你看，月亮看似冰冷，却也会驱散周围的黑暗。你的角色应该是月亮一样的存在，有着澄澈而透明的心，是白昼的影子、黑夜中唯一的光明。”
那就是月亮。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太阳与月亮（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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